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大概接受了白遇淮就是个“暖床的”这一设定, 他收敛起了对白遇淮的敌意,甚至还让人为他们放好了浴缸里的热水。
荆酒酒坐在浴缸的边沿上,踢了踢水, 低声道:“倒是……很周到。”
岂止周到?
为了增加情-趣(?),青年的小跟班, 甚至还在浴缸附近铺上了玫瑰花瓣,摆上了一瓶酒。
白遇淮眉眼冰冷,没有应声。
青年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和曲易道长一行人不同。曲易道长是希望自己成为最厉害的神,而青年单纯就只是奔着荆酒酒来的。
青年将“神侍”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将来, 他也能抛下脸皮,自荐枕席吗?
“原来……那么多人,都已经悄悄投靠了他。”荆酒酒踢着踢着,一jio踢到了白遇淮的腿上。
于是白遇淮弯下腰, 扣住他的足腕, 也跟着一迈腿, 跨入了浴缸之中。水花溅起, 很快将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
白遇淮倒是分毫不意外:“人都是利己的。”他过去见了邪戾鬼怪, 下杀手没有半点心软。但他同样也不觉得,人类就一定都是好的。
青年的手下果然不止曲易道长一家人,除此外,但凡玄学圈子里,没有宗门, 没有组织归属的, 都被他收纳入了麾下。
这些人都听过归云门的大名, 青年带着他们来见荆酒酒的时候,他们还吓得魂不附体,差点以为这里已经被归云门打穿了。
后来被青年三言两语安抚住了。
可见青年在这里建立起来的威严,有多深重。
“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一个不落,我都见过了。”荆酒酒低低说着,轻轻“嘶”了一声,“痒。”
“去姑射山时,他一定会带上所有人。”白遇淮淡淡说着,揉了揉荆酒酒的足踝。
“那到时候怎么办?”
“我办。”
荆酒酒:“那我呢?”
白遇淮慢慢俯下身去,亲吻了下他的足踝,低声道:“今天不是说了吗?你是我的神灵,我是你的侍从。当然是我来为我的神灵,扫清一切。而我的神灵,高高坐在他的王座之上,被他的侍从伺候就够了。”
他的语气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淡淡的。但荆酒酒就是不自觉地耳朵尖尖红了红,好像从中品出了点别样的情-色意味。
荆酒酒蜷了下jio。
下一刻就被白遇淮托住后颈,按倒在了浴缸里。
水花重重溅起。
与火热相交-合。
白遇淮俯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这个人,你真的讨厌吗?”
荆酒酒迷迷糊糊地一抬眸:“唔?”
白遇淮:“等登上姑射山,如果我将他扒皮拆骨、碎尸万段……”他亲了下荆酒酒的耳侧,“我知道,酒酒一定不会心软的。”
他虽然也憎恶千年前的自己。
但那幅画总归是浊无画的,怎么轮得到这样的龌龊东西私藏千年?不知道对着那幅画瞻仰过多少回……这也就算了,他还带领其他人一起看……扒皮拆骨一万次都不够。
第二天一早,青年就将他手底下的人整合好了,他们分批次乘车,前往姑射山。
青年将身上的皮囊脱了一半,底下的肌理清晰可见。
他一手拎着数张画皮,问荆酒酒:“您喜欢什么样的我呢?”
荆酒酒:“……”
呕。
穿件衣服吧你。
这时候还是其他人上来劝:“您作这样的打扮,很容易被警察抓住的。”
青年听了这话,像是一下被戳中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青年挽起皮,憎恶道:“可恨如今时代变了,迎您登姑射山,连个仪仗也无。”
青年口中的仪仗,就是指无数胸口镶头的“伪神”,飞在空中,将荆酒酒团团围住,腾云驾雾,前往姑射山。
荆酒酒:“不必了。”
那可不吗?这要是腾空而起,要不了半分钟,就得因为误入空域,没有提前申请航线,又或者疑似触犯窥视国家机密罪,啪啪啪,全给打下来。
荆酒酒咂咂嘴,想了想,竟觉得这样也还不错。
要不就让他们全被打下来?
摔下来摔得坏吗?
就在荆酒酒深思其可行性的时候,已经有人开着小轿车和小巴车出来了。
这就是这个邪神组织的代步工具。
青年沉着脸道:“现如今的人类社会,为了去神化,讲究什么科学,还制定出了无数繁琐的规矩。开车要驾照,多人集会,还要怀疑你从事非法传-销活动。”
荆酒酒瘪嘴。科学不好吗?
科学才是最伟大的神啊。
它让多少人免了战乱之苦,免了病痛、饥饿、衣不蔽体的痛苦……你上没上过网啊?你知道上网多快乐啊?姑射山那么厉害,山上有WiFi吗?要是都不能组团打游戏,当神有什么趣味啊,还不如当人快乐。
“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青年冷嗤一声,道:“我迟早会为您重现,千年前的辉煌。”
荆酒酒:“不必了。”
回到千年前去感受封建专-制吗?
这时候其他人走出来,都背着一个黑色背包,头上别个五角星徽章,手里还要拿个小旗子,上面写:神仙旅行社。
荆酒酒:“……”
凶是凶得很。
结果还是要老实假装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假装是旅行团出游泳。
“你们不坐动车?”
“我们没有合法的身份户口。”
哦,感情还是一帮黑户。
难怪抓他们的时候不好抓,这些年也不知道东躲西藏过哪些地方了。难怪一个比一个恶心变-态,都是在黑暗里苟活的东西。
不过大概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没有更嚣张地入世害人……虽然现在害得也不少了!
“你们去伺候。”
青年派了曾助理和另一个玄学大师跟上他们。
他们俩是有合法身份的。
之前为什么会派曾助理进剧组,也是这个原因。
曾助理躲都来不及,只能苦着脸上去了。
荆酒酒和白遇淮搭乘动车转飞机,花了没几个小时,就抵达了姑射山的脚下。
这个姑射山并非汾市的那一座。
而是在武当山的旅游带上,与神农架接壤。
车越往前行,一路就越不见什么人烟。
“下车。”荆酒酒出声。
“前面还有好远……”曾助理抖落着手中的地图,干巴巴地说。
荆酒酒:“前面是禁入区,开车进去,犯法懂吗?”
曾助理:“……”
这个也犯法,那个也犯法。
当神都不能自由点吗?
最后他们还是弃了车,徒步……哦,只有白遇淮、曾助理和另一个人在徒步。
荆酒酒几乎骑坐在了白遇淮的肩头,半点力气也不用出。
白遇淮体力强悍,稳稳当当走在前面,等到向上的陡坡路段,他就将荆酒酒扣在怀里。
曾助理走得气喘吁吁,再加上四下无声,连昆虫声都听不见零星半点……而那一望无垠的参天森林,将人笼在其中,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累,让曾助理几乎崩溃。
杀了他吧!
他再也不想和这帮狗男男走在一块儿了!
荆酒酒倒是闲适地靠在白遇淮的怀中,低声交谈:“为什么,那个人还能活千年呢?神灵不是都会死吗?只有琰魔本来一半属冥界,这才堕入幽冥处,逃过了一劫。”
白遇淮低声道:“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杂-种。”连气息都没有乱一下。
这句话倒不是故意骂青年。
而是因为,他的确就是半神和魔血统混杂生下来的产物。而半神则是人和神所生。
“他身上神的血统极为淡薄,又因为有一点魔的血统在,所以活到了今日。”白遇淮顿了下,“浊无曾经动过一点念头,将幽冥之界,全部摧毁。只一念之差,停下了。”
荆酒酒轻轻“啊”了一声。
他好像差不多猜到浊无当年打算干什么了。
既然注定我们都要消亡。
那不如先由我来亲手一一摧毁,再留下神骸、神识等物,以备将来重建三界。
如果等到天地的自然运转规律,将神佛摧毁,那么可就真的是什么都不剩下了……是这样吗?
荆酒酒脑中念头转来转去,始终还觉得好像有什么关窍,他没有想到。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
“曾豪不见了。”身后颤声说。
荆酒酒:“嗯?”
白遇淮按在他的额头上,淡淡道:“不用理会。”
岂止一个曾助理呢?
今天,青年,连同他手底下的所有人,或者是那些半人半鬼半神的玩意儿,都无法从这里离开。
白遇淮带着荆酒酒,步伐快了很多。
慢慢地,那个人也跟丢了。
曾助理瘫坐在地上,耳边依旧寂静极了,他仰头望天,一边骂:“我干嘛一定得跟上去呢?最后去认功劳不好吗?”
“妈的,这就不是人……”
曾助理的话音还未落下,山中轰然一声巨响。
大地颤动。
曾助理翻了个身,匍匐在地面上,四肢发软,本能地跪地叩头,但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喘不过气……
青年这时候已经登上了山。
他在一块巨石之前,见到了荆酒酒和白遇淮。
青年指着那块巨石,说:“这后面,曾是三界最厉害的神灵的洞府,不,他都已经不算是神灵了。……创世开辟之初,世间诞生圣人。他朝人间放下登天梯,书写下修仙飞升之法。世间所有得道的神仙,都是他的门生。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陨落的那一日,天地崩裂,山河倒流,星辰沉入晦暗之中。我亲眼目睹。”
“今日,您将接替了他,成为这世间新的主宰。”
“这山野间的动静,就是在为您登上神台而欢呼。”
青年缓缓走到巨石前,抬起手,似乎是要往巨石上画一道符。
但白遇淮的动作更快,他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揪住了青年的后颈领子,往后一提。
他明明提的是衣领,但青年喉中却骤然爆发出了痛苦的厉喝声:“啊啊啊……”
青年双眼淌血,他的三魂六魄,他的神识与魔识,被白遇淮如同抽丝一样,从他的后颈处生生抽了出来。
白遇淮说:“嘘。”
“酒酒别看。”
荆酒酒微微一怔,眯了眯眼。
青年艰难地将头扭转过来。
脖颈发出了碎裂的声音,可他浑然不顾,只想着怎么逃生。
“怎么会……”
“怎么会还有这么强的人存在于这个世上……”
白遇淮眼皮都不眨一下,手掌附上青年的脸,将他的皮扒了下来。
“千年,你贴了多少层皮了?”白遇淮淡淡说着。
青年喉中嘶吼声更响,可无论他怎么挣扎,周围连一丝风都没能掀动。
他看向了荆酒酒的方向:“他要……杀我……”
白遇淮:“知道为什么这座山上这么安静吗?”
青年喉头“咯……咯……”气音不绝。
他千年来让他横着走的能力,到了男人的手中,似乎成为了不值一提的蚂蚁。
白遇淮:“因为这座山的主人回来了。”
青年骤然瞪大了眼。
那天曾助理那句话,他根本没听进耳朵里去。
不可能!
“浊无……死了……”
“人人都知晓他转世去了,哈,哈……可是,六道轮回已破,承不住他的神躯,怎么……还能转世?”
“他已经死得,透透的……”青年喉中嘶哑挤出声音。
所以啊。
所以青年才敢在之后生出胆大包天的妄想。
他想要独自拥有浊无推演下那第一个神灵,那个立在那里,一垂眸、一抿唇,仿佛世间所有光华加身的少年。
白遇淮突然回过头,问荆酒酒:“酒酒,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青年一怔,似乎这时候也才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有和神灵提起过自己的名讳。因为他们的名讳是禁忌,不能轻易被别人知道。于是千年下来,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青年仓皇地挣扎两下,朝着荆酒酒的方向,张嘴,嘶声道:“您要记得我的名字,我、我叫……”
白遇淮插声又道:“酒酒。他的名字,一点也不重要,对吗?”
荆酒酒愣了片刻:“……嗯。”
白遇淮缓缓转过头:“他不想知道。”
青年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他的灵魂和意识,也已经被扯出了一大半,他的身体开始腐臭,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丑陋,于是更加慌乱地挣扎,浑身是血。
白遇淮捏住了他的魔识。
悄无声息地,碎了。
“那幅画是我画的,你怎么配私藏,又日日瞻仰?你这样的东西,连做他的信徒都不配。
“以此作为惩罚,直到你死,从这世间彻底消亡,他都不会知道你的名字。”
“啊啊啊!”
你是浊无。
世界上冷酷残忍又霸道倨傲到这种地步的,是浊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