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的背影渐渐远去。没有赢,也没有输,其实什么变化都没有,还和之前的一样。
下午,咖啡馆里的空气,叫人感觉倦怠。多少年没有进过咖啡馆了。关根雪江坐在靠着窗户的一个位子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来往的车辆。
两个月以前,关根雪江想扇时泽好美一巴掌,可惜却没有扇到。也许是被雪江的气势镇住了,也许是出于对雪江的同情,绵贯邦彦没有对任何人说这件事。发生在那个狭窄的调解室的不愉快,永远被封闭在那里了。
菊田好美的话里边,只有一句话是谎话,奈津子跟菊田宽治没有死灰复燃。后来雪江才知道,那只是时泽好美的策略。把以前那件无法否认的事情,强以加入现实的内容,以达到逼迫关根雪江去找奈津子,问个明白的目的。
女儿奈津子哭泣着,把一切都对母亲关根雪江说了。现在,女儿一个人的秘密,变成了母女共有的秘密,仅此而已。今后,母女两个要一起保守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牙科医生——就是奈津子的丈夫知道。
但是……关根雪江一想起往事,心情就非常沉重。自己居然没有发觉,女儿悄悄地怀孕了。更不知道女儿偷偷前去堕胎的事情。
当时,关根雪江只顾照顾有精神疾患的丈夫了。直到奈津子“不登校”的时候,关根雪江根本就没有担心过,两个女儿有什么问题。她认为:自己的女儿被教育得很好。
关根雪江向咖啡馆入口处,悄悄地看了一眼。时泽好美正好在这时候进来了。好美在雪江对面坐下。两个人的位置,跟调停室一样。
“把你叫到这里来,真是对不起。”关根雪江先说话了。
“没有关系!……”时泽好美答道。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是冷冰冰的。
时泽好美看着窗外,又说:“我不能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长了,我母亲和我的女儿们,正在对面的书店里等着我呢。”
“只耽误你三分钟。”关根雪江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茶色的信封。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不要。”时泽好美严肃地说。
“那不行,我一定要还给你。”关根雪江把那个茶色的信封,硬是放在桌子上,推到时泽好美的面前。信封里装的是三万日元。
当年,奈津子把存钱罐里的钱,全部都拿出来了,加上菊田宽治给她的钱,做人工流产的费用还是不够,于是,时泽好美也出了三万日元。为了把菊田宽治从奈津子手上夺回来,她竭尽全力。
“菊田夫人……”关根雪江才一出口,便被时泽好美打断了。
“对不起,我已经改姓时泽了。”时泽好美严肃地说。
“你已经离婚了?”关根雪江吃惊地问。
“嗯。协议离婚进行得很顺利。”
当服务生把时泽好美点的咖啡送来的时候,三分钟已经过却了。但是,关根雪江还想问一个,无论如何,自己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时泽好美。”关根雪江按照她的旧姓称呼着。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时泽好美把送到嘴边的咖啡,重新放在桌子上。
关根雪江压低声音说:“我不会再跟你见面的,永远不想再跟你见面。”
“我也是!……”时泽好美冰冷地回答。
“最后,再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奈津子的母亲?”
时泽好美顿时笑了起来:“我逼问过她一次。昨天,你跟他在饭店开房间了吧?她满不在乎地对我说,这点小事算什么,值得你那么大惊小怪吗?”
关根雪江真想仰天长叹,她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
“一个高中生,哪有说这种话的,所以,我对这句话印象很深。第一次调解的时候,你也对我说了这句话。当时我吃了一惊,然后,就想起好几次,看见你跟奈津子在一起……”
咖啡的钱各付各的。付完钱,两人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就匆匆忙忙地各奔东西了。
关根雪江在花店前边停下脚步。花店前边的鲜花艳丽夺目。太美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顺着关根雪江的面颊,缓缓地流了下来。
有人从关根雪江的身后,悄悄地走了过去。
关根雪江转过脸去一看,是好美……还有好美的三个女儿,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本书……走在最后边的,是穿着朴素的时泽系子……
几个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关根雪江想着:自己没有赢,也没有输,其实什么变化都没有,还和之前的一样。
关根雪江悄悄地擦掉眼泪,把脸转向花店。她看到一种白得透明的花。那是生长在河滩上的瞿麦花。
她想买一枝——买一枝最漂亮的瞿麦花,把花束拿回家去,插在高高的玻璃花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