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像是被这一幕刺激到了似的,嗷嗷叫着,加剧了进攻。
女骑士们脸色都很难看,虽然她们弓弦已经拉满,但投鼠忌器,这些流民无耻地将女医绑在木桩上,并且用来遮掩自己的身形。
甚至在卢娜一箭射到一个流民的头顶的时候,他们就会在女医身上划一刀,作为城堡敢反击的报复。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克莱尔怒道:“小姐您甚至还曾经给?他们降下恩典,给?他们小麦、美酒,甚至抛洒银盾。”
换回来的却是贪得?无厌,甚至恩将仇报。
凯里嘶哑着嗓子从三楼走下来,他明确告知克莉斯:“这是一群暴、民,指望他们具备良心和道德是不可能,希望他们知难而退也不可能。”
克莉斯沉着脸:“仅凭他们手上那破破烂烂的武器,想要突破城堡坚实的大门,是不可能的。要我们一直束手被围攻,也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负责煽动流民的人就那两个:“能不能让他们群龙无首?”
然而这有?些困难,似乎知道自己是城堡的靶子,小维尔斯和皮马里躲藏在阴影中,且在城堡的射程之外,他们像淤泥中的陷尸鬼,睁着狰狞的眼睛,发出志得?意满的笑声。
“直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你因?何遭到围攻吗?”蒲柏远远地看着她,但她的声音却能传到克莉斯耳朵中:“你因?何接连遭遇刺杀、胁迫、侮辱和背叛?”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起来,仿佛以前只是捏着嗓子说话:“……因为你始终不能狠得?下心来,克莉斯,你始终不知道很多事情没有两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都在于你不能正确地震慑他们。”
没错,似乎一开始就是这样。
玛莎出卖了她、背叛了她,但克莉斯没有?任何行动。在密林中,面对刺客两度的刺杀,克莉斯最后却选择了放他离去。
普鲁斯像个从天而降的强盗,在她的领地胡作非为,她却有所顾忌,畏首畏尾,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在其他领主那里,违背命令的人会被毫不犹豫地处死,在克莉斯这里,她只是发配这些人去磨磨。
克莉斯没有?说话。
她的下颌颤动了一下,看着地下依旧疯狂的流民,终于道:“……把阿基坦的骑士的头颅割下,扔给?他们看。”
凯里的眼中似乎流露出欣慰之情,为他第三个服侍的主人在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具备了冷静和决断两种相当难的的品质,这在他曾经的主人康斯坦丁身上,从未出现过。
阿基坦的骑士似乎都有个大脖子,在停尸房曝晒了几天之后,硬地像是鹅卵石,这时候厨娘塔丽再一次发挥了自己独特的技能,用砍柴刀完成了并不怎么精密的切割。
流民们觉得?城堡已经寂静无声了,城堡中的女人们被他们吓住了,他们高声呼喝,血液沸腾。
然而却从塔尖上抛下来十几个圆溜溜的东西。
“小心——”
那一定是城堡的暗器,像这种具备防御功能的城堡,总会有?机关来抵御侵略者,或者是投石机,或者是——
没有或者,是十几颗青色的、似乎已经发臭的头颅。
皮马里发出了女人一般的叫声,他不由自主从牛背上摔了下来,啃了一脸泥巴,瞪大了双眼:“人头头头头……”
“好好看看,如果继续执迷不悟,这些人头就是你们的下场,”凯里喊话道:“你们以为领主是个女人,对你们从来仁慈,就会任由你们欺负到她的头上吗?相信我,城堡之内是比城堡之外更可怕的存在。现在你们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放下武器,赶紧掉头回去。”
这番话似乎起到了效果,不,应该说,从天而降的人头才起到了效果。
流民们被这一幕震住了,都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似乎令人向往的财富之门,忽然变成了三头犬看守的地狱之门一样。
克莱尔松了口气,劳拉也哼了一声:“一群乌合之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却听一声轰隆的巨响,城堡西南地窖的大门却被从内而外推开了。
看到这一幕的克莉斯神色大变:“隧道!”
城堡夏日避暑用的冰块是冬天窖藏的,现在就是冬天,在上个月的时候就从密林的溪流中割取冰块,但巨大的冰块不好直接进入城堡,于是在城堡的西南角直接打通了一条隧道,类似一种坑道的存在。
现在这个隧道却被打开了。
人群静了一下,随后爆发出呼声,流民们被振奋了,城堡的门就这样被打开,让他们欣喜若狂。
侍女们也发出了尖叫,因?为她们看到这隧道的门是被自己人打开的,那个人露出身形来,眼尖的劳拉一眼就认了出来:“天啊,西比尔!”
西比尔,猎人瑞里尔的妻子,因?为自己丈夫的死亡,而将一切都归咎于克莉斯的头上,这又是一个恩将仇报的故事。
她大概忘了从一开始,是谁将她从教?士手上救了出来,她只记得?自己的丈夫七拼八凑回来的尸体,对她丈夫因何落得那样的下场却装作不知,或者自欺欺人。
克莉斯在窗口吐了一口气,她眼中有?一点微小的光芒,已经荡然无存了。
甚至她无法目视蒲柏,因?为在前一刻她就被这家伙有?如站在上帝视角一般告知了她的失败。
“因?何接连遭遇背叛?”
“因?为你始终……无法正确震慑他们。”
在克莉斯被侍女们扶上楼的一刻,她听见自己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杀了她。”
骑士们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她们的弓箭不再使用,但短剑和盾牌却发挥了巨大作用,每五个人组成一个小型方阵,这是骑士的经典矩阵,在伦姆的指挥下,进退有?序,配合得?当,不一会儿就捅穿了几个试图进入城堡大厅的流民。
卢娜还是擅长射箭,不过将长箭换成了短箭,她的箭很有?灵性,可以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射中敌人。
“嗖——”
这支箭就穿透了一个流民的右眼。
不过这时候另一个流民已经红着眼冲了上来,来不及射第二支箭的卢娜就地一滚,就要抽出匕首,然而她的身后已经跳出来一个灵巧的身影,这个身影先一步发动了攻击,将这个流民的大腿捅了个血窟窿出来。
卡拉汉小朋友拔出剑,学着伦姆往地上呸了一口,小小的脸上充满了对敌人的鄙视。
卢娜不由得笑了一下,“你是个骑士了,卡拉汉!”
战斗还在继续,虽然骑士们并不害怕敌人的进攻,但敌人的人数是个优势,他们就像是发动了蚁潮的蚂蚁一样涌进来,总有骑士们杀不到的,他们并不跟骑士做缠斗,而是将目光瞄准了手无寸铁的侍女和仆人——
不一会儿就有?无辜的、没有辨清方向的侍女惨死在了他们手中。
“快走,小姐,”克莱尔从自己的钥匙串里捏出一把不起眼的花纹钥匙:“走密道出去,离开城堡!”
“我不能离开我的城堡,”克莉斯却道:“骑士们在为我而战,侍女们为了保护我而死,我不能只顾保全自己的性命。”
“这一刻你可真有?英雄气概,”蒲柏提着剑走上来,刚才她和劳拉在门口做了个伏击,杀死了两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到这里的流民:“你的城堡都快要落入敌人手中了,不多久你和你的侍女们都会成为阶下囚。”
侍女劳拉还在发着抖,她还没能从亲手杀了个人的事实中回过神来,但她现在看蒲柏忽然顺眼了许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你说,怎么办?”克莉斯道。
“猎人们的小刀在密林中反射着金光,”蒲柏道:“如果你还想抓住一线生机,就快点做出你的许诺。”
“告诉他们,”克莉斯没有?任何犹豫,“我将铭记这次的恩情,只要他们愿意听从我的号召,我将认定他们为舍弗勒最尊贵的客人,给?他们任何想要的东西,哪怕整片密林。”
蒲柏点了点头,忽然笑了一下:“……虽然你优柔寡断,心肠软弱,但你也有?一些优点的,克莉斯,比如善于舍弃,希望你将这个品质维持下来。”
她自告奋勇去密林说服那帮一直观望到现在还未做出决定的猎人们。
克莉斯相信这对她不算是个艰难的差事,因?为她的身手如何,克莉斯是知道的,她只要出了城堡,找到马匹就可以了。
蒲柏似乎也这么想,因?为她的脸上一直充满着和那天一样的游刃有?余,但这一次她却回头多看了一眼克莉斯,并且似乎牵动了嘴角,吐出了一个字来。
克莉斯觉得?她好像在说:“宿命……”
但她没有?机会再确认了,蒲柏从台阶上跳了下去,像一只矫捷的猎豹,克莉斯追寻着她的背影也走了两步,最后确定她顺利冲出城堡,骑上了一匹白马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克莉斯的手几乎捏不住短剑、到处哀鸿遍野的时候,猎人的队伍冲了进来,面对流民他们不会觉得?比收割猎物更难了,而在这一刻,流民们还以为他们是来帮助自己的。
等到城堡恢复了安静之后,连悄然升起的月亮都变成了红色,似乎在纪念这一天从早到晚的杀戮——然而这本该是个和平的日子,因?为耶稣在这一天降生,他预备为世人带来爱,但人们嘴上记得他舍生做出的教?诲,却从没有放弃过手中的剑。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还木有结束……思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