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找了。]
陆从白从周家出来后,就收到了这么一条信息。
“什么不用找了……?”陆从白费劲的想了想,才恍然大悟,“游戏里的江绵不用找了?!太好了皮卡丘果真奏效了!”
他喜滋滋的扬起眉眼,正准备打个电话问一下,结果陆昀修的手机破天荒变成了无信号状态,陆从白也没管,万事大吉开车调转方向就往南城大学去了。
等过两天他一定要去会会这位“传奇萌物”!
绿都馆。
雨势渐小,江绵收起伞,见那株小花顽强屹立后,才道:“你真的邀请我去你家?”
陆昀修:“不是邀请。”
江绵:“啊?”
“你现在应该吃个饭洗个澡,然后休息。”陆昀修看着江绵,“而不是在路边淋雨。”
陆昀修语气自然到干扰了江绵的基本判断能力,他竟然不觉得这个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甚至还在想难道真要和行刑者躺一张床上了?那他这条小命能坚持到第二天早上吗?
不对——重点不在这里!
“话虽这么说,但你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乐意,我知道你路见不平,其实不用勉强——”江绵“作恶”后,那点愧疚心思又跑了出来。
自己只是随便说说,他却好像当真了,陆昀修和他无冤无仇,还给他打伞,不该被这么恶作剧。
但对方好像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转身往前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来才道:“过来,江绵。”
你让我过来就过来,那我不是很没有面子。
江绵转身就想走,陆昀修唰的一声收起了伞,长长的伞骨笔直有力,他一手握住一端,另一端带着把手的地方牢牢勾住了江绵落下来的兜帽。
男人在身后稍加力气,江绵便被勾着往后退了两步。
距离越来越近,那股炙热也烘烤了过来。
“你好像不喜欢我碰你,这样可以吗?”
江绵不可置信的回头,脖子上感受到了领口危险的桎梏。
陆昀修紧紧盯着他,那天看见的古井无波的双眼,此刻好像突然泛起了涟漪,只是一瞬便又收敛,江绵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也对,这位是出了名的生人勿进,单是看表情谁能猜出来陆昀修的心思。
说不定还对他“见色起意”呢。
“我要吃麻辣龙虾拌面,虾多面少那种,你家肯定没有,我就不进去了。”江绵胡乱找了一个理由,正要抬手取掉伞把。
陆昀修一言不发,根本没给他机会,转身就走。
当然,也没收起伞。
江绵:“?欸等等,你这个人——!”
陆昀修:“你点的夜宵不健康。”
江绵:“我吃又不是你吃!你快放开我,我才不去你家!”
五分钟后。
江绵看着陆昀修收伞,按指纹,开门,一气呵成。
他走进去,在玄关取了一双新鞋子,鞋子很大,一看就知道是主人的鞋码。
这个家,好像没有外人来过,江绵突然不着边际的想。
他踏进去,该不会玷污大气运者的领地吧?
内里的灯光自动亮起一个柔和的色调,不知道哪里的轻音乐感应到主人归家飘扬了出来。
……有钱人真是会享受。
“进来。”
江绵:“……”行吧,陆昀修都不在意他在意什么。
“陆先生,您家真大。”该夸夸,该怂怂。
陆昀修心情还未完全平复,没看江绵,往里走去:“谢谢,这是最小的一个。”
江绵:“……”
最小的,一个。
想到自己的小宿舍和木板床,江绵又有些共情厉鬼的心思了。
他扑在陆昀修背后张牙舞爪了一下,后者毫无征兆回过头来,看他的神色带着一点几不可查的惊讶……原来,他这么活泼。
江绵:“……”啊啊啊可恶!
陆昀修尚不明确自己会不会对这只小鬼造成影响,于是将此刻的情绪和冷漠的本性糅杂压制在了一个可控的平衡点。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弱了,经不起半点风雨,手劲稍微大一点都会皱起小脸,然后控诉的看着他,那双眼睛明明白白的写着各种情绪。
开心是开心,痛苦是痛苦。
陆昀修:“靠近我难道不会让你感到难受吗?”
江绵一惊:“卧槽你怎么知道?”
陆昀修又皱眉:“你和谁学的说话。”
江绵:“……一个开跑车的帅哥。”
陆昀修:“……帅哥?”
不知为何,江绵感到有些许不妙,连忙撇清关系,“但他看起来脑子不太好,我和他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不是他为什么在这里解释?
这就是行刑者的威压吗??
陆昀修好像被那句脑子不好愉悦到了一样,慢慢松开紧绷的语气:“我认识茶店老板,还有射击馆的人,他们都在找你——”
江绵:“那我待一会得赶紧回去。”
陆昀修吐出剩下的半句话:“……还拜托了我,也在找你。”
江绵:“那我就在这叨扰一晚了。”
真正的阿飘,搓圆揉扁能屈能伸,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这抹魂儿都被勾回家了,还是先老老实实跟着蹭一晚上的气运,说不定还能早点找到陆陆羞。
“去洗澡。”陆昀修指了一个方向。
江绵指哪打哪“漂移”过去,小声嘟嘟道:“打扰了打扰了。”
如果陆从白和李秘书在这里,一定不会觉得眼前人就是他们认识的陆昀修。
陆昀修哪里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还用这么“柔和”的语气。
可惜就算是柔化了的语气,听在某人的耳朵里,也是自带漠然滤镜。尤其是江绵曾经从别人那里了解到这位的“辉煌历史”之后。
陆昀修的家是一个精装复式公寓,二楼是卧室,一楼是书房会客厅健身室等,很宽敞但也很是冷清,看起来就是标准单人样板间,很是符合主人心性。
江绵去的就是健身房的洗漱室。
他关上门,又不放心的上了一道反锁,才长出了一口不存在的气。
和陆昀修面对面,那种仿佛被一眼看透的感觉太可怕了。
这个男人过于强势,往往让周围的事物产生一种被绝对操控的感觉,好像所有事情的发展都会按照陆昀修的心意来进行。
天选之子恐怖如斯。
江绵摸了一把镜子,热水不知道被什么智能系统操控着打开,蒸腾的雾气逐渐弥漫开来,他看着镜中完整的自己,抬手,没再看到一丝一毫的飘散光点。
方才那种好像即刻就要魂飞魄散的感觉也稳定了下来,江绵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暗自猜测行刑者是不是还有“反补”鬼怪的能力。
因为他现在就像是吸了什么十全大补丸,浑身上下的滞塞全然消失,提着劲儿都能下楼跑八个来回。
江绵一把脱下卫衣,春日里穿的薄,脱下这一件,里面就什么也没了。系带的裤子松松垮垮的挂在瘦腰上,腰线紧致纤薄,需要将那根带子拉到最紧绑上死结,才能保证这件不太合身的裤子好好的穿在身上。
江绵无所谓的一挑,宽阔的下装就唰的掉了下去。
镜子中映出了一个瘦削少年的身影。
他浑身皮肤充斥着不正常的苍白,偏偏五官极为精致,江绵靠近镜子,在侧面肩膀看到了一个夸张的乌青手印。
是刚才陆昀修碰过的地方。
“怪不得我会感到疼痛,这手劲也太大了……”
不过倒更有可能是行刑者触碰到了鬼怪,他虽然因为不知名原因不会被消灭,但难免被伤害到。
“陆昀修要真是玩家,匹配过来不是保我命是要我的命吧?”
最后一丝猜测奢望也消失掉,江绵站在淋浴下闭上眼睛冲了一会,伸手往旁边一摸,摸到了类似沐浴露的东西。
他打开,又扯过一边的浴球揉出了泡沫,才一把糊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过了两秒,浴室里突然传出了一声踢里桄榔的响动。
两秒后,门外传来陌生冷沉的音色:“摔倒了?”
江绵:“没没没!”
陆昀修:“小心点。”
江绵面红耳赤:“知道了知道了!”
一想到这东西被谁用过,半瓶的沐浴露主人又是谁,江绵就被烫到一样的光速放回了洗漱用品,他红着脸胡乱的用自己的手抹了两下,就站在淋浴下冲了个一干二净。
呼——舒服了。
大门处传来开合的声音,一定是陆昀修,对方不知道在忙什么。
声音消失,江绵以为陆昀修走远了,于是放松的拿过架子上的大浴衣,裹上就冲出去企图逃离这个隐私性极强的地方。
没想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浴室外,就在离他不到三米远的地方。
更灾难的是他来不及收势,一头抵在了对方的……手指上。
江绵下意识闭上眼睛,等着脑袋痛感传来,结果额头好像触到了一片极其丝滑的质地,没有半分难忍的炙烤热度。
江绵睁开眼睛,就见行刑者戴着一双白色的丝质手套,严丝合缝的包裹着每一片手掌的皮肤。
他瞳孔变动了一瞬:“你——”
陆昀修:“这样可以吗?”
江绵砸了一下嘴巴:“……好、好像行?”
对方没再说话,仿佛不知道两人相处的怪异之处一样,只看了他两眼就转过了身。
“过来吃夜宵。”
江绵:“哦……”
方才太过紧张没有察觉,此时慢慢放松下来他才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香味,是傍晚暴雨来临时,他路过的那家人声鼎沸的拌面馆。
麻辣龙虾拌面,那时馋的他差点哭出来。
可是陆昀修刚才说了不准他吃——
江绵猛地抬头看向行刑者,却见对方坐在餐厅的背面,灯光将他整个人分割成了半明半暗的阴影。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细烟,又好似很久不抽一样,看了两秒才打起了火。
火苗稍纵即逝,因为餐厅离得远,根本干扰不到他的夜宵。
江绵慢吞吞的面朝着陆昀修坐了下来,拆开筷子搅拌了一下面条,先塞了两个龙虾尾到嘴巴里。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对面的人从始至终都没再说话,深邃眼神却隔着一个小吧台盯梢似的看着他,生怕他原地消失掉一样。
燃烧的烟蒂一明一暗,陆昀修其实没动几口,只是被夹在男士真丝手套中,肩颈、喉结、下颚线条分明,配着一点沉郁气质,远远看着赏心悦目至极。
那手套刚还碰过他的眉心。
江绵看了一眼,没忍住又看了一眼,接着埋头吸了一大口面。
他现在不但理解厉鬼的心思,貌似还开始理解色鬼的心思了。
这个身兼大气运的行刑者,有钱有势,俊美无俦,实实在在长了一副蛊惑鬼心的好相貌。
怪不得总有倒霉鬼撞上去,不会都是被这张脸迷晕的吧?
“你——”
“你——”
陆昀修按灭烟蒂,“你先说。”
江绵“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认认真真道:“谢谢招待!您给我买面的心理变化,像极了一个人。”
陆昀修语气微妙:“谁。”
江绵好似陷入了什么美妙的幻想当中,“一个长得好,家世好,性格好的人。”
性格……好?
陆昀修越听越不对劲,他注视着那张他养了三个月的脸,又听脸的主人絮絮道:“我背井离乡要找的就是他。”
“你不知道吧,他是一个顶温柔的男人,我觉得他一定喜欢微笑,爱好养花,享受生活,他还每天亲自和我说‘晚安’!唉坚持打字一定很累……所以我决定去找他,好好和他相处报答他!他一定会接受我的!他被人欺负我还可以保护他!”然后靠着玩家苟命!嘶,命重要啊……
江绵每多一个形容,陆昀修的脸色就多一分变化,他看着那个叙述完不忘塞一口龙虾的小鬼,觉得自己真是白叫了这一大碗面。
还收获了李衡深夜送饭见鬼似的眼神。
“你想的倒挺美。”陆昀修的话平铺直叙,但暗含不满。
江绵还是有些怕这个行刑者,缩了缩肩膀道:“你不要骂我嘛。”
陆昀修:“……”我没骂人,这是事实。
“如果他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呢?”
江绵:“什么?”
陆昀修:“如果他病的不轻,生人勿近,天生无情,只有欺负别人的份,你该怎么办?”
江绵摆了摆手,眉眼舒展:“你想多了,那一定是我找错人了。”
陆昀修:“……”“哦。”他道。
江绵吃完最后一根面条,看到刚才已经收起火机的男人转手又点了一根烟,这次是看也不看他,只垂头默了神色,剩下烧红的烟蒂闪闪烁烁,好像心情在报警一样。
“你刚不是要说什么吗?我说完了该你了!”平时没什么人敢和陆昀修说话,他一定都憋坏了吧。
陆昀修嗯了一声,却没有长篇大论的打算,只抬手指向二楼侧卧。
“漱口,去睡觉。”
江绵:“……?”
陆昀修抬起眼睫,放下烟,“跟你我没话说了。”
过了两分钟,啪嗒啪嗒的拖鞋声路过他,只一句低低的“谢谢收留”收进耳朵,紧接着停也没停,楼上就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几天不见,脾气见长。
陆昀修抬头看过去,半晌打开手机卸载了一个大型游戏软件,并深度清扫了各种安装包,又在搜索框敲了一行字,第一次了解一些小众可笑的知识点——
【青少年复杂心理及可行交际术语】
末了又删删减减,最后变成了一行与目前现实锲合度很高的问题——【网络奔现翻车拯救方法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