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府衙前的学子闹事,因为迟迟无人理会,再加上被贺书渊的名声所震慑,而没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来,但是,这件事情,却在坊间悄然传播开来。
因着素有神童之名的程文奕,原本在清河县,就差不多是家喻户晓,十分的有名,所以,清河县的老百姓们,对此事,更是义愤填膺,群情激奋。
反正他们也看不懂什么策论文章,就是觉得,那些闹事的学子们说得对,没人能够比得上他们清河县的神童程文奕!
当然,期间也有不少学子出来,力挺贺书渊,从多个方面论证了,他的文章做得,就是比第二名的程文奕要好。
一时间,整个淮安府,都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让人莫名的紧张。
然而处于事件中心的知府衙门,却好似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情般,毫无生息。
在知府衙门毫无动静的情况下,事件双方当事人,对于此事的反应,就十分的引人注目了。
果然,在放榜后的第二天,程文奕便去了知府衙门。
知府衙门的门房,一见昂首挺胸,气势如虹的程文奕,便不自觉的矮了一头,还没等他上前来说话,便一溜烟的跑进去通报了。
被让进府衙里,知府大人庄严肃穆的书房里,程文奕面对坐在书案后的知府大人,不卑不亢的行过礼后,一脸傲然的开口说到:“府台大人,学生是此次府试,被您定了第二名的程文奕,学生想知道,学生的文章,跟案首贺书渊比起来,究竟差在何处?还望府台大人,能够给学生解惑!”
殷志修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傲气的神童,微微一笑,开口说到:“你的文章不差,很好。”
“那…为何…”程文奕没想到知府殷大人,竟然会如此回答,不由得惊讶的脱口问到。
“只是,他的文章做得更好!”知府殷志修挑了挑嘴角,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回到。
程文奕被他这句话,噎得脸红脖子粗,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可以问,自己的文章差在哪里,那样,可以说他,是想知道自己的文章,差在哪里后,再继续努力,改进提高,是勤奋好学的意思。
可是,他却不能问,人家比他好在哪里,这就是嫉贤妒能了,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传出去,他的名声可就毁了。
程文奕虽然年少气盛,可也不傻,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在郁闷的踌躇了片刻后,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弯腰行了一礼后,不忿地退了出去。
殷志修看着程文奕不忿的背影,举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程文奕这一趟府衙之行,虽然无功而返,吃了个暗亏,不过,在外面关注这件事情,或是看热闹的人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夸赞他性格刚烈,不畏强权的;有嘲讽他太看重名利,被功名糊了眼的;有说他性格果敢,敢于直面争议的;也有说他性格愚直,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的,不一而足。
不过他这一动,倒是让与他一样,作为这次事件当事人的贺书渊,彻底隐身了,忙着议论程文奕这一举动的人们,一时间,将贺书渊抛在了脑后。
已经从初一的口中,得知了自己得了府试案首的贺书渊,初时也是挺惊讶,府试毕竟不是县试可以比的,整个淮安府,可是有六个县,八百多名考生参加府试的!
倒不是他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只不过,古代这没有标准答案的考试,任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就能拿第一。
拿了第一,自然是好事,可是对于贺书渊来说,除了高兴外,还多了份无形的压力。
因为,就前些时候,学台喻文兴,喻大人来松山书院视察时,对他所表现出来的欣赏,和看重来看,院试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案首,非他莫属!
如果这样,贺书渊就将得了“小三元”的名头,那么乡试时,他就是淮安府的脸面,如果考得不好,丢脸的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自觉自己肩上责任重大的贺书渊,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那些有的没的,一门心思扑倒了学习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知道埋头苦学!”从宿舍外大步冲进来的霍荣钧,冲伏在案桌上看书的贺书渊,高声喊到。
专心读书的贺书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无奈的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的书,一边抬手伸了个懒腰,一边随意的开口问到:“你这又是去哪里疯去了?”
“现在说的是你的事情,你往我身上扯什么!”到底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出去玩的霍荣钧,被贺书渊点破,脸上一红,有些恼羞成怒的高声喊到。
“我天天在书院里读书,能有什么事儿?”贺书渊一边懒洋洋的回到,一边伸手去拿书案上的书,想要继续看书。
“你不知道?!”霍荣钧一掌按在书案上的书上,靠在书案旁,一脸惊诧的看着贺书渊,不敢置信的喊到:“外面都闹成什么样子了,你这可到好,跟没事儿人似的!”
“不然呢?我应该做什么?”毕竟是自己的事情,又闹得这样大,怎么可能不知道的贺书渊,抬头看向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霍荣钧,懒洋洋的问到。
“你也像程文奕那样,去府衙找知府殷…”话说了一半,就觉得不太对劲的霍荣钧,抬手挠了挠头,低声嘟囔,“不对,你不用去找他,他原本就说你比程文奕强!”
“那…那…”霍荣钧拧着眉,思考了片刻,最后,也没想出来,贺书渊应该做点什么,只能有些不甘心的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啊!你不害怕啊!”
“我怕什么?”贺书渊站起身来,推开靠在书案旁的霍荣钧,一边伸手去拿,刚才被他按在掌下的书,一边神色戏谑的说到:“是知府大人说我比他强,又不是我自己说的,知府大人都不怕,我怕什么啊!”
被他推开的霍荣钧,嘴角抽了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拿起书的贺书渊,此时却突然收敛了脸上戏谑的模样,扬了扬手中的书,看着一脸无语的霍荣钧,神情郑重的说到:“科举一途,是条充满险峻和难关的路,真金不怕火炼,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真金不怕火炼…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者…”霍荣钧嘴里,喃喃重复着贺书渊刚才所说的话,略显茫然的神色,却渐渐清明起来,怪不得,贺书渊会如此沉得住气!
“那贺书渊,也太沉得住气了!”身在南直隶省会应天府的学台喻文兴,喻大人,此时正满脸兴味的,一边品着茶,一边听着下属眉飞色舞的讲述着,那副惬意自得的模样,倒好似是在茶楼里听书的样子。
那属下感叹完,看着一向对贺书渊,十分看重的学台喻大人,一副轻松惬意,毫不担心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的开口问到:“大人,您不是一向都很看重那个贺书渊么,如今他出了这样的事情,您怎地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别说我对他的学问,有十足的信心,就看你这,跟个说书的似的,讲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他定然是没什么事儿的,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往下,说精彩的!”喻文兴撇了撇嘴,神色有些不耐的出声催促到。
“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属下佩服!”那名下属见缝插针的拍了句马屁后,连忙又继续摇头晃脑的讲了下去。
“那程文奕去了府衙后,据说是吃了个暗亏,其实想想也是,既然知府殷大人敢这么做,就有这么做的底气,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学子,能够置喙的!据属下看,那个程文奕,还是年纪太小,被神童的名号,忽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绝对是弊大于利,可惜他本人不仅不知,竟然还要上赶着,往上添柴加火,真是…啧啧啧”那名属下说完后,忍不住神情惋惜的摇了摇头。
“笃…笃…”坐在书案后的喻文兴,屈起手指,敲了敲书案,面上再次闪过一丝不耐之色,那名属下这才回过味来,尴尬的咳了两声后,忙将话题,转回了喻文兴感兴趣的贺书渊身上。
继续说到:“贺书渊那边,十分能沉得住气,好似没事儿人般,每日还是如往常般,在书院里上课,倒是把一众看热闹的人,急的不行,不过他这种淡定从容,不为身外之名所扰的气度,却渐渐让越来越多的学子们所佩服,毕竟没有几个读书人,能够像他这样,完全不在乎别人的非议。”
那名属下说到这里,偷眼瞧了喻文兴一眼,见他果然眉目舒展,神情愉悦,脸上再没有刚才的不耐之色,这才放下心来,又忙接着说到:“结果,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情,就会以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方式,结束的时候,谁知清河书院的山长展长空,竟然亲自去了松山书院!”
“哦?竟然还有此事?那松山书院和清河书院,自从成立起,就是王不见王,互不待见,争了这许多年,清河书院才在展长空的凑谋运作下,压了松山书院一头,如今,在这种局势下,他竟然会亲自去松山书院,找路远行?有意思…”喻文兴听到这里,不禁坐正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看向属下。
“大人说的没错,就算之前出了贺书渊办校报,让松山书院扬名,有了压清河书院一头的态势时,那清河书院的展山长,都没什么表示,谁知这回,贺书渊出了这件事,他竟然找上门去了,最初,大家都以为,他是借着这件事情,去打压贺书渊,都等着看那贺书渊的笑话呢,毕竟,原本他做的文章,就有争议,如果这会儿,再被在读书人中,极有威望和名声的展长空,展山长批评几句,那可就惨了,不说名声扫地吧,也够他喝一壶的!结果,您说怎么地?”那下属越说越上瘾,这会儿,倒好似真成了茶楼里,说书的先生了,竟然还卖上了关子。
“结果怎么样?”不过,这回儿,喻文兴倒是没有什么不快的神色,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十分配合的开口追问到。
“结果,结果…哈哈哈哈…”那下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话都没说完,就忍不住兀自笑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劳动节就是要勤快,提前更新啦~
这几天放假,也许…有可能…大概…争取…每天更(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