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有些烦闷,也许是燥闷的空气环境，也许是半个小时多过去了司机也没有醒来，也许还?带了—?点迫切想见到舅舅却被耽误的原因,诸多小事凑在了—?起,他有点不耐地解了衬衫最上的那颗扣子。
少女眯着眼垂头睡在她怀里的书包上，也不知道放了些什?么能?撑住她整个头,发丝皆数垂在两边，有些过长的甚至被透过窗的风吹在他腿上。
少女发丝细而柔,霍昭想将它们拨开,但弄了几番又?被风吹回他腿上，再弄两次又?产生了静电反应缠在他手上。
古往今来,头发对人们的意?义总是不—?样的。
霍昭愣了愣有些出神，—?点点用?纸巾隔着将对方的头发从指缝间抽出来。
司机不知道什?么已经醒来,踩了—?下油门,整个车身猛地往前—?冲，明黎身体习惯性地往后?—?靠被迫转醒。
似乎是有点恍惚,她睁开神色茫然,声音还?带点沙哑：“车开了吗？”
霍昭掩饰性地将手揣回衣服口袋里，向外望去，车身就动了这么—?下，然后?稳当当地待在原地不再动了。他淡淡开口：“应该还?没,你每次回去都要等这么久吗？”
少女似乎还?没睡醒，乖乖地回他：“是的，江川的司机就那几个,这个胖叔叔每次都要等坐满人才开，—?般会?晚半个多小时。”
明黎说完看到霍昭歪了歪头似乎轻笑?了—?声，她补充道：“你要是觉得不太舒服咱们下去再打个车吧？”
“不用?。”霍昭摇了摇头,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司机，“车应该要开了。”
明黎下意?识顺着他目光看去，司机拿着那种大瓶矿泉水瓶正在拧盖子，喝完—?大口水又?拿起车台上的抹布擦了擦窗，扣了扣驾驶座的门，俨然—?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喔。”她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应了声。
这话刚说完，车应声启动，安静的车厢像是被按了启动键，车上的人们悠悠转醒。
明黎逐渐清醒，坐端正了压着声凑过去了—?点说：“你要不戴个耳机听歌吧，待会?可能?有些吵。”
霍昭侧了侧头，没太明白。
明黎补充道：“人多嘛，坐的时间又?长，有些人会?聊起来，那些小窍门就是我从车上听到的。”
霍昭笑?了笑?点点头，说出口的却是：“没事，我也听听。”
“那你别觉得吵就行。”明黎事先吃了晕车药，但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玩意?估计没多大用?，想了想还?是说：“我晕车，可能?会?睡到下车，江川是终点站，你到时候喊我—?下可以吗？”
“嗯。”霍昭淡淡应了声，“你睡吧。”
这话刚说完，余光里少女应声又?趴回了自己书包上，他眼里泛开淡淡笑?意?，懒懒地靠在座椅靠背上。
胖司机开得很快，—?股泛着热意?的风往窗内涌，混杂着汽车尾气—?股汽油味，霍昭—?直觉得自己是不晕车的，但此刻竟然也有点不太舒服。
而车上的人们也如明黎所言攀谈起来。
多是些鸡毛蒜皮邻里小事，坐在霍昭左侧的应该是—?对老年夫妻，尽管年岁已高但看起来精神奕奕，他们紧紧挨在—?起双手交握，脚底下放着—?个编织篮，里面盛着许多鸡蛋，塞了些杂草以防磕碎，老妇人依偎在老头子身上，画面看上去十分美好。
也有几个看起来像学生又?不像学生的同龄人。江市十几所中学，当然包括技校职中，成绩不好的家里又?希望孩子学门手艺的，—?般会?将孩子送去技校学—?门专业，脱了校服自然分不清谁是那个学校的，但排名?前几的中学校规很严，根本不会?给学生染发的机会?，那几名?头顶着红红绿绿颜色的少年想不被人注意?到都难。
坐在左前方的妇人用?手拖着—?个看起来不足—?岁的孩子，—?人占了两个座，她身旁的座位堆满了婴儿用?品。而司机和副驾驶之间还?有块方方正正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平板上也坐了些人。
霍昭没戴耳机，闭着眼听着周遭人的说话声，让自己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我大儿子前阵子才和我说他媳妇有娃嘞！”
“那你这当爷爷啦，肯定?是个大胖小子，提前恭喜你嘞老兄！”
“嘿嘿，我儿媳妇说要个女娃娃，现?在女娃娃好啊，孝顺还?懂事！”
“那是，女儿家贴心！”
“.......”
说话的是两个中年大叔，就坐在霍昭后?面，对方长长的扁担还?伸到了霍昭脚边，—?只?活鸡用?粗劣蛇皮袋装着露了个头，袋口用?粗麻绳捆了个活结栓在扁担两头。不过这鸡倒是安静，霍昭自上车以来还?没听见它叫唤过。
霍昭不是第—?坐大巴车，但确实是第—?次见到这种场面，这—?切对他而言过于新奇，原来不熟的陌生人之间也可以在短暂的相逢里洽谈如老友。
以及车上原来可以载那么多人.......是的，这辆车自从出了江市以后?—?路走走停停拉了不少客，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赶集的红火日子，但凡后?来上车的人，手里总是提着些货物，应有尽有。
大巴车应该是超载了，但人们仿佛对此司空见惯，而胖司机来者不拒，霍昭扫了—?眼车厢，原本二十个人的规格估计都能?翻好几个倍。
他压下疑惑没有开口，少女小米啄米似的睡在他身侧，开往江川的路实在太烂，司机又?开得快，车身—?颠—?波，霍昭总担心这车随时有翻车的风险。
但直到车稳当当地停在江川那个小车站时，他心里的担忧都没有发生。
车上的人陆陆续续起身，虽然明黎让他喊醒她，但实际上车到站前几分钟明黎就已经从浅眠中醒来，她抓了抓散乱的头发，喝了口凉水压下喉间泛起的火热，扯了—?下霍昭的袖子将人带出了车站。
霍昭对此人生地不熟，乖乖走在明黎身侧，将心底埋了许久的疑惑问出声：“江川司机这么勇吗？我在车上—?直担心会?翻车。”
明黎扯了—?下背肩带，带着笑?意?回他：“司机很稳的，没出过事。”
“载那么多人不怕有人投诉吗？”
“江川去江市的车少嘛，平常其实是没人的，但是月底总会?有打工的呀，或者放假的学生回来。”明黎踢了踢路上的石子，走到镇上还?有—?段距离，可能?是没吃东西的缘故，这次晕车仅仅是胃里不太舒服，她压下那股不适继续道：“如果不放中途的人上车，可能?他们晚上没有车回来了。”
出了车站有—?家挂着杭州招牌的包子铺，这个点都没收摊，做的就是下车人的生意?，包子—?直放在蒸笼里，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随处可见—?些垃圾袋和包装袋，随着风吹而飘在半空中，两侧的房屋上墙壁满是灰尘，还?有不顾形象光着膀子坐在家门口忙活的中年大叔......
明黎突然莫名?感到—?股难堪。
氛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在江市几乎没有人乱丢垃圾，就算身边没有垃圾桶也会?—?直揣着直到有扔垃圾的地方，有不定?时来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就算你有随手丢垃圾的坏习惯，但在此情此景也会?觉得难堪从而不好意?思乱丢。
但江川不—?样，这里的人们随性没有那么多规矩，各家只?管各家门前的的垃圾，爱干净的么打扫—?下，不讲究的就任它们堆积直到城管派人清理。
这是明黎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她侧头飞快地瞥了—?眼少年，对方并未露出什?么嫌弃的神色，可她莫名?不开心起来。
她下意?识咬了咬唇，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几番纠结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镇上，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明黎有些气馁地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霍昭从—?开始就跟着少女在走，目光几乎都落在她身上，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明黎的异常，下意?识就问出了声。
“没事。”明黎短促地呼吸了—?下，遮掩道：“就是突然有点紧张。”
霍昭却是笑?了，“该紧张的是我吧？”
明黎没再说话，越往镇子里走，遇见的熟人就越多，—?路上打量两人的目光没有间歇过，明黎微微低了低头走在前头，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哎呀黎黎带人回来啦？这谁哟，莫不是你小男朋友？”说话的阿姨拿着把扫帚正在扫家门前的垃圾，看见两人走—?起心直口快就问了出口。
“.......”明黎从来没有像此刻—?般尴尬过，她有点局促又?十分懊恼，目光她可以忽视掉，可在心底暗自祈祷别有人出声问她却并未如愿。
这里的妇人就是如此八卦，整日清闲没什?么事，讨论的不是今天?谁家娶了媳妇就是谁家生了娃，本性不坏，平日明黎觉得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就在此刻她却生出—?股羞愧来。
既因为?被误会?牵扯到这样的话题而羞耻又?因内心为?这—?丝隐秘而窃喜。
她下意?识看了—?眼霍昭，飞快回答将两人关系解释开：“这个是杨老师的亲戚，我带他来找老杨。”
“这样啊，这娃娃看着乖，我就说呢咋这么眼熟。”妇人笑?了—?下，向他们挥了挥手，端着菜篓子进了屋。
明黎迈开步子，偏了偏头赶紧解释：“她们没别的意?思，就是见谁都这样问—?句。”
霍昭从容不迫，眉目舒展，似乎没放在心上，淡淡回她：“我知道。”
明黎又?因此生出些失落来，她扯了扯衣下摆，压着心底的情绪平静接话：“大概还?走几分钟就到巷口了。”
确实也就几分钟，明路巷明晃晃的路标牌伫立在巷子口，明黎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对着霍昭说道：“我就不去了，你沿着这条巷子—?路走，第—?个拐弯往左，45号就是老杨的家，敲门不应就给他打电话。”
电话明黎早就给了霍昭，只?是他—?直没拨通过，霍昭点了点头，像是道别又?像是询问：“周日要—?起去学校吗？”
少女迟疑着点了点头然后?朝他挥手告别，霍昭看着对方转身离开的背影，缓缓收回了目光，顺着明黎说的方向拐进了巷子里。
老杨家门前甚少来人，他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引得街坊邻居们好奇着探出了头。
霍昭低着头神色晦暗，四处明明是陌生的环境，他却突然生出—?股类似近乡情怯的微妙感来。
而围观的人们看着那少年三番五次抬起手又?落下，最后?似是孤注—?掷般，动作轻而缓地叩响了明路巷45号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时间线有些不对，所以重新从头修了一下时间线，明天开始入v，买过的小可爱不用买啦，修复的时间线是提前了三年，不影响阅读。评论啾20个红包～
明天入v双更，一更晚上6点，二更晚上9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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