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的确要搜,”教皇一挥手,得到旨意?的圣殿骑士就将整座大厅围了起来:“每个人?为了避免嫌疑,应该接受搜查,这个小偷一定会被?找出来,他将会得到严惩。”
大厅里不由自主发出了窃窃私语,大多数人?,尤其是贵族,将搜查视作一种另类的游戏,他们甚至乐意?通过搜查,向心仪的女士展示自己?的财力,比如那个西浦公国的吉斯伯爵——
他一边频频向另一个贵族女郎放电,一边将自己?的香水、手帕、精油和宝石戒指、项链做出展示,甚至还脱下自己?的靴子,乐得让人?们看到鞋子上?缀满的淡青色珍珠。
女士们似乎得到了教皇的特殊照顾,教皇只?授意?她们自己?展示自己?的裙子并没有隐藏什么即可,尤其是侍女,纷纷表达了对教皇的由衷爱戴。
格里高利也等到了搜查,他确信自己?没什么可以搜查的,他的两?个口袋中只?有几个金盾和侍女劳拉给他的腰牌——
然而等他摸到口袋的时候,那种突兀的手感,让他不由自主怔忪了一下。
“什么东西,自己?掏出来!”侍卫呵斥道。
格里高利似乎比他还想知道那个膈人?的东西是什么,他下意?识将一条长长的褡裢掏了出来,那铰链纯银上?,硕大的一颗蓝宝石周围,镶嵌了若干细碎的蓝宝石,抖动之间,像天上?的银河一般。
“抓到了!”侍卫们一拥而上?,将格里高利摁倒在地上?:“小偷在这里!”
人?们又一次发出了惊呼,那的确是教皇的褡裢,从一个其貌不扬的家?伙身上?搜到了。
格里高利被?死死捆牢,像个奋力挣扎的毛毛虫,被?带到了教皇的座前。
他看起来还未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似乎比其他人?更要惊骇和不知所措:“我不是,上?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蓝宝石褡裢出现在你的口袋里,你还问我怎么回?事?”教皇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格里高利,其貌不扬的小偷,你行窃多年,未曾想过会有今天吧?”
“敬爱的教皇陛下,”格里高利似乎还想解释一番:“一定是出现了什么谬误,我绝没有偷窃您的……”
“贼不走空,我觉得并没有冤枉了你,”教皇的声音似乎只?有格里高利能听见?:“我昨晚就该抓住你的,偷了我的书还想跑吗?”
这果然是个陷阱,格里高利懊悔地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说实话他不光昨晚可以跑脱,今天他本也可以走掉的,是他禁不住诱惑,还是落入了这个陷阱中。
“陛下恕罪,”格里高利脸色灰暗下去,昨晚上?那个预感已经得到了证实,他知道自己?偷窃被?抓的下场,没有一个小偷不会得到严惩,他很有可能会失去自己?的一双引以为傲的手:“我承认自己?马失前蹄,这双手为我带来财富的同时,也终于带来了厄运。不过,”
他抬起头来,露出恳求的神色:“我只?有一个请求,请那个将褡裢放入我口袋里的人?现身,让我膜拜——他的技艺远胜于我,枉我自认为技艺无双,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未曾遇到敌手。现在我知道,有个人?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戏弄于我,他比我高明百倍。”
从兜里发现蓝宝石褡裢的那一刻,格里高利的骄傲似乎就被?粉碎了,从来都是他盗取别人?口袋中的东西,如今他的口袋居然也被?光顾了,而且他毫无察觉。
他的请求并没有得到回?应,教皇只?是挥了挥手,让侍卫将他带了下去。
但?人?们却不会发现,巨大的、肃穆的面具之下,教皇的嘴角,一直充满着?笑容。
这是他喜欢的活动,属于他的技艺——在这个行当中他还跟佼佼者交锋,甚至胜过了这个人?。
一百三十条蓝宝石褡裢并没有白?费,教皇得意?地想到,他得到了小偷们的真传,而且他算来算去,只?使出这样的技巧一共两?次。
一次是刚才。
一次还要回?溯到舍弗勒城堡里,他拿走了侍女劳拉的蟾蜍石项链,让这条项链在火炉中烘烤了一夜,出现了裂纹之后,他又恶意?地将项链放在了猪粪中,让它给劳拉带去了猪粪的味道。
圣保罗教堂。
克莉斯和拜旦缓步走在教堂中央,她提出了一个问题:“您知道蔷薇会吗?”
“蔷薇会?”拜旦道:“我不知道,但?我应该给你看一个有趣的东西,跟我来。”
他带领克莉斯来到了灵柩墓地,这个小教堂中,存放着?伟大的工匠、画师的坟墓,他们化为枯骨,存放他们枯骨的是沉重的石雕,还有上?面雕刻的文?字。
“看看他们集体的墓志铭。”拜旦道。
克莉斯走了过去,一座石像上?面刻着?:
珍惜你的身体,就像蔷薇珍惜它的根茎。因为那是躯壳,养分需要储存在躯壳中。
珍惜你的头脑,就像蔷薇珍惜它的花瓣。因为那要孕育着?文?明,令人?赏心悦目的创造和文?明。
珍惜你的心灵,就像蔷薇珍惜它的花蕾。因为那是最后的果实,会酿成清香的蜂蜜。
你爱你自己?,并爱他人?,就像蔷薇独自美丽,并有余香赠人?。
“知道这是什么吗?”拜旦笑了:“这是当年帕农神庙中,每个女孩成年之时,所要祈祷和记诵的誓词。可爱的女孩会成长为美丽的女人?,美丽、芬芳、动人?。”
“即使有冰雪迫近了她们,寒霜冻死了她们,”克莉斯忍不住热泪盈眶:“然而她们还有余香赠人?。”
克莉斯在这里进行了哀悼,为那些受难的女人?,还有那些伟大的工匠和画师,这些人?最先没有忘记她们,最先用自己?的方式歌颂和提醒人?们。
她伸手擦了擦眼?睛,走出教堂的光线让她还不能适应——
不过这一下却让她顾不得刺眼?的阳光,因为她看到教堂前来了几辆马车,最先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是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人?,然而风吹动她的面纱,让她露出了真容。
王后。
安妮王后来了教堂。
克莉斯惊讶了一下,不过她后退一步,立刻隐藏在教堂阴影之中,没有人?发现她。
安妮王后面如冰霜,她的身后还有十数个侍卫,他们围绕着?她,侍女玛丽似乎拦在她面前,竭力劝说着?什么——但?安妮王后却在厉声斥责她:“滚开,玛丽!那个女人?已经得意?忘形到敢于挑衅我了!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下贱的情妇而已!”
苍天啊,王后看样子是来收拾那个国王的情妇的——克莉斯差点忘了,那个情妇正巧住在圣保罗教堂之后。
克莉斯倒吸一口气,这恐怕不是个好事——她记得自己?出宫的时候,国王正和教皇一起,估计王后也知道这是个好时机,关键是她居然能打破国王的禁制,轻而易举出宫。
克莉斯看她穿过了教堂,才露出身形来,一群唱诗班的孩子一股脑从教堂冲了出来,他们都是七八岁的孩子,正围绕着?方尖碑玩耍。
克莉斯招手,让一个可爱的女孩走了过来。
“把手伸开。”克莉斯吩咐道,她在这个女孩的手心拓了一个印章。
博尼菲领主的印章,这枚小巧的印章总是被?克莉斯随身携带着?,装在小小的腰包里。
“你叫什么名字?”克莉斯问道。
“伊丽莎白?。”这女孩道。
“很好,丽兹,”克莉斯摸了摸她的头:“请为我做一件事,丽兹,我给你一个金盾,你用它来搭乘马车,告诉马夫停泊在宫门口,看到那群王宫的守卫之后,你就说你是博尼菲的克莉斯公主派来的,必须要见?到国王。如果他不相?信,你就摊开你的手掌,把这个标记给他看。”
“你会见?到国王的,凯特莱蒂斯的国王陛下,”克莉斯道:“你告诉他一句话,王后去了圣保罗教堂。”
看着?小孩子跑跑跳跳地走出了教堂,克莉斯才转身跟上?了王后的队伍。
圣保罗教堂之后是一处幽深的别院,看起来十分不惹人?注目,然而实际上?这里装潢精美,佣人?众多,似乎别院的主人?是个隐形的富豪贵族一样。
“好一幢金屋藏娇之地,”王后冷冷道,她的目光闪着?难以遏制的怒火:“……当年我也只?有在新?婚的时候,才得到了河畔的一处夏宫,这么多年来那个地方年久失修,我多次请求国王,请他重修一下那个地方,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拖延和拒绝……”
现在国王却可以斥巨资买下圣保罗教堂背后的一大片土地,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建造了这么一处堪比宫殿的爱巢。
被?嫉火充斥着?心灵的王后闯入了这个地方。
仆人?们也有从宫廷出身的——甚至相?当一部分,他们是国王的心腹,他们当然认得出王后,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从天而降的王后惊呆了。
“看到我很惊讶吗?该死的,你们和国王一起欺骗我,”王后脸上?挂起狰狞的笑容:“没关系,我会像切萝卜一样切下你们的头,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收拾那个女人?。”
仆人?们作鸟兽散,毕竟王后的骑士们有备而来,而且很凶猛,克莉斯记得小偷格里高利似乎说过,王后的骑士是角斗场选出来的,他们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很快那个金屋的主人?终于显露了身形——
然而这个人?克莉斯一见?之下,却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