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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三十来岁的男人。他的眼角都已经有了生活辛劳的细纹。

主菜都做好了,曲同秋热着锅子,只需要再炒一个小菜,任宁远就该回来了。

他自己是个被磨砺得没了志气的小人物,年轻时候有过的浪漫理想都已破灭或者淡去,剩下柴米油盐的平和琐碎。幸福无

非就是看着女儿一天天健康长大,或者和好友重逢,同喝一壶茶。

想到又能和任宁远坐在一起吃着饭,他就觉得无尽的欣慰和欢喜,愉快得几乎要哼起老歌来。

刚把菜盛出来,手机就响了,曲同秋瞧见显示的是任宁远的号码,不等它响第二声就忙接通了。

「任宁远?」

「你还在我家吗?」

「是啊,」曲同秋热切地,「菜刚做好,还热着呢。你快回家了吧?」

任宁远「嗯」了一声,说:「我等下就有朋友过来。你也不用收拾了,先回去吧。辛苦了,不好意思。」

曲同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啊……好,好。」

挂了电话,曲同秋解开围裙挂回原处,将做好的饭菜摆好了留给任宁远和客人,就关好门离开,不忘把钥匙塞回花盆底下。

他以为过来做饭就是受邀请留下一起用餐,而任宁远只是叫他来当厨子的,这一误会,不免有些尴尬。

回去的路上曲同秋买了个面包,在公交车上摇晃着把肚子填饱了,稍微有些空虚感,将手擦擦干净,便闭上眼睛瞌睡。

虽然很累,但仍然是想见任宁远的心情。任宁远仍然是往日的清淡冷漠,而他对任宁远一厢情愿的依恋,到了这种年纪,

也不曾消退。不知怎么的,就无法入睡。

君子之交.上

第二天便是周末,正逢中秋节,曲珂也从学校回到家,曲同秋打算带女儿去好的餐厅吃顿中秋团圆饭,而不是在家烧菜。

父女俩对着杂志上的广告商量了半天,曲珂说:「我们请任叔叔一起来吃饭吧?」

曲同秋想了一想:「妳任叔叔可能会没空。他有很多事情和朋友。」

「老爸你害羞什么啊,不约约看怎么知道。」

被女儿推着,曲同秋笑着掏出手机来拨号码。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通,一阵沙沙响之后,听得那边的男人「喂」了一声。

曲同秋忙说:「你好,是我,曲同秋。」

「嗯。」

「是想问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刚好过节,我们出来一起吃个饭。」

对方顿了一顿:「不好意思,我晚上有事。」

「啊,是和别人有约吗?」

「嗯。」

「哦,那好……」

转头见女儿充满期待地仰脸看他,曲同秋只得说:「妳任叔叔没时间,他有别的朋友要一起吃饭。」

曲珂有点失望:「啊,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老爸最好的朋友吗?」

曲同秋安抚地摸摸她的头。任宁远是他最好的朋友,不等于他也是任宁远最好的朋友。小孩子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晚上父女俩出门,却被座无虚席的盛况吓了一跳。明明是离晚餐还早的时间,离家较近的繁华一带,那么多规模尚过得去

的餐厅,竟然连一个空桌位也找不到,桌面一律放着订位牌。

家乡小县城的饭馆很少有满成这样的时候,即便逢年过节,只要去得早,就一定有位子。他们不知道在T城,这种日子不

早早预定位子是不行的。

而没有自己的车也是不行的,想换个地方找饭店,公交车早已塞得门都关不上,路边还有一堆的人伸长了脖子等着抢占出

租车。

君子之交.上

整个城市似乎都人满为患。曲同秋带着女儿艰难地搭了几次车,倒也看到街边有几个小店的客人不是那么多。但也意识到,

若想吃到口味正常的晚餐,在这种时候还能空着的饭店绝对是不该进去的。

让曲珂跟着自己挤了半天公交车,兜转了半天,竟然还是没地方吃饭,原来是为了逗女儿开心才想去高级点的餐厅,哪知

道反而让她受罪,曲同秋觉得心疼起来:「咱们先回家吧,爸爸给妳做饭,将就一下,明天补偿妳,好不好?」

曲珂懂事地乖乖答应了。曲同秋还是愧疚,摸了摸她的头。

在路边等着车的时候,裤兜里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曲同秋掏出来一看,来电的却是任宁远。

「啊,你好。」

「你们在哪里?」

「在XX路,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没找到吃饭的地方?」

「嗯,是啊,人太多了。」

任宁远沉默了一下:「这时候回去太不方便。我离你们不远,这里有空位,你带曲珂过来吧。」

任宁远说的饭店就在步行可及的距离,曲同秋带着雀跃的曲珂坐了饭店电梯上去,果然看到穿着深色上衣的男人坐在靠窗

的位置,正慢慢喝杯里的茶,漫不经心看楼下的夜色市景。

父女俩打过招呼,在他对面坐下,可供六人入座的桌子空间很是舒适,人与人的距离也恰到好处,桌上已摆好三套碗筷,

开胃小食和包装雅致的月饼也是三份,曲同秋未料到任宁远会为他如此细心准备,顿时感激不已,胸口阵阵暖流。

「对了,你不是约了朋友吃饭吗?」

任宁远示意他看菜单,而后微笑道:「他们俩有点事,不来了。」

曲同秋「啊」了一声,才明白过来碗筷和小食都是那两位朋友的,自己和女儿只是填上这个失约的空缺。想到方才的自作

多情,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忙把拿着端详的月饼放了回去。

点好的菜很快送上来,曲珂已经饿坏了,埋头吃得很是开心,曲同秋专心给女儿夹菜、拆蟹壳,手上忙碌,不知怎么的,

就觉得很嘴拙。

结过婚当了父亲的男人,不能再像年少时候那样「老大老大」地叫着,没皮没脸地追在任宁远身后,中年人的亲近,不知

道要怎样才能做得出来。

君子之交.上

紧张起来就有点想抖脚,但又不礼貌,于是边剥螃蟹,边用小腿在桌下机械地来回蹭着桌脚。

剥了有大半只,发现任宁远在抬眼看他,微微皱眉,神色有些复杂,突然意识到自己反复磨蹭的是任宁远的腿,顿时全身

僵硬。

「呃……」

不等他想出话来化解尴尬,就听得身后有人说:「宁远,我们还是在这里吃饭吧。什么鬼画舫,摇得我受不了。」

任宁远似乎有些意外,抬起头,放下筷子,曲同秋来不及反应,又听得另一个声音说:「已经约了别的朋友了?你这家伙

动作倒快嘛。」

曲同秋回过头去,来的是两个高大的男人,样貌都称得上俊朗不凡,一个面带笑容,纵然看得出心情不坏,眉眼也是隐隐

的暴戾;另一个微挑着眉毛,过分挺直的鼻梁令人印象深刻,连嘴角弧度都透着傲气。

曲同秋觉得眼熟,一时也只能先微笑表示礼貌,长得冷傲的男人却突然瞇起眼睛,心情很坏似的,狠狠盯住他。

两人对视了半晌,曲同秋终于想起些什么的时候,男人也用怪异的腔调开了口:「你是曲同秋?」

「……庄维!」

曲同秋忙推开椅子站起来,和分别了十几年的旧日同窗面对面站着,一时激动得不知所措。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两天,」毕竟多年未见,大家都成了相对稳重的中年人,楚漠对他也比少年时代友善得多,「你呢,什么时候来的

T城?」

「差不多一个月前吧,」曲同秋直搓手,望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嗨,你们……和以前都不太一样了……」

楚漠哈哈笑,拍拍他肩膀:「你也是。瘦掉了一整个人嘛!现在有多少?一百二十磅?」

庄维不太高兴:「都来这么久了?宁远,老同学碰了面,你怎么也不跟我们提一声。」

任宁远拿餐巾擦了擦手,叫来服务生再添两副碗筷,微笑道:「怎么说得好像你们这么多年从没见到过校友似的。见了不

免就要帮忙办点事,你们不都已经觉得烦了吗?下礼拜我还要接待一个学弟,帮他推荐去面试,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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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同秋猛然有些脸红了,他也是靠任宁远帮了许多忙才能在T城暂时安定下来的穷校友,连能吃上这顿中秋团圆饭都是托

任宁远的福。

虽然可能任宁远帮过的人太多了,只要客从远方来,就必然给予招待,并不在意多他一个,但那种负担感陡然就让他胸口

不太好受起来。

「先坐下来吃饭吧,」任宁远笑道,「有位小淑女我们还没介绍呢。」

一直乖乖不插嘴的曲珂眨了眨眼睛,庄、楚两人也看向她。

「这是……」

曲同秋忙说:「这是我女儿,曲珂,今年十四岁了,来T城念书。小珂,这位是楚漠楚叔叔,这位是庄维庄叔叔。」

两个「叔叔」都瞪着他。

楚漠说:「吓?你有女儿?是你亲生的吗?」

曲同秋大为窘迫,连任宁远也露出苦笑:「你就算真的有疑问,也不能当人家的面吧。」

楚漠耸耸肩:「这有什么。不必客气吧?说真的,读大学的时候,我一度怀疑你在暗恋宁远呢。」

任宁远呛了一下,曲同秋已经僵硬了:「什、什么……」

「你不是还在钱包里夹宁远的照片吗?比GAY还GAY,晚上睡觉还抱着不放……」

曲同秋忙双手捂住女儿的耳朵,又愧又急:「有小孩子在,能不能不要讲这种笑话啊。」

曲珂被捂着双耳,张大眼睛滴溜溜转着眼珠子,很是可爱。

楚漠又感慨:「长得完全不像你。」

曲同秋都快恼羞成怒了,急道:「她长得是像她妈妈,可是下巴像我。」

庄维瞪了他一会儿:「你结婚了?」

「是啊……」曲同秋有些莫名,三十来岁的男人,结婚再正常不过,不结婚才有古怪,「你没结婚?」

任宁远咳了一声。

曲同秋猛地想起学生时代所见过两人暧昧的种种,虽然当时有些隐晦的倾向,但没有想过成年之后会真的确定下来,成了

同性恋,顿时意外又尴尬,笑容都发硬了:「呃……不、不结也挺好的……」

庄维皱起眉,「哼」了一声,拿起酒杯,往椅背上一靠,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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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漠喝了口酒,问道:「那你妻子呢?怎么不来一起吃饭。」

曲同秋觉得捂着女儿耳朵的手都发酸了:「我们……离婚很多年了。」

餐桌上一时不再是轻松对话的气氛,任宁远朝曲珂招招手,示意她过去,而后把桌上的单子撕给她:「凭这个可以去那边

抽奖搏饼,帮任叔叔赢个状元回来,嗯?」

曲珂甩着长辫子蹦蹦跳跳地去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曲同秋很是感激任宁远的细心,这样的话题,对一个孩子来说,无

论如何都太不愉快了。

「你独自养个小女孩?她都十四了,你几岁就当爹了啊?以你的学历,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单亲家庭挺不容易吧。」

曲同秋也习惯了楚漠的直接,答道:「也还好,节省一点总可以的。现在小珂大了,也乖,已经轻松得多了。」

「你妻子那边不给赡养费的吗?」

「呃,不用,是我要一个人养的,我自己可以负担。」

「但这于情于理都讲不通啊,她就这样丢下你们不管了?」

「也、也不是这样,她也有她的为难。总之我们挺好的。」

漫长的时间过去,他才可以说得这么轻松。

当时才结婚三年,还是恩爱美满的时候,妻子突然对他说要离婚,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还是眼前阵阵发黑。

杨妙哭着对他说:「对不起。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是还有别的人,无论怎么样我都忘不了他,我没法再骗自己了。不知道

你能不能理解?」

喜欢着一个可以结婚的人,却爱着另一个人,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

杨妙对他说的最后一句是:「我也不要你原谅我,是我对不起你,你可以带走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带走了曲珂。其它的都留给妻子。

虽然他一直无法理解,但他不得不默默承受,很多时候一个人所谓的成长都是这样无可奈何。

「算了,现在说那些也是白说,你女儿都养到这么大了。对了,你打算再婚吗?」

「啊……」曲同秋迟疑了一下,「没想过……还是不要了吧。我一个人带着小珂也挺好。喜欢小孩,又不介意小珂不是她

亲生的,这样的女性不是那么容易找吧?我这种条件,也没什么好挑剔别人,还是单身比较合适。」

带着半大不小的曲珂,他根本不敢随便结婚,想到再婚可能给年幼的女儿带来伤害,便宁可年复一年独身下去。拖到现在,

君子之交.上

也已经不再有恋爱结婚的热情了。

「话是这么说,可你是健全男人,总有需要的吧。难道不想办法解决吗?」

曲同秋嘴角抽了半晌,脸都红了:「这、这种事情……」

「就算不再婚,女朋友总有吧?」

「我……」

「那不然你解决需要靠的是什么啊?」

曲同秋憋急了:「也、也不是很需要……」

楚漠笑得差点没抽过去,庄维表情怪异地喝着他的酒,任宁远也带点微笑。曲同秋很是尴尬,但他说的不是谎话,饱暖才

思yín • yù。为生活奔波,又有个青春期的女儿要操心的中年男人,实在也没什么时间和心情去乱想那些东西。

正在尴尬,曲珂又蹦蹦跳跳回来了:「老爸,我没搏到最大的状元,只差一点点,不过赢的那个人把奖品送我了,我能拿

吗?」

曲同秋吓得忙想去追,但曲珂指着的那个人影已经走远了。幸好,奖品虽然面额惊人地巨大,但终究只是张饭店的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