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古堡邪神烧起来的时候, 整个别墅都被烤热了,别墅上空的天,也跟着红了一片。

庭一大师骤然加快了口中念咒的语速。

老太太白凤颤声道:“在门外也不成, 再走远些。”

于是几个老头儿,就又请着荆酒酒, 往别墅外再退了十米。他们围在围墙外,从怀中掏出了桃木令一样的东西, 往别墅外围的花圃上一插, 也跟着念了几句咒文。

“天地玄宗, 万炁本根。”

“诵持万遍, 身有光明。”

荆酒酒听不出念的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白遇淮这会儿要是站在一旁,大概就能讲给他听了。

荆酒酒转头瞥了一眼, 却是一下被勾起了记忆。

在矿山工厂外,白遇淮把他从树枝上捧下来,再拿出来对付琰魔的,就是这个桃木令。这个他是认得的。

桃木克邪。

是要将邪神死死圈住里头,不让一丝浊气跑走吗?

“你疯了。”

“这世间再无浊气承你的戾、恨、欲,你就不怕心魔吗?”

“救我……”

古堡邪神语气来回变幻, 或惨叫或叱骂或求饶,他的声音,低低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这是邪神这玩意儿的惯用技能了。

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蛊惑人类成为它新的信徒。

可它很快就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连惨叫声都被死死封住, 只剩下仿佛人类濒死时一样的, 从喉中发出的无意识的气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四周归于一片寂静无声,而别墅上方的云都好像被烧透了,只剩下了一片金红之色, 再不见一点蓝白的颜色。

“隔了千年,师祖还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浊气。”白凤长叹了一声。

荆酒酒并不记得自己死时的模样了,但他想了想,大概?可能?也是这样的?

大火燃起来,好像要把天都染色一样。

他抬头望了一眼,低声问:“完了吗?”

归云门的人望着他的目光,更透出了几分敬畏,应声道:“应当是结束了。”

荆酒酒重新跨过大门,这才看见别墅的所有玻璃碎了一地,洒落在墙体下。

他敛住目光,走进客厅里。

庭一大师在身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白先生身上的力量,着实有几分骇人啊。那些小鬼,要不是早早被周大师带出去了,恐怕要当场魂飞魄散。”

白凤在后面跟上来,低声说:“神庭崩塌,神灵不存。只有师祖身上神力不减,甚至伴随着时间推移,更甚从前。若是不加以遏制,毁天灭地也不无可能。”

庭一大师听得面色肃然。

一面却忍不住喃喃道:“不知白先生是怎么留存神力,不减反增的……”

许三宇站在那里,嘴唇颤抖,半晌,只挤出来一句话:“白哥也太……凶了点。”

他今天已经傻得不能再傻了。

这时候荆酒酒已经走进了客厅。

客厅地上也只剩下了神像的碎片。

还有一个……嗯,立在那里的白遇淮。身形挺拔,不摇不晃。

荆酒酒再转头去看后面。

那些还没来得及炼化的其它神像,大半都被震碎了,就连琰魔像上都蔓延开了点点裂纹,伪四面佛像还掉了一颗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荆酒酒,琰魔像上金光一闪,他这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说是走,……好像都不太像。

因为他刚一迈步,就摔了一跤,高高的身躯,差点把沙发和桌子都给一块儿撞飞了。

白遇淮听见动静,浑身血液骤然冷静下来。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琰魔一下坐在那里不动了,似乎是对白遇淮忌惮得厉害。

白遇淮神色冰冷,然而他的目光却是直接掠过了琰魔,最后落在了荆酒酒的身上。

荆酒酒不自觉地屏了下呼吸,那是一种本能的,面对强大的生物时,生出的紧张。不过很快,那种感觉就被按压了下去。白遇淮紧紧盯着他,朝他走来。

他沉声说:“酒酒,张嘴。”

荆酒酒张开嘴,也就一呼一吸间的功夫,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嗝。

荆酒酒:?

荆酒酒一下紧张了:“嗯?我把古堡邪神吃嘴里了?”

“不是。它已经彻底从天地间消亡了。”

荆酒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扭头看向那些邪神像:“……那我吃的,是碎裂后的神像里,承载的神识?”

“对。”白遇淮应声。

应完,他一下又想起来,自己还是回答得太简练了,于是忙又加了一句:“酒酒真聪明。”

荆酒酒没有注意到白遇淮反常的多话,他惊得表情都微微呆住了:“……这么多,那我都吃掉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啊?”

不过还别说。

神识吸溜着还挺香。

后面庭一大师和白凤等人,察觉到里面没了什么大动静,这才放下心跟着赶了进来。

庭一闻声,惊骇道:“小友将这些神识都吃了?”

荆酒酒不自觉地舔了下唇,自己也还有点震惊呢:“对。”

庭一震在了那里:“书里……从来没写过,这会有什么后果。”

毕竟自古以来,就没有人,更没有鬼,能一口气吞吃这么多东西的!

这些可都是从千年前、万年前,陨落的神识啊!

他前些天才刚从周大师嘴里知道,荆酒酒还吃了混沌呢!

天地之气都在他的肚子里了!

荆酒酒如果真要成神,那该是要变成多么恐怖的神?

白凤等人都微微傻了眼,一张张老脸上写满了茫然,连忙看向了白遇淮:“师祖,这……”

白遇淮神色依旧淡漠,明明和大家都立在同一平面上,但愣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令人仰望而不敢直视的威严。他抬手轻轻擦了下荆酒酒的唇,其实倒也没擦着什么,毕竟神识这东西,又不是什么汤汤水水的玩意儿,还能留下点痕迹。但他还是固执地不紧不慢地擦了过去,或者与其说是擦,倒不如更像是一种亲昵的抚弄。

荆酒酒微微怔然。

白凤等人看着也呆了下。

唯独许三宇见状,反倒狠狠松了口气。

哦,现在都还记着讨好小少爷呢,……那白哥就还是清醒的,一会儿不会发疯,不会把咱们连着一块儿烧了。

白遇淮淡淡道:“可能会有一点消化不良的反应。”

归云门人:?

庭一:?

就“一点”、“消化不良”?

那吃的是神识啊!!!

“如果酒酒觉得不适,我可以解决。”白遇淮又缓缓补充道。

这……这事儿,它是这么个问题吗?

问题难道不是,荆酒酒会因此变成究竟可怕成什么样的神灵吗?

奈何白遇淮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显然对他们的疑问和震惊,丝毫不在意。

“这里需要收拾一下。”白遇淮出声。

这可不是呢吗?

您可太恐怖了。

把这儿都震成什么样子了。

许三宇暗自咽了咽口水,还有点余惊未消。

“你先让人把我之前住的地方收拾出来。”白遇淮这才看向了许三宇。

“哎!”许三宇连忙应声,匆忙掏出手机就往外走。

这一掏,他手都还发着抖。

白遇淮走向一旁的餐柜,从里面抽出一根香,点燃,那根香通体赤金色,和之前点的香完全不同。

他将那东西点在了琰魔像面前。

琰魔这才消去了眼底最后的忌惮之色,重新回到塑像之中。那香骤然飘起一缕青烟,那烟不偏不倚,正送到琰魔像的鼻间,一缕接一缕,丝毫不断绝。

归云门的人对视一眼,连忙去清扫起了神像碎片。

这些东西不好叫外面的人拿走。

白遇淮转过身,才又看向庭一大师:“大师说发现了浊无刻下讯息的骸骨,那骸骨呢?”

庭一对上他的双眼,本能地脱口而出:“在箱子里。”

“劳烦大师交给我。”白遇淮的用词客气,但却叫人本能地不敢反抗他的意思。

等庭一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将一个巨大的箱子,推到了白遇淮跟前了。

白遇淮扫一眼,应了声:“嗯。”

然后将这东西装上了车。

没一会儿许三宇也回来了,说那边房子收拾出来了。

白遇淮返身,朝荆酒酒伸出手:“酒酒,我们今晚住那边。”

他说完就静静盯住了荆酒酒。

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收紧了。好像在担心荆酒酒会推开他的手。

荆酒酒干巴巴地应了声:“哦。”

他低头看了一眼,白遇淮已经将镯子又戴回去了。

荆酒酒将手搭上去,立刻就被白遇淮紧紧抓住了,就这样牵着他走出去,上车。

庭一在后面张了张嘴:“……唉?”

他们不是该坐在一块儿,讨论一下浊无当年究竟干了什么大事吗?怎么就、就这么走了呢?

庭一最后还是没追上去。

“白先生过于厉害了。”庭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半小时后,周大师回到了这里。

他愕然地望着这里:“……我就只是出门解决了一桩活,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荆酒酒和白遇淮很快就到了他过去的住处。

哪怕荆酒酒现在已经不怕了,但白遇淮还是先一步进门,将咒文抹去,符纸取下,还有各种各样的法器之类的玩意儿,全部收入箱子里。

荆酒酒抿了下唇,他望着白遇淮的身影,小声问:“我能进来了吗?”

“能。”白遇淮应着声,走上前,抱住荆酒酒的腰,将人从一楼抱到了二楼。

这处别墅,坐落在一片湖畔。

大片的落地窗将房子环绕起来,采光极好。

它的附近也少有其它建筑,最近的别墅离它都有五百米。

可以说,这里幽静私密极了。

荆酒酒倒没去留意周围环境,白遇淮把他放在二楼的小沙发上:“酒酒会变得更强大,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到你一分一毫。”

荆酒酒动了动唇,没有接他这句话。

他望着白遇淮的面容,细声细气地问:“你的脸色怎么好像……是白的?”

白遇淮一顿。

从他亲手灭了自己的浊气之后,其他人根本没有发觉到这一点,只是惊骇于白遇淮力量释放出来的可怖。

但是原来酒酒看见了。

白遇淮心底纠结的躁郁、憎恶,骤然消散了大半。

“嗯,可能是有一点。”白遇淮低声说着,在荆酒酒面前半蹲半跪了下来。

浊气,毕竟和他系出同源。斩杀它,也等同于在斩他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天底下修道成仙的人,就都可以痛痛快快斩杀浊气,不留后患了。

不等荆酒酒再开口,白遇淮就紧跟着又问:“酒酒消化好了吗?”

荆酒酒皱了下鼻子:“没有。”

他老觉得顶得慌,还老想打嗝。

腹中就如同吞了一个大火球,那火球源源不断向他的四肢百骸传去滋养的热流,又说不出的舒服,但又说不出的噎。

我这一天天都吃的什么玩意儿呀?

白遇淮将手按在他的肚皮上,他又说了一遍那句对归云门人和庭一大师说的话:“我有解决的办法。”

荆酒酒本来还想再凶一点点点的。

谁叫浊气是白遇淮的呢?

可他舔舔唇,看着凑近的白遇淮,脸色更显得苍白……唉。荆酒酒在心底悄悄惆怅地叹了口气。

他怎么会觉得白遇淮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呢?

白遇淮明明什么表情也没有。

荆酒酒接了他的话,问:“什么办法?”

白遇淮抬手解了一粒扣子,面容还是那样淡漠禁-欲,口吻一本正经:“你吸一点我的气。”

……

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白遇淮将荆酒酒扣在怀中。

荆酒酒的声音渐渐破碎不成声:“……吸得好像……有点多?”

他怎么觉得更顶得慌了?

他怀疑白遇淮在驴他。

唉。

可是好嗨哦。

“不多。”白遇淮垂首,亲吻在了他的锁骨上,然后一寸一寸肌肤,都摩挲、亲吻过去。

灭了浊气又如何?

他还是恨不能,回到睡美人古堡之中,代替酒酒尝烈火焚身、无一处完肤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