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他就在我身边

人在某个一成不变的环境中待的越久,对突发的特别的点记忆就越深刻。

陆昀修离开停车场,上楼找到李秘书吩咐了一件事。

“你去查一下射击馆最近新入的员工。”陆昀修的第六感从来不会出差错,但他最近处在一种很奇妙的环境中。

好像从那个人消失不见开始,所有围绕在他身边的事情都在发生变化,蝴蝶翅膀到底在哪里震动……

李衡点头称是。

“对了老板,这儿有一杯刚带进来的果茶,您需要吗?”

陆昀修摆了摆手,示意拿走。

李衡:“好的老板。”称职的打工人要学会察言观色。

没想到陆昀修在他转身后问:“从哪送过来的。”

李秘书微笑回:“是夫人的一个好姐妹,闲来没事新开的店,灵安路那边。”

陆昀修:“拿过来吧。这几天重点盯一下季风的进度。”

李秘书:“好的老板。”

果茶是气泡蓝的,加了冰块,但冰块大多已经化掉,只剩下薄荷叶子在里面漂浮,陆昀修看了一眼,拿起尝了一口。

李衡见状悄悄出去,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陆昀修并没有将这个小事件和之前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直到他看完两页文件再去伸手的时候,发现蓝色的杯壁上慢慢浮起了一个全然不属于他的清瘦手印。

如同射击馆杂物间里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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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都从他手底下活下来了,这种事情当然是自己去最有诚意了!你不是也能现身?”

方佑叹了口气:“你就帮我这一次,保证以后不缠你。我有原因的,而且……我这现在不是没钱嘛,总不能用冥币?多吓人。”

江绵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得等等,我还在上班呢。”

方佑:“等多久我都愿意,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靠谱的鬼佬。”

江绵:“你又骂我?!”

方佑:“……”这小孩脑回路怎么这么奇怪。

“没骂你没骂你小羊乖啊——”

江绵气呼呼的走回奶茶店,周晴正好从柜台后抬起头来。

“回来了?”

江绵:“嗯,晴姐,哪里还需要我帮忙?”

周晴:“你在我这儿待了几天真是越发熟练了,希望我们小江少爷被找回去后,我这个小店别被喜欢你的人记上了。”

江绵赶忙安慰:“不会的,我很了解他,他是一个顶温柔的男人,超级好说话,我每次和他一撒娇,就算当下被拒绝不出一天也能答应回来。”

周晴正色:“真的啊?”

江绵:“嗯嗯嗯!”

周晴:“真对你这么好还让你流落在外?”

江绵语塞:“……这不是他的错,是我乱跑。我找到他还得和他道歉。”

周晴是越发看不懂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让刚回来的江绵先去休息一会再出来帮忙。

方佑隐了身飘在江绵后面,“你真是让鬼羡慕。”

江绵躺在熟悉的小休息间:“都是鬼有什么好羡慕的。”

方佑:“人死不能复生,生前错过的就算是一个包子,死后也会念念不忘。但你明明是鬼,却活的和个人一样,还能尝到五味红尘,好像什么都没失去。”

江绵默了默:“我像个人吗?”

方佑:“是啊,你以为你像鬼?你美到滤镜八万倍,活人光顾着看你的脸了谁注意你脚底下有没有影子。”

江绵:“唉,亏我一直都以大猛鬼自居的。”

方佑:“醒醒孩子,还大猛鬼,小绵羊还差不多……”

江绵:“我咩一句你可能会死。”

方佑拍了拍胸口:“换在半个小时之前,我是绝对不会信这句话的,但现在我信,毕竟你可是行刑者的‘法则之外’,就连他都不能把你怎么样,可见你有多厉害,而且我发现你也不是全无棱角,小羊毛硬着呢。”

这一通彩虹屁吹的极其舒适,江绵心情一好问道:“想要什么颜色的?”

方佑:“啊?”

江绵耐心道:“娃娃,什么颜色的?”

方佑:“黄色黄色!最好是那种公主裙大眼睛!谢谢您!”

孤魂野鬼组合以为过一会就能出去买,没想到今天周五,店里格外的忙,江绵一直忙到衔接射击馆夜班的点才停下来。

方佑过意不去,看了看江绵的苍白脸色就说等一天也是等,反正也死了这么久了,明天两人再去商场也不迟。

江绵答应下来,带着跟着他的车祸鬼直奔射击馆。

到那的时候,却发现气氛和往日里不太一样。

正巧洪业站在角落,江绵便过去问了问:“怎么了这是?怎么感觉气氛有点严肃?”

洪业“嘘”了一声:“别说话江哥!”

江绵:“???”

洪业:“大老板来抓金丝雀了!”

方佑:“嚯。”

江绵啧了一声:“你别捣乱!”

洪业转过头看向他,委屈道:“小江哥,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江绵:“……”

靠之又忘了这儿有个活人了。

“没说你没说你。”

洪业满脸不信但还是苦巴巴道:“就昨晚在这打-枪的那个大佬,让你送水那个,其实是我同学的哥哥,他可凶了,现在派人满射击馆的寻人,除了你一个新来的他还能找谁?我看马哥把人名单都交上去了。”

陆昀修是洪业的同学的哥哥?这人际关系拉的可真够有意思,而且行刑者找他?怎么着,打不过就加入?

江绵看了他一眼:“所以你……?”

洪业挺胸抬头,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笔灵活的转了转,“交上去的我帮您做了个掩饰。”

江绵: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方佑:我也是。

孤魂和野鬼看着活人喜滋滋的亮出掌心:“看,小江哥,你就说这个名字帅不帅靓不靓!”

江绵扫了一眼,开始理解有些厉鬼想要害人的心情。

只见那温热的手心上,堂而皇之的写了三个Q版大字——江咩咩。

方佑死死按住江绵的胳膊:“冷静冷静冷静!”

江绵深吸一口气:“好人好报也会失灵,你对象没了。”

洪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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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所有的名单?”陆昀修问了一句。

李衡愣了愣才回答:“是的老板。”

“你刚才在迟疑什么?”

李衡又愣了愣,还是大着胆子道:“只是感觉您最近有些变了。”

以前的陆昀修哪里会对什么感兴趣,所有事情那都是无聊至极,很难调动他内心情绪,大多时候也都懒得搭理别人。

又因为对别人莫名的影响,因此只会按照自己可控的最舒服的方式说话办事,他说,别人做,然后成功,就这样。

只是没想到,这次因为一个小小的游戏,一再的让这位败北,还产生这种陌生的行为举止。

李衡看着陆昀修查看名单,视线来回扫了扫,将纸张扔在了桌子上。

“很奇怪。”

李衡:“怎么了老板?这里面竟然没有您要找的人吗?”

陆昀修转过椅子,身子面向南侧的大落地窗。

“没有。我感觉‘他’好像就在我身边,但我怎么都抓不住。”

李衡听见这位一路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继续道:“我的所有办法遇见‘他’,都好像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自动失效,从而达不到我的最终目的。”

陆昀修偏头看过来,“仿佛‘免疫者’出现了一样。”

李秘书更加小心的询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陆昀修:“从他消失开始。”

李秘书:“是……”

陆昀修:“是江绵。”

他亲手从一个小可怜养起来的纸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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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绵你别生气嘛,我下次保证给你起一个更好听的!”

江绵止住爬上铺的身体:“还有下次?下次你打算怎么叫我?你干脆叫我江小羊算了!”

方佑:噗。

江绵气恼:“你别笑!仔细你的娃娃!”

洪业呜呜道:“小江哥你又误会我,我没笑,我也不叫你给我买娃娃,我都快哭了。”

江绵:“……”名字起的这么响亮稳当,人怎么傻里傻气的。

“……算了,你也是‘为我好’,你今天说的那个什么同学的哥哥,给我讲讲吧,讲完睡觉。”

有机会听行刑者的八卦,方佑默默的支起耳朵飘站在洪业的床前。

洪业连忙“哎”了一声,踩到第一级床梯上,趴在上铺床边道:“他啊,他可是一个华丽的传奇。”

江绵:“说重点,少拽词儿。”

洪业:“……哦。”

“他是我同学的大哥,叫陆昀修,我同学叫陆从白,从小那真是生活在他大哥的‘家庭阴影’之下,因为他这个哥哥实在是太牛逼了。”

方佑听顶级八卦起了心,积极的飘到洪业的旁边也趴着听,江绵看着床边的俩脑袋一时无语。

洪业:“为什么牛逼呢,是因为——等等,我怎么感觉旁边有点凉快。”

江绵面无表情的指了指空调口,“忘关了,你继续。”

方佑:谢了朋友。

洪业果真继续:“是因为这位从小到大,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更离谱的是,他本人长得好家世好也就罢了,还气运好!”

孤魂野鬼听到了重点,纷纷支棱起来。

“气运?”

洪业:“没错。你见过但凡考试就晴空万里,只要出门就一路绿灯,稍微对别人有点情绪起伏那个人身边就会发生神奇事情的人吗?”

江绵ap;方佑:“没有。”

洪业转了转脑袋:“我刚好像听见两个人说话了。”

江绵手动将他的脑袋转回来:“你没听见,继续。”

洪业:“哦哦好的。”

“最著名的是陆家曾经为他办了一场生日宴,这位陆先生当时还是十几岁模样,同龄人都是猫嫌狗憎的年纪,少不了有嫉妒他的找事,结果这位从小冷漠的陆大少就罕见的生了好大一场气,那也是我听说的他最后一次大规模情绪外露。”

洪业太会讲故事,江绵身体不自主前倾,就连方佑都不吹冷气吓唬他了。

“那一次,五个找茬的腿折了三个,落下了永久残疾,剩下两个脑袋破了壳,智商不可逆转的受损。”洪业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这都是在招惹了陆昀修,迈出陆家大门不到五分钟后。所以虽然他很欧,但还有一个外号——”

洪业压低声音道:“叫大、魔、王。个人的心情起伏好似能掌控别人的命运,这个技能一祭出,黑你就是黑你都不用挑日子,你说这谁见了不得提着小心脏说话。”

江绵惊呆了。

方佑更是直接道:“不愧是行刑者,还知道人出了门再收拾,不然这都得被讹上吧,咱们鬼见了陆大少都得躲,这些人可真是嫌命长了。”

“那个人……这么厉害的吗?”江绵下意识问。

洪业点头:“嗯嗯!就连陆从白见到他哥都要长眼睛呢,我今天为了你隐瞒陆氏可真是‘消耗’大了!”

江绵哦了一声,心底莫名有些滞塞。

可是,生日宴之后陆昀修再也没那样发过脾气,尽管他才是最初的受害者。

这样的人,尽管一身顺遂,难道不会越活越压抑吗?他一个鬼都有朋友,而陆昀修身为大气运的人,高高在上繁花锦簇,身边却连一个可以放肆哭笑的人都没有。

如果他的玩家是这样,江绵肯定要心疼死了。

“其实……怪可怜的。”

洪业痴呆:“啊?”

方佑也道:什么?

江绵想了想,脱口而出:“你们不觉得吗?被围在人声鼎沸中的孤独,是连呐喊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的,只会被淹没到平静,最后慢慢沉寂不再有任何奢望。”

“在那种环境里待一天,我都要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