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肆空稳住手掌上的托盘，微微弯腰，将一碟瓷盘放在桌面。
温粲看清餐盘上摆放的食物，表情有一瞬间的沉重。
这人不愧是米其林主厨，摆盘高端，考究精致。
然而它就算精致的上了天，还不是个破鸡蛋。
哦，可能与寻常鸡蛋的命运不同，在大厨的手里会晋升为价格稍微贵点的鸡蛋。
温粲不解地看向蒋肆空，“主厨这是？”
男人将瓷盘推给她，“你尝尝看。”
温粲盯着餐盘，眉头忍不住皱起：“抱歉，我对鸡蛋过敏。”
蒋肆空自然记得这茬，毕竟当初预订位置时，已经和陈安静强调了好几遍。
再者，他平时接触的客人有对海鲜过敏、有对黄油过敏，但对鸡蛋过敏的客人，独独她一个。
想不记住都难。
“不会过敏。”
蒋肆空勾了勾唇，对温粲保证道，“作为客人，首先要学会相信主厨，嗯？”
温粲望向男人温和干净的脸颊，犹疑着问，“真不会吗？”
“当然不会。”
蒋肆空从善如流的在她对面坐下来，眼神鼓励她，示意可以吃下去。
温粲颇不情愿地拿起甜品勺舀了一小块。
蛋的外膜破开，金色蛋黄露出一个浅浅的小口，黄色浓浆从里面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她送了一勺进口中，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不是蛋黄？”
蒋肆空摇头，耐心解释，“蛋黄的材料是黄桃，蛋白的材料是奶酪。”
温粲感慨道，“有点神奇……”
不，与其说是神奇，不如说是惊喜。
从小，温粲就不能吃鸡蛋。只要一碰鸡蛋，身上会起许多的小红疹。
甚至连温家的私人医生也无法解释，她的过敏原为什么会是鸡蛋。
这虽然是由黄桃和奶酪组成的，但好歹让她过了一回吃鸡蛋的瘾。
当然，幸好主厨一开始没有告诉她这是假的，为她保留了一份惊喜。因为在吃下去的前一秒，真的完全不知道这个“鸡蛋”到底是用什么食材做的。
“是不是觉得这是对视觉的一种欺骗，所见非所吃？”蒋肆空唇畔勾起笑，“其实分子太阳蛋是最简单的分子料理之一。”
温粲又吃了一口黄桃味的蛋黄，重复道，“分子料理？”
分子料理她在国外也吃过，但像今天这么逼真的太少见。
蒋肆空补充道:“简单来说，分子料理是把化学或物理理论运用在煮食上，将食物的分子结构重组。”
温粲点点头，继续品尝美味。
蛋黄有着新鲜黄桃的甘甜，蛋白口感滑嫩，充满着奶酪的酸甜可口，几乎能滑进食道。
吃着吃着，温粲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顾淮言。
如果他没离开，大概会在这里，会和她静静享用这次的晚餐。
温粲垂眼沉默，突然一滴泪砸在白瓷盘的边缘。
她闭上眼睛企图把眼泪憋回去。
不能再哭了，不能再哭了。她已经哭过最后一次了。
蒋肆空见状，缓缓开口道，“分子料理是一项关于美味的科学研究，它遵循科学的法则去理解和改进美食的烹饪制作，从而找出食物之间的最好存在组合。但是某些不同食物之间，可能无法实现食物的最优组合。
比如，你把这道分子太阳蛋里的奶酪变为榴莲或是其他，就会知道它和黄桃的味道不搭。同样，生物学认为爱情本质是两个人之间产生的多巴胺化学反应。可见有的人并不适合你，无法产生爱情化学反应。”
温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主厨这是拐着弯安慰自己。
她眉梢微扬，“你在劝告我吗？”
蒋肆空没否认，而后递给她一块手帕，“擦一擦。”
温粲慢吞吞地接过手帕，“谢谢。”
蒋肆空垂眸看她，女人低着头，露出一片雪白纤细的后颈。
眼泪一滴滴落在灰色手帕上，形成一团深色的水渍。
明明很脆弱，偏偏要装成张牙舞爪的模样。
他叹了一口气，手放在她的发顶低声安慰，“美食只有懂它的人才会欣赏，人也是如此，别为不值得的人流泪。”
“难道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主厨眼里等于这个蛋吗？”温粲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擦拭泪痕斑驳的脸颊。
蒋肆空：“……”
温粲平复完情绪，慢条斯理吃掉这道分子太阳蛋。
她吃完后，开始审视对面温柔清俊的男人。
温粲抬手将垂下的一缕发丝勾回耳后，红唇渐渐弯起一抹弧度，似乎打起了什么小算盘。
“主厨，这家餐厅老板每月给你的工资是多少？”
蒋肆空怔愣片刻，含笑回答，“月薪二十万左右。”
温粲扬着下巴，眨眨眼:“我出双倍，给你四十万。你做我的私厨，怎么样？”
女孩的眉眼娇俏，表情高傲，仿佛做了一个相当随意的决定。
蒋肆空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低低地笑出声。
澄净清润的眼眸越发温柔，“假如你不嫌时间晚，我做你今天的私人主厨，如何？”
温粲本来因为顾淮言这晚上就没有吃饱，见蒋肆空这么说，脸上绽放出如愿笑容。
过了会，她颇为犹疑的问：“会不会让你很麻烦？刚才主厨不是说餐厅已经打烊了吗？”
“让客人开心是blue的义务。破例一次没关系的。”男人嘴角牵起柔和的笑意，嗓音清润，像是一泓泉水流过她的心底，抚平她的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