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国都城。
夜雨刚刚停歇,星光暗淡,长街上既透着凄凉,又充满诡谲。
冷风绕着寂静的烟囱,在上空盘旋,有一颗星仿佛被它吹落,坠向长街尽头。
三更已经过了,长街尽头是三王府,此时灯火通明。
形色匆匆的婢女,端着一盆凉水,穿过长廊,在一间房屋前停下来,腾出一只手推门。
噗的,一道亮光打灭了屋檐下的灯笼,擦过婢女的发髻,门吱呀一声,正好被推开,亮光消失不见。
屋子里站着十几个身穿甲胄的将士,围在一张床榻前。
婢女不敢吱声,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
榻上所躺之人,是当朝三皇子叶观河,曾经威震西野州的青云战神。
此刻的他,面白如纸,气息微弱,身上包裹的白布血迹已干,结成了血块,看起来极为可怖。
“叶剑仙怀决死之心,以身入局,竟赢天半子,可敬,可惜啊!”
重度昏迷中,叶观河脑中回荡着一个苍凉的声音,遥远如上古时代的画面不断闪现。
如同神佛般威压的虚影布满天空,杀声震动,血洒如雨,满是灭世之景。
“哈哈哈,叶剑仙,你能赢天半子,却始终赢不了人性,可悲,可叹啊!”
“芙蓉仙子韩白露!”
“九域刀皇燕藏锋!”
“咳,咳……”叶观河剧烈的咳嗽,带着难以言状的悲凉、绝望和不甘。
“少帅……”
众将士闻声,赶紧围了过去,铮铮铁骨的男儿竟哽咽了:“醒了,天佑我少帅啊!”
叶观河猛的睁开眼,瞳孔中弥漫着浓重的雾气,散发出如同废墟中归来的目光。
当眼中雾气散尽,他神色中满是陌生,看着十几双殷切的眼睛,一脸茫然。
“这是哪?青云国?”
“我转世了?还叫叶观河!”
他在记忆中搜索,明确了自己的身份,青云国三皇子,青云战神,叶观河!
而他的前世,地位更高的吓人,曾是制霸神武九州的天阙剑仙。
万年前,应对一场天劫时,被一生挚爱和生死与共的兄弟联手陷害,肉身破碎,神魂无意间,卷入一个叫罪渊的地方,在暗无天日中度过万年。
在那里,他结识一个叫洛惜的女子,叶观河以救她出罪渊为交换条件,才得洛惜相助转世重生。
未曾想,竟转世到了青云国,成为皇子。
“少帅,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可算是醒了,我还以为……”说话的人几乎泣泪。
叶观河认出来此人,乃是他麾下的先锋大将铁镇南。
短暂的混乱后,叶观河冷静下来,询问他道:“镇南,战事如何?”
铁镇南黯然低头:“月汐国势如猛虎,少帅又被重伤,我们,败了。”
数月前,月汐国侵犯青云国边境,叶观河率领二十万铁骑,星夜驰援。
一番腥风血雨,冲杀震天。
月汐铁浮屠被打的丢盔卸甲,叶观河乘胜追击,直杀进月汐国境,剑指月汐皇都。
正一路势如破竹,却被引入圈套,月汐国国师丘道虚忽然出手,重伤叶观河。
他被部下拼死救出,以灵丹护体,留着一口气回到都城。
带去的青云二十万铁骑,突围出来仅三千余众,月汐铁浮屠随即卷土重来,以风卷残云之势,占据青云国边境十城。
“我青云元气大伤,无力再战,月汐提出割地赔款,现在朝中已经乱做了一团。”
叶观河回忆了青云国和月汐国之战的来龙去脉,以及被重伤的过程,幽幽道:“我知道了,扶我起来。”
“是!”铁镇南赶紧上前,将他扶着坐了起来,婢女顺势递上湿毛巾。
叶观河接过来,擦了擦脸,正准备提气疗伤,忽然脸色骤变,眼中露出阵阵自嘲。
丹田空空,毫无灵力,修行的八大玄脉尽皆堵塞,完全变成了一个肉体凡胎。
“这……”叶观河随即哑然失笑。
命运真是跟他开了个大玩笑,天阙剑仙转世,竟是一具废人之躯。
铁镇南看到叶观河神态,眼眶红了,咬牙切齿道:“少帅,丘道虚阴狠,不仅算计了少帅,还将少帅一身修为,全废了。”
他的愤恨之色,溢于言表,青云战神可是人界武夫中的最强者,如今……
叶观河苦笑道:“成王败寇,不管用了何种手段,败就是败了,况且,丘道虚伤我的手法极为奇特,即便不用阴谋,我也未必能胜的了他。”
能转世重生,于他而言,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区区胜败,根本不放在心上。
当务之急,是眼前的难关,以他对朝堂的了解,回到朝中,必将面临一场风暴。
月汐国贪婪,得此大胜,绝不会只要边境十城那么简单。
朝堂内派系林立,想将他拉下马的,大有人在。
以前靠着军功和威望,没人敢动他,如今青云国因此战元气大伤,滔天的罪责,恐怕都要落在他头上。
而且,他有两个亲哥哥,恨他不早死,想必在兴风作浪,暗中鼓噪事端。
叶观河面临的,将是内忧外患。
……
第二日,早朝。
叶天舒坐在王位上,看着吵的乌烟瘴气的群臣,扶着额头,一筹莫展。
“此番兵败,乃是三皇子贪功冒进,致使我青云铁骑几乎全军覆没,元气大伤,不得不割让边境十城。”
兵部尚书陶千里激愤道。
“没错,经此战败,月汐国损耗,不仅也好割让城池,军费损失居然令我国库补偿,三皇子乃罪魁祸首!“
户部尚书言正卿附议。
随之,朝堂上唾沫横飞,人人皆弹劾叶观河兵败之责,乃青云国罪人!
叶天舒欲言又止,战败已成事实,现在需要讨论的是如何渡过难关,而非追究罪责。
“都闭嘴!”
朝堂上一声娇喝,瞬间寂静下来。
王座旁边站着一位少女,眉黛如墨、肌肤如玉、眼中含星,怒时如桃花映红,稚嫩中带着惊艳的美丽。
她叫叶潇潇。
乃叶天舒独女,青云公主,打小便极受疼爱,即便在朝堂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她原想去三王府看望叶观河,听说朝堂议论兵败之事,怕三哥吃亏,便闯了进来。
“潇潇,朝堂之上,不得无礼。”叶天舒见她放肆,嗔怒道。
叶潇潇跋扈惯了,急道:“父皇,三哥金戈铁马,征战沙场,为青云国汗马功劳,正是有他镇守,别国才不敢染指我青云,不能因一次兵败抹杀三哥以前的功劳。”
叶天舒放眼朝堂之上,颇感心神俱疲,他虽为一国之君,可面对月汐国咄咄逼人,还需仰仗这些朝臣。
他无奈道:“观河虽为皇子,毕竟是兵败了,影响极大,不能因为是皇子逃脱罪责,总需给黎民百姓一个交代。”
大皇子叶云遮言道:“父皇所言极是,潇潇,你三哥贪功冒进,致使兵败,做哥哥也很心痛,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可纵容。”
说着还滴下两滴泪水。
叶潇潇满脸通红:“大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