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暖和,柚李经常待在花园里晒太阳补钙,意外发现进入五月后,疗养院中的住客陡然少了。
“是因为放假了呀,”护士解答道,“四月底到五月初的一周小长假,平日上班上学的孩子们都闲下来了,不少老人都会回家团聚,等到假期结束,大多数人又会回来的。”
原来如此。
柚李并没有继续在意这件事,她不爱好热闹,哪怕周围空无一人,她的世界也安静不下来,少一些大活人并不会让她感觉到冷清。
但萩原研二陷入了猫生从未有过的幸福之中。
住客减少,疗养院服务人员却没有减少,闲下来的小姐姐们闲暇之余盯上了这只“灵猫”,加之椿小姐十分好说话,只要提出请求,她就会把黑猫一把拎起来塞到她们手里说随便玩。
萩原研二幸福地徜徉在小姐姐的怀抱与爱抚中,乐不思蜀。
转折点发生在某天柚李午睡后。
“柚李姐姐!”看她醒来,红发男孩笑出了小虎牙。
刚睡醒脑子还不甚清醒的柚李呆了好久才想起这是医院里认识的菊丸夫妇的小儿子——
“英二,”柚李小心地挪动伤腿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自从她破了“口红印”一案,帮菊丸先生洗脱了偷腥嫌疑,维护了菊丸家的和平,英二就时不时到她病房里找她玩,直到她出院。虽然自己的确给泪汪汪不舍得她的小孩留过疗养院地址,但这里已经是东京郊区了,也不通地铁,菊丸家怎么会允许他一个小孩独自跑过来,而且疗养院大门安保也挺严格的,他怎么进来的……
菊丸英二还没作答,套间的门就被敲响了,进来的是疗养院的餐厨负责人礼子小姐,她曾经上门仔细询问柚李对餐点的意见,也在餐厅碰到过几次,算是眼熟。
礼子小姐脸上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表情一闪而逝,她快步走进来,将蹲在柚李床边的熊孩子拉开,掷地有声地跪下:“十分抱歉!”
柚李听着膝盖哐当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就牙疼,虽然地上有地毯,但膝盖又不是一次性用品,不能这么祸祸啊。
强行把跪地谢罪的礼子小姐叫了起来,事情也不复杂,菊丸夫妇生育了5个孩子,他们的兄弟姐妹也是多子多福观念认同者,因此,年纪最小的英二有一大群遍布各行业各领域的堂表兄姐,礼子小姐就是其中一位。
得知礼子表姐就在在柚李姐姐休养的疗养院中工作,英二发挥了家族老幺的特技——
满地打滚!
菊丸家和礼子小姐都屈服了。
礼子趁着假期客人少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将他带进来,安置在自己的休息室,说好等她忙完工作就带他去拜访椿小姐,但她忘了,这是一只会字面意思上满地打滚的皮猴。
回休息室没看到人,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椿小姐被打扰之前把人薅走。
看皮猴此时依然一脸不服,礼子暗自磨牙:今晚她就要把皮猴屁股打开花!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都不好使!
柚李不觉得这有什么,她在这边一共也没几个认识的人,白鸟忙着工作不能常来探望,来了也经常面露愧疚,让人压力山大倒不如不见。既然英二不是自己偷跑混进来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她安慰了礼子小姐,留下活力满满的英二陪自己。
英二的确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明明已经十二岁了还一团孩气,天真烂漫指数拉满,却并不熊,上蹿下跳时会注意到不磕碰到旁人,嘴也甜,姐姐长姐姐短,还会因为柚李随口一句“那好像是个鸟窝”爬上树去亲眼验证。
半天下来柚李过得很愉快。
发誓要把表弟屁股打开花的礼子小姐失去了“胡作非为打扰到椿小姐”的理由,第二天眼含热泪描述在柚李面前看似乖巧的熊孩子今早是如何通过趴在发动机盖上不下来的方式逼自己就范的。
柚李哭笑不得:“还是孩子呢。”
可爱的孩子总是有特权的,不可爱的——不可爱算什么孩子,只能算猴子。
疗养院环境很好,能玩的地方也多,小孩愿意赖在这,柚李也喜欢他的陪伴,主动提出了解决办法:
身为VIP客人,柚李可以申请使用家属客房,如果菊丸家大人同意,可以让英二住几天,如果礼子不放心,她可以申请一间亲子房方便他们姐弟同住。
礼子给菊丸阿姨打了个电话,取得了熊孩子父母的同意,然而对于亲子房,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只想痛揍熊孩子屁股!
快乐的菊丸英二被表姐送回家打包行李,他的快乐假期即将开始,快乐的萩原研二还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快乐时光即将结束了。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觉得,椿小姐似乎能给身边的小家伙加持可爱光环,每一个都是如此可爱,无论是那只黑猫猫,还是后来这个男孩子。
他习惯带上一个“喵”尾音的说话方式、他可爱的小虎牙、他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深红色翘曲发尾,萌得姐姐阿姨们心都化了。
萩原研二发现守在自己散步路上,对自己又抱又摸的姐姐们减少了,大家都去哪了?疑惑的萩原研二四处转了一圈,偶然听人说椿小姐去了马场,内心疑惑,她的腿伤未愈,骑马是绝对禁止的,去马场干什么呢?
到了马场,萩原研二目瞪口呆。
往日空旷的马场看台此刻站满了眼熟的小姐姐,椿也在其中,而她们目光的焦点是——
啊!可恶!!又是那个披着人皮的猫小鬼!!!
[我不能原谅他!]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幸福生活总会走到尽头。
在疗养院做了一段时间复健和理疗,已经能正常走路的柚李向每周一次前来探视的白鸟警官表达了出院回家的意图。
白鸟挽留,毕竟她的腿现在还只是能走,负重和跑步都还做不到,还不算痊愈。
这一次柚李很坚决地拒绝了:“我理解白鸟警官的好意,但我的伤是高尾造成的,并不您的责任,您付出的已经超出义务太多,我不能继续领受,而且虽然只有一个人,但那里也是我的家,我该回去了。”
话说到这份上,白鸟只能同意,但他也坚持让柚李再多住一周,下个周末他亲自开车送柚李回家。
“请务必让我最后为您做这一件事。”白鸟起身鞠躬。
“他会成为一个好警察的。”柚李抱着猫坐在床边目送白鸟离开,笑道。
黑猫打了个哈欠。
[不如我和小阵平。]
嚯,还挺自恋。
周六白鸟如约来接,还给柚李带来一套适合通勤的职业西装作为临别赠礼,柚李也准备了礼物,一份在烘焙教室亲手做的曲奇。
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心理阴影,白鸟警官把车开得四平八稳,活像个老干部,来时司机只开了1.5小时的路程,他硬生生开成了2小时。下了高速,道路两边越发繁华起来,车上两人正好聊到白鸟任三郎身为富家子却选择当警察,而且是刑警的原因,白鸟略觉羞赧地提起自己的初恋女孩关于樱花和勇气的那番话。
“而且,当上警察后,我也觉得能这样守护东京的繁华和安定,是一件非常幸福——”
“抢劫啊!!!”
白鸟一个靠边急刹,趴在柚李腿上的黑猫被惯性甩向前,脸直接怼手套箱上,惨叫。
“车门上锁不要下来!”停车换挡拉手刹一气呵成的白鸟无暇顾及一只猫的颜面,摔上车门就冲了出去。柚李把滑落到脚垫上的黑猫捞起来,给泪汪汪的黑猫轻轻揉着鼻子,哭笑不得地听他痛骂白鸟。
“没办法,在警察眼里人总是比猫重要的么。”
[珊瑚脑袋的混蛋警察!]
黑猫骂得更凶了。
柚李乖巧地抱着骂骂咧咧的猫在车上等了几分钟,白鸟冲过去的商店方向并未再传来惊叫,街道也恢复了平静,只有一家商店前围了不少人,想来就是那家被抢的店铺了,思索片刻,柚李将车熄火,拔下钥匙带着猫慢慢走了过去。
被众人围观的果然就是刚被洗劫的店,店员小姑娘刚平静下来,带着哭腔形容着抢劫犯的长相:一米七左右的个子,穿了一身黑夹克,裤子也是黑的,但裤缝线处有两条荧光黄,头上套着丝袜,看不出长相。围观的群众多是这一条商店街的老板和店员,听到小姑娘喊抢劫立刻出店查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显然抢劫犯是个老手,从抢到钱冲出商店到小姑娘克服恐惧喊出声的短短一段时间里,已经藏好了。
“没抓到现行可就难办了,小雅没看到长相,咱们这里摄像头也少,他把衣服裤子一换,就算再见到也认不出来了。”
“之前政府说要装摄像头,不就是咱们商店街的人不同意装的。”
“我可没不同意,是斋藤那老东西反对,他做成人用品生意,生怕客人不好意思来……”
老街坊们聊天话题很快岔到了十万八千里远,柚李却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投向了围观人群中那些年轻人。
火红短发女子的手表:[电池这么贵?早知道买机械款了…32536067、32536068、32536069…]
中学生的网球拍:[该换线了,怎么还不去换线,弹性已经不足了。]
颓废中分男的明黄色外衣:[没有人…翻过来…]
柚李又看向他的裤子,果然也是黑色,而且——
[黏糊糊、黏糊糊]
再看他的脖子,虽然被夹克领子挡住了大部分,仍然可以看到一道细细的勒痕。
找、到、你、了。
柚李无声微笑。
“椿小姐?”被拉了拉袖子的白鸟终于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麻烦您回车里再坐一会儿,等这个辖区的警察到了——”
“嘘,”柚李侧身对着店铺门外,小声说,“抢劫犯的夹克是里外两种颜色,裤子上的荧光带是贴上去的,已经撕掉了,现在他就在门外,穿着黄色夹克,看到了吗?”
下一刻,白鸟不动声色地看了门外围观群众一眼,抢劫犯似有所感,装作看够了热闹的样子,吹着口哨离开——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抢劫犯脸色一变,拔足狂奔,可惜已经晚了,下一瞬,他被训练有素的警察撂倒,脸着地。白鸟膝盖顶住嫌犯的后背,拉下明黄色夹克的领子,果然露出另一面的黑色和他脖子上的勒痕:“警察!怀疑你跟抢劫案有关!放弃抵抗配合调查!”
现场围观群众面面相觑,听到身边有人叫好鼓掌,纷纷木着脸跟着鼓起掌来。
带头鼓掌的柚李带着自家黑猫悄然离开,深藏功与名。
白鸟作为抓住嫌犯的刑警,要和片警一同把抢劫犯扭送该辖区警局,柚李拒绝了作为提供线索的热心市民一同前往,白鸟再三道歉后,给她打了一辆出租车,并预付了5000日元车费。柚李本以为司机说车费大约需要4000日元意味着她上车地点离福生公寓很远,没想到压根没坐多久就到了,柚李面无表情地看着□□上4100日元的车费和500服务费,感觉灵魂受到了冲击。
要不她也去出租车公司应聘好了,她会开车,椿女士也有驾照,只要需要习惯下右驾驶……
柚李拖着行李箱带着猫从出租车落客点往福生公寓走,胡思乱想着。
[椿……]
“马上就到了吧,我怎么闻到一股焦味,二黑你闻到了吗?”
[椿柚李!]
柚李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眼前焦黑的、已经被烧成空架子的公寓楼。
一个路人看到火灾废墟前的女子,准备上前询问,却被她脚下浑身炸毛、呲牙咧嘴的黑猫吓退。
乌云飘过,遮住了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柚李的幸福生活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