出门的时候,大风已经停歇，只剩下零星小雪飘落。
天空阴沉沉的，仿佛笼罩在东京上空的巨大阴影。
夜神枫原本是没打算开车的,但是出门时苏格兰强行在波本怀里塞了一堆吃的：热牛奶、三明治,还有一次性塑料小碗装的水果沙拉,营养丰富又好携带。
诸伏景光振振有词：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本来就已经身体不好了。
安室透本来想说我到底有没有病你心里不清楚吗？但接触到幼驯染不赞同的眼神,还是乖乖地接了下来。
然而，计程车上吃东西很不礼貌，最终,夜神枫在厨子的默默威胁下,只能拿了车钥匙。
只是，看看坐在副驾驶上吃早饭的安室透,他又有点心累。
你吃东西我开车——到底谁才是上司？
“对了,我刚刚好像听说,有新任务了？”安室透咬着三明治,一边随口问道。
“嗯,还得过一阵子。”夜神枫点头。
“早点把资料给我，我开始做前期情报工作。”安室透说道。
“目前我还没拿到。”夜神枫一耸肩，提前踩了刹车，慢慢在红绿灯口停下。
“这么神秘？”安室透一怔。
卡慕在组织中的地位很高，正常来说，在下达任务的同时，资料就应该送来了，绝不会有事到临头才给的事。
“啊,连琴酒都不能看哦。”夜神枫勾了勾唇角,轻飘飘地抛过去一句话。
“那可太好了。”安室透眨眨眼睛,脱口而出，“正好气死他！”
夜神枫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看着他的侧脸，仿佛真正无忧无虑大学生的模样，又暗自思量。
如果小组中的卧底是公安的，那么……把安室透变成公安协助人也未尝不可吧。
就在这时，后方猛地传来刺耳的摩擦声，还夹杂着行人的尖叫。
两人一起回头，就见一辆面包车像是失控一样，完全没在意前方红灯，直直撞过来。
“艹！”夜神枫骂了一句，一拉手刹，立刻发动车子。
这时候前方红灯，肯定不能往前，会出更大的事故。可若是左转完全避让，也许还来得及，但失控的车子就会直冲出黄线，而前方的斑马线上，还有横穿马路的行人，甚至有个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可以想象，会是个惨剧。
“坐稳。”夜神枫喝了一声，猛打方向盘，车身往左一偏，随后倒车。
“！！！”安室透手忙脚乱地丢下吃了一半的早饭，死死抓住了车门上方的把手——幸好牛奶还没打开。
“嘭！”面包车重重地撞上车子后半部分，又往前推出一段距离，终于停了下来。
“没事吧？”夜神枫问道。
安室透“嘶”了一声，慢慢坐直身体，转头看过去，随即愣住：“你……”
“嗯？”夜神枫随手抹了一下额头刺痛的地方，却看到手指上的血迹。
安室透赶紧翻出袋子里诸伏景光给他塞进去的纸巾递过去。
“没事，擦伤而已。”夜神枫接过来按在额角，安慰道，“只是在方向盘上撞了一下，没有脑震荡，不用担心。”
“我才没担心你。”安室透咬牙切齿，又有点不是滋味。
看到斑马线上几乎被吓呆的行人，不用想也知道他为什么不避开，而且故意让后车撞。可是……这是卡慕，是犯罪分子啊！为什么，他会冒着自己重伤的风险，去护着普通人？
一边开着武装直升机招摇过市，一边用自己做盾牌保护民众——夜神教授和卡慕，难道是被光和暗分割的两个人格吗？
这时候，回过神来的路人也跑过来敲车窗查看情况。
夜神枫摆手示意人退开点，开门下车。
因为雪天事故高发，十字路口本就有交警执勤，见状赶紧跑过来，是个一头俏丽长发的漂亮女警，虽然冻得脸上通红，却精神奕奕：“怎么回事？有人受伤吗？不要围在这里，要帮忙的赶紧打个急救电话！”
“这位……”夜神枫看了一眼她胸口的名牌，说道，“宫本警官，我们没事，不过后面那辆车的状态不对劲。前面是红灯，如果踩了刹车，就算雪天路滑，也不会这么大力度。”
“知道了。”女警有点意外出了车祸的人还条理分明，但看清他的脸，又恍然道，“原来是夜神顾问，我是交通部的宫本由美，以前在警视厅见过您。”
夜神枫想了想，隐约记得似乎有这么一个人，随即抱歉地笑笑，“原来是你，刚才没认出来。”
“没关系，夜神顾问贵人事忙。”宫本由美确认他只是擦伤，又匆匆跑去面包车前查看情况。
热心的群众已经将变形的驾驶室门给整个拆了下来。
“喂，听得到我说话吗？这位先生？”宫本由美喊道。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你去看看。”夜神枫低声道。
“好。”安室透看了一眼掉在车里沾了灰的三明治，有点郁闷，怎么每次都跟他吃饭过不去？
幸好没开封的牛奶没什么妨碍，捡起来擦了擦外盒，插上吸管还能喝。
他捧着牛奶一边喝一边走过去：“宫本警官，怎么样了？”
“不太好。”宫本由美收回按在司机颈动脉上的手，脸色铁青，“死了。”
“哎？”听到这句话，围在旁边帮忙的人群立刻往后退了退。
安室透顺势走到了被让出来的空位上，只看了一眼，目光凝固，直接说道：“宫本警官，让搜查一课的人来吧。”
“嗯？”宫本由美怔了怔，看他的眼神有点稀奇，却没多问什么，转身打电话，“美和子，是我，我这边有个案子，你带人来看一下……不知道，是你们家那位高中生侦探安室君说的，对，地点在……”
安室透等她挂了电话才一脸黑线地吐槽：“宫本警官，我早就高中毕业了好吗？”
“是吗？看着你的脸我忘了。”宫本由美挥挥手，“这不重要。”
安室透：……哪里不重要了啊！
他憋着一口气先把车里检查了一遍，这才回到夜神枫身边，低声道：“中毒，不过什么时候吃下去的毒要等法医化验出来才知道。”
“还有呢？”夜神枫了然，“如果只是中毒，你不会这个表情。”
“上次我跟你去执行一个灭口叛徒的任务，雪莉顺便让你试药——你记得吧？”安室透忽然问道。
“嗯，然后？”夜神枫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他。
“症状很像。”安室透借着喝牛奶的动作，声音压得更轻，“尸体嘴里有一股甜香，脸上，尤其耳后出现红斑。”
夜神枫揉了揉眉心，把用过的沾血的纸巾丢进车内的垃圾桶，又翻出一个创口贴给自己贴上。
他也不明白，只是修改了几个数据而已，宫野志保怎么就能把救人用的银色子弹研究成了各种各样的毒药——虽然银色子弹的构想甚至接近空想，可它本质确实是用来救人的啊。
而且每次改良版的药物死法都各种各样，对，也不是每次都会死人。于是有一段时间里，组织成员凡是接到灭口之类的任务，可以不用狙击的，都得带上药帮雪莉试药，这还是boss亲自下达的命令。也就最近雪莉的研究停滞了，才没了这个任务。
“如果是雪莉的药，那就是组织动的手？”安室透忧虑地问道，“是针对那个人，还是……”
——你？
就算他没有说完，夜神枫也明白他的意思，轻轻地摇摇头：“这种事故能撞死我的话，朗姆大概真的老年痴呆了吧。”
“噗……”安室透忍不住笑出来，随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你觉得是朗姆？”
“除了他还有谁总跟我过不去。”夜神枫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你的意思是，朗姆虽然没觉得可以弄死你，但是想让你受点伤？”安室透惊讶道。
“大概是普拉米亚给他的灵感。”夜神枫抬起手，一声低笑，“我的手，还是金贵的。”
“所以呢，你真的没事？”安室透问道。
“……”夜神枫沉默。
如果这会儿他顺着台阶下去，说自己的手受伤了，无法完成任务，组织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毕竟朗姆搞出来的事未必找不到蛛丝马迹……就算真清扫干净了，他想让他有，也会有。让朗姆吸引boss的怒火，他就能从这个两难的任务里脱身……可是不行。
只有自己参与，才能绝对掌控形势。他决不能容许组织在东京为所欲为！
“没事。”他忽略掉手肘上那一丝隐痛，默默摇头。
“朗姆不想你接这个任务，为什么？”安室透也稍稍松了口气。毕竟，如果卡慕退出，他们做为直属队员，也拿不到情报了。
“谁知道呢，我连任务是什么都还不清楚。”夜神枫悠悠地开口，“不过，朗姆是那位先生的心腹，这么多年在那位先生身边，他知道的，可比我们多多了。”
“是吗？”安室透嘴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三年前，他是有机会到朗姆身边去的。只是一方面卡慕不放人，另一方面，他权衡利弊后，也选择了留下。
一来可以和Hiro互相照应，二来他已经有些了解卡慕却完全不知道朗姆是什么样的人，三来……如果有选择，他不愿意再次背井离乡。只有留下来，才能更好地守护自己的国家。
沉思中，警车呼啸而来。
而夜神枫却已经拿出电话：“莱伊，你和苏格兰的任务。马上行动，地点在涉谷，具体位置我用短信发给你……别杀人，把里面所有人的手都给我打断，对，两只手都打断。”
安室透愣住，好一会儿才问道：“朗姆的据点？”
“当然。”夜神枫一脸的理所当然，“朗姆敢找我麻烦，不给他点回礼，他还真以为自己算根葱了。”
安室透歪了歪头，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卡慕和朗姆干架，谁输谁赢不都是在削弱组织的实力？唔……要是朗姆能顺便弄死莱伊就更好了，虽然有点难。
好吧，是非常难。
夜神枫也很开心。朗姆这个据点他前两年就掌握了，但也没有渠道可以安全地交给公安，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放着没动。但这次就是朗姆亲手递上来的借口，让他能光明正大地派人杀上门去……反正他已经说了不杀人了。
朗姆想让他的手受伤，正好，他的所有手下都不需要手了。
旁边的安室透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暗自发凉，这和刚才那个毫不犹豫用自己的车挡在斑马线前的夜神枫气质上差太远了。
卡慕，是不是真的人格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