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副模样,倒是把跟着贺书渊从东厢房里出来的初一,给急的不行,忍不住一个劲的喊,“你们别只顾着自己笑啊,倒是也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也跟着一起乐呵乐呵啊!”
他们几人这么一闹腾,就是正屋里的贺夫人,也都被惊动了,派了刘嬷嬷出来查看。
贺书琪这才想起来,从贺家回来后,还没去贺夫人那里,告诉一声呢,连忙跟在刘嬷嬷身后,去了正屋。
等到大家都聚集到正屋,给坐在堂屋里的贺夫人行了礼后,又竹便站在堂屋中间,绘声绘色的给大家讲起了今天在贺家发生的事情,梅香则在一旁,也时不时的补充两句。
原来除了贺家大小姐贺玉莲外,大家都不知道,大老爷还请了通判大人家的小姐,来做客,估计是也拿不定那通判家的小姐会不会来,怕张扬了,人家再没来,会丢脸,所以才没有大肆宣扬。
所以贺玉莲之前,虽然心中得意,也忍着没说,想要等通判家的小姐来后,再看大家羡慕嫉妒的模样。
通判家的小姐还没来前,贺玉莲便安排请的几个小姐妹,坐在花厅里吃茶闲聊。
贺玉莲看见贺书琪,照例是要奚落嘲讽一番的,今天也不例外,把贺书琪从头到脚,笑话个遍。
等到听说,她头上精致独特的头绳,是哥哥贺书渊,送的生日礼物后,虽然心中嫉妒的要命,嘴上却是不肯服输,更是嘲讽说,只有毫无眼光的土包子,才会喜欢这个破玩意。
虽然其他几个小姐,都十分喜欢贺书琪头上的这一对可爱小猫的头绳,可是碍于贺玉莲的面子,也都没敢说什么,一向被她欺负惯了的贺书琪,就更不会说什么了,倒是把跟在她身后的又竹给气坏了。
脾气一向不太好的又竹,便故意把贺书渊送给贺书琪的成长手册,掉在了地上,被贺玉莲看见,命人拿了去看,结果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嫉妒,就连其他那几个小姐,也都不禁围上前去看,也都喜欢,羡慕的不行,正七嘴八舌的问贺书琪,这个成长手册,是从哪里弄来的时候,通判家的小姐来了。
通判家的小姐进来,也看到了贺玉莲手上拿的小册子,这一看不要紧,也喜欢的不行,连连夸赞这个成长手册做工奇巧,心思巧妙,还说能得到这样的生辰礼物的人,本人想来也是一个十分优秀,让人忍不住放在心间上疼爱的人。
结果,一向爱面子,又虚荣的贺玉莲,便默认了手里拿着的那个成长手册是她自己的,反正她也不怕胆小怯懦的贺书琪,会站出来揭露她。
谁知,等到通判家的小姐,实在是太喜欢,也想要给自家妹妹定做一个时,追问贺玉莲,她这个成长手册,是在哪里,谁给做的的时候,却从贺玉莲那躲躲闪闪,语无伦次的话中,看出了端倪。
再一仔细端详,就看出了破绽,因为那册子虽然没写名字,但是册子第一页上,却清清楚楚写着贺书琪的生辰日期,与贺玉莲的年数,根本就不相符!
人家通判家的小姐,不愧是世家小姐,虽然看破了,也不说破,只是神色有些不悦,原本她就看不上这些普通大户人家的姑娘,这会儿就更看不上了,因此又略坐了坐,便要起身告辞。
说实话,要不是贺家大房的大公子贺书钦,考上了秀才,又是走了师爷的门路,给了她父亲不少好处和一间正阳大街上的铺面,打着他父亲推荐的名义,去的松山书院,将来没准就金榜题名,同朝为官,她今天哪里会纡尊降贵的来走这一遭。
贺玉莲一看,自己在贵人家女儿的面前出了丑,也是懊恼的不行,可是也不敢拦着人家,只能态度殷勤的跟在人家身后,把人送出门。
结果,谁知,一出花厅,走到外面阳光好的地方,贺书琪头上那两个金灿灿的小猫头绳,晃来晃去,格外的显眼,一下便入了通判家小姐的眼。
贺书琪也是乖觉,见通判家的小姐喜欢,就把头上的那四个小猫头绳解了下来,让通判家的小姐放在手里细看,惹得通判家的小姐连连夸赞。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又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来,忍着笑,得意洋洋的卖起了关子。
全屋子里的人,正听到入神,没成想,她竟然来这一手,都不由得纷纷出声催促,就连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贺夫人,都忍不住眼中带笑的催促到:“你这个丫头,又不是天桥上说书的,怎地还卖起了关子!”
又竹见众人心痒难耐的模样,总算满足了自己的成就感,更加的卖力表演起来,惟妙惟肖的学着贺书琪的模样口吻道:“我…我也觉得哥哥送的这个生日礼物,很漂亮,可是…刚刚大姐说,只有没品位的土包子,才会喜欢这个破玩意…”
众人一听她的话,都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贺夫人更是一把搂过,坐在她身边的贺书琪,笑着道:“你个鬼机灵,什么时候学得这样精怪了!”
“谁让她说,哥哥特意给我打的生日礼物,是破玩意了!”贺书琪脸上露出忿忿的神色说到:“明明大家都很喜欢!”
“那然后呢?那通判家的小姐,听完小姐的话后,有什么反应?”初一忍不住好奇的开口追问到。
“然后,那通判家的小姐,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把头绳还给小姐后,就面色冷冷的说,那以后我们这些没品位的土包子,就一起玩吧,别拖累了贺家大小姐的品位!”又竹听到有人追问,就又学着通判家小姐的模样,继续说到。
梅香一想到当时的情形,也忍不住笑着插嘴到:“然后那通判家的小姐,就拉着我们小姐的手说,等过几天,她们几个小姐妹,要一起逛园子赏花,到时候,让人给小姐来送贴子,再一起讨论那成长手册的事情,说完后,一甩袖子,连理都没理贺玉莲,转身走了,贺玉莲那脸色,都没法看了,哈哈哈哈…”
贺书渊听完,心情颇爽,他倒是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贺夫人听完两个丫鬟的话后,也忙扶着贺书琪的肩膀,神色惊喜的问到:“梅香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以后,不是能够跟那些世家小姐们,一起玩了!”
贺书琪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她确实是那么说的,而且,她还特意跟我说,让我去玩的时候,把那个小册子带上,让她的姐妹们也都看看。”
贺夫人一听,不由得喜上眉梢,忙又张罗让刘嬷嬷,去给贺书琪做两套体面的衣服,再打两件贵重的首饰,因为如果没有后面的那句话,那可能是通判家的小姐,在故意拿这话,给贺玉莲没脸,可是有了那后半句话,就代表通判家的小姐,确实是会给贺书琪送贴子的,不是什么场面话。
自己的儿子,马上就要去松山书院读书了,将来走了科举一途,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而女儿,竟然也能够进入世家小姐的圈子里,没准就会被哪家的夫人看中,将来嫁个好人家,贺夫人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生活,好似突然间拐了个弯,好的让她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贺夫人脸上便有了倦色,知道她身子不好,大家便也就都散了,因着第二日,贺书渊还要早起去书院,晚上吃过饭后,贺家众人便都早早的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贺家众人便聚在院门口,看着贺书渊带着装好的行李,上了提前雇好的马车,向松山书院去了。
初一因为贺书渊不肯带他一起去,一个早上,都嘟着嘴,满脸的不开心,不过心里也明白,少爷是去书院学习的,自然没有带着小厮一起去的道理。
贺夫人在院门口站了良久,直到贺书渊的马车,早就不见了踪影,才在贺书琪和刘嬷嬷的劝说下,回了屋,如果不是她身子不好,一定会亲自送贺书渊去书院。
贺书渊到了书院门口,递上漕运总督沈维明的名帖,原本还有些懈怠的门房,马上将他让进了书院,想来是沈维明已经派人来书院,打过招呼了。
门房带着贺书渊向书院里走去,此时书院里,应该是正赶上学子们下课,时不时的就能看见三五个聚在一起的学子,或高声讨论着学问,或嬉笑着说着闲话。
书院的学子们,俱是身着浅蓝色滚黑边的学子服,只有门房带着的贺书渊穿着不同,因此,便格外的刺眼,很快,便吸引了学子们的注意。
“你怎么来这里了?”突然,一个学子从旁边走了过来,皱着眉,高声问到。
“二哥!”贺书渊转头一看,正是在松山书院里读书的,贺家二房的大少爷贺书钦,忙规规矩矩的弯腰行了一礼,打过招呼后,才一本正经的开口回到:“我是来这里读书的!”
“嗤…”贺书钦下意识地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屑的道:“你一个连童生都不是的白身,我们松山书院会要你?”
他们两人的对话,顿时便吸引了周围一些学子的注意力,此时,听到贺书钦的话,也不由得纷纷点头赞同,他们松山书院,虽然没有清河书院那么有名,可也从来都没有招收过,什么都不是的白身,至少也得是童生,才能进来这里读书。
贺书渊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鼻子,他也不想当后门生,可是谁叫他这副身子的原主不争气,连个童生都混不上呢!
贺书钦见他这副心虚气短的模样,以为他被自己揭穿了谎话,不敢反驳,便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义正言辞的教训他到:“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这好虚荣,爱撒谎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就因为你总是这个样子,我二弟才忍不住要教训你…”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上课了,不知道么!”贺书钦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人群外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
正在围观看热闹的众学子们,一听见这个声音,马上吓得噤若寒蝉,脸色十分难看的纷纷转过身来,对来人弯腰行礼,却无人敢答话。
贺书渊也转头,向来人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五十多岁,长相周正,面色微黑,眉间因为经常蹙眉,而有一道深深竖痕的老者,向他们这边,大步走了过来。
周围的学子,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就连刚才慷慨陈词的贺书钦,此时也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头蔫脑,不敢上前。
这件事情,毕竟是因贺书渊所起,周围无人应答,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朗声回到:“在下贺书渊,今日前来书院报到,不想扰了学院的秩序,还请见谅!”
那老者原本看见没有穿着学子服的贺书渊,跟在门房身后,往书院里走,心中便已经有所猜测,此时听见他自报姓名,眉头便猛地蹙了起来,眉心间那道竖痕,便显得更加的深了,倒好似在眉心又生了只眼睛般吓人,也难怪那些学子们,会如此的害怕他了!
“这是我们书院的曹教谕…”那门房此时,也才反应上来,伸手扯了扯贺书渊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提醒,紧怕他不知轻重,惹到了脾气不好的曹教谕,再连累了大家。
“你跟我一起去山长那里,其他人赶紧回去上课!”曹教谕原本就有些黑的脸色,此时更加的黑了,他讨厌走后门进来的学生,尤其讨厌像贺书渊这样,一点本事都没有,还要打破学院惯例的后门生!
可是,他的这句话,却变相承认了贺书渊之前所说的,是来书院读书的话,不禁让周围围观的学子们,俱是露出不敢置信的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纷纷转头去看,明明是跟贺书渊一家,刚才却信誓旦旦的说他是在撒谎的贺书钦,让原本想要借着贺书渊说谎这件事情,来洗白自家行为的贺书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却是有苦说不出。
曹教谕可不管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自顾自的转身,向山长所在的院子大步走去,贺书渊只能跟在他的身后快步追了过去,门房则对贺书渊做了个“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便转身回了书院大门,继续看门去了。
虽然曹教谕确实挺可怕的,可是贺书渊倒是不太在意,上辈子,比曹教谕可怕的主,他可是见过不少,这些都是小意思。
曹教谕虽然吓人,可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主,就算是讨厌如贺书渊这般的后门生,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他难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山长所在的院子,见了慈眉善目,一看就极有学者之风的路远行,路山长,路山长十分官面的勉励了贺书渊两句,就让曹教谕带他先去宿舍安顿好,明天再开始正式上课。
贺书渊心里明白,路山长之所以会见他,全是看在漕运总督沈维明的面子上,否则,就凭他,压根就没资格见山长,因此也没抱什么奢望,老老实实的行完礼后,便跟着曹教谕去了宿舍。
曹教谕一言不发的带着他来到一个院子里,抬手指了指眼前的一个屋子道:“这就是你的住处。”
说完这句话后,突地转身,面向贺书渊,神色严厉的对他说到:“我不管你是谁介绍来的,只要犯了错,我就会按照学院的规矩处理,你好自为之!”说完后,也不管贺书渊是何反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贺书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也不计较,迈步进了屋。
结果,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屋里竟然还有一个人,正翘着二郎腿,躺在一张床上,并没有去上课。
此时,那人见有人进来了,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坐在床边,斜倪着从外面进来,身上背着一个包裹的贺书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开口问到:“你是新来的同屋?”
贺书渊环视了一圈,有着两张床和两张书桌的屋里,点了点头。
“你有何特别之处,竟然能够跟小爷住一个屋?”那人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走到贺书渊的身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他虽然同样穿着浅蓝滚黑边的学子服,可是身上也不知道带了几块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很像…收破烂的…
贺书渊忍着笑,想了想,歪着头回道:“特别…穷,算不算?”
那人被他这无厘头的回答,弄得一愣,不过,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嘴上高声的喊着:“有意思,有意思,你果然很特别!”
他一边说,还一边十分自来熟的,抬手拍着贺书渊的肩膀,弄得贺书渊心中一阵无语,这到底是什么书院啊,怎么全都是一群不正常的人!
这边贺书渊心中正默默地吐着槽,行李还没等放下呢,突然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见刚才那个门房,带着满天大汗,神色焦急的初一,从门外冲了进来。
初一一见到贺书渊,便扑了过来,拽着他的衣服,脸色惨白的高声喊到:“少爷,不好了,有人说吃了我们舒意报上介绍的馆子里的东西,上吐下泻,快要不行了,现在已经在恣意书坊闹开了!”
贺书渊听到初一的话,却是一点也不慌张,眉头一挑,嘴角沁着一丝冷笑,把行李往空着的那张床上随手一扔,转身向外快步走去,“走,看看去!”
那一动,便浑身叮当乱响的学生,站在一旁,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不由得兴味大起,也忙跟在两人身后,快步向外走去,嘴里还喊着:“同去,同去,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