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宝贝孙子别学习了,咱们休息休息玩一会儿换换脑筋。
老人家想不出什么新鲜花样儿,他自己爱干什么便带着你,权当是你又休息了又陪了他,少不了为自己一举两得沾沾自喜。从没有想过孙子是不是喜欢,瞿海映倒是孝顺,从善如流得很,到哪儿都开心。
爷爷喜欢下围棋,带着瞿海映到围棋茶室和一帮老棋友切磋,自己七老八十难改一副臭棋篓子,屡下屡败,有时候还要跟对手生气,却是看着孙儿棋艺精湛就乐得不行,什么气都不见了,还跟人讲我下不赢你,我孙子行,十足老还小。
奶奶就好看个戏,没事儿带着孙儿跑兴顺剧场这个戏窝子。瞿海映现在都还记得从爷爷奶奶家到兴顺剧场要做五十一路公交车,这趟车好,每停一个站点都有好吃的去处,跟奶奶看完戏回来总换不同的站点下车去吃好吃的。到如今,好多地方都已经拆迁多年,那时候的样子瞿海映都还历历在目。
那一回是升高中那个暑假最热的一天,树上的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难得爷爷奶奶都想去兴顺剧场看戏。
三块钱一张票,可以听一下午的折子戏。第一出是《挂帅别宫》,泼辣旦唱、做并重的功夫戏。第二出是《三巧挂画》,唱到那句王三巧,暗疑猜,自思自想自己徘徊,瞿海映没来由居然能唱,才想起爷爷奶奶很爱哼唱这段青水令……
第二出后要歇大半个钟头才有第三出,报幕的人说第三出是《花田写扇》,看完了不想走的熟客还可以看看年轻娃娃排戏,指点指点不要钱免费看。
这空当爷爷跑到后台去找拉胡琴的老朋友,开场了还没回座位,奶奶催瞿海映去找,没找到爷爷却在后台碰见了书正。
第一眼瞿海映就认出了他。
那不就是被自己吃光了零食的“书正”么?逾墙而来又逾墙而去的“书正”。一刻不停成长着的瞿海映一刻不停的想“书正”两个字,到底是哪个“书”来哪个“正”?翻遍汉语词典同音的字也没有一个准儿。
一开始的时候瞿海映总想着自己是想还他零食,说句对不起,到后来就变成心里有这么一个人,舍不得丢来舍不得埋,突然有一天就变成了执念。
这时候在后台的书正,妆画了一半,淡粉色绣满梅花的长衫套在身上,他自己正在系带子,旁边跟他演对手的姑娘调好了胭脂,说:“书正,咱们俩都用这个,颜色一样才登对……”
“登对”这个词一下子就上了瞿海映心中的黑名单,没来由的,瞿海映顿时把不满装入了心怀,拳头捏紧,却是挪不动半步,眼睁睁瞧着书正为姑娘在脸颊抹上淡淡胭脂,又瞧着姑娘细心含笑为书正把那淡胭脂涂上眼角……一样深浅的胭脂色,把他俩衬得更是“登对”。
瞿海映忽然明白心中那不是不满,全是嫉妒,活脱脱、俏生生的嫉妒。许多年的舍不得丢来舍不得埋,到此刻已经由执念发生了改变……
瞿海映愣生生站在边上看书正和对手戏的姑娘化脸,直到他们上台排练。书正踩到姑娘的裙摆,姑娘跌一跤,书正把人家扶起来各种道歉,被姑娘掐了一把大腿才上台。
看他急得胭脂都快盖不住红脸,瞿海映笑着溜达回座位,坐在爷爷奶奶身边,破天荒得开始看戏。
那天书正他们带妆排得这出折子戏,没有头来没有尾,瞿海映这种戏剧白痴压根看不懂,破天荒问奶奶演的是啥?
奶奶和爷爷瞧他看戏不睡觉了,耐心地讲。说这一折叫《琴挑》,道姑陈妙常和书生潘必正在寂寥月夜的道观里因琴声相会,小生小旦情意绵绵的戏码。
台上书正开口,唱的是:听她一声两声,句句含愁闷,看她人情道情,多少凡尘性……
台下没被人出来的瞿海映着急地想:你听我可好,看我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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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是想轻轻亲一口的,谁叫书正睡着了唇没绷着时是这般的软糯美好,瞿海映一时没有控制住,便吻的深入了去,三两下索取,越发用了力道,书正就醒了。
以为是家里床上,身边暖暖的,睁开眼睛却是看见黑黢黢一片,还在车里。身上暖的原因也是简单,瞿海映解开大衣把自己抱在怀里。
这一时唇齿被瞿海映攫去,书正没有办法挣脱,脑子有些乱,注意力没法跟着走身子走。明明被瞿海映搂在怀里亲吻,脑子里却想着他开了这么久的车居然还没到家,停在路边上车来车往……
“醒了不说话,睁着大眼睛吓唬我呢!”瞿海映刚刚轻薄了人,得了天大好处,完事儿,张嘴却是消遣书正的话。
书正抿抿嘴,眨眨眼,没出息往瞿海映身子靠,没办法,瞿海映那边暖。
书正往自己怀里轻轻靠了一下,瞿海映心中漏掉半拍。
几乎就要认为书正是在主动示好的时候,瞿海映赶紧告诉自己书正老师不过是睡傻了,还没有彻底醒过来。
“我以为到家了……”书正为了满足瞿海映听他说话的愿望,呢喃了一句。
瞿海映裹紧衣裳抱紧他道:“快到了,突然想亲你才停的车。”
书正点点,手掌抵在瞿海映肩头推开他,在副驾座上坐正,伸手摸摸暖风出风口,搓搓手回过头来看着瞿海映,直愣愣说:“你亲够没有?”
对面来车不讲道德,不关大灯,雪亮的光扫过瞿海映的眼和脸,瞿海映整个人一震,书正绝对是睡傻了,没亲够怎么着?还可以继续?那要不要继续?继续下去可就危险了?车上也太窄了,第一次的话可不是个好地方,再说今晚上真是有些冷的……
灯光扫过之后,瞿海映眼睛难受,闭上了,刚睁开,听见书正说:“亲够了就回家,我想睡……”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扣下,身子凉心更凉。
事实证明是自己完全想多了的瞿海映,忽然觉得世界清晰起来,全都看得明白了。
☆、第十九回
梦里书正坐着火车满世界游荡,一路欢声笑语、好人美景,唯一不足总觉得的背后膈应,扭来扭去总是膈应。猛一激灵,书正睁开了眼睛,看清楚了是在家中卧室,沉沉压着自家肩膀的自然就是瞿海映,至于身后不舒服的膈应……是男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上次擦枪走火之后,瞿海映就再没有特别地表现出这方面的需求,书正认死理,觉得这件事的主导权应该在瞿海映的手里。瞿海映不想要,书正便不能去纠结。但是,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刷牙、洗澡、吃饭、睡觉总在一起,要说没有个小擦刮什么的,绝不可能。
书正清楚明白记得的就有两回。
一回是瞿海映搂着自己窝沙发看电视,缠绵悱恻的爱情片,男女主人公裸裎相对的时候后,书正也听见瞿海映变得粗重些的呼吸声,觉得大概是要关了电视自己实践了,瞿海映却一声不吭换了台,电视里说相声的瘦子挤兑胖子说你们家垒个鸡窝就叫帝王大厦……
再一回是瞿海映洗了澡出来,头发丝滴着水,双手顾着擦头发没注意其他。腰上裹着的浴巾松松垮垮,从胸腹到髋骨处线条优美,看得书正入了神。
入了神的书正,眼睛不眨的看着瞿海映擦完头发,扔了毛巾,转过身来。瞿海映看见自己正在看他,笑眯眯踱过来,弯腰撑着床榻,亲在书正的唇上。一瞬间,书正没能把持住,立起了小旗子,心慌意乱的时候,曲起膝来掩盖过尴尬。埋头好久,再抬头瞿海映正套睡衣,好身材又在书正眼前晃荡……书正只能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其实跟瞿海映接触不久书正就发现他不但长得好看,而且耐看。瞿海映给书正夹菜,顺着伸过来的长手臂看过去,一脸嫌弃却多少带着半分关心的表情能让人觉出帅气来;利落放下棋子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快要按耐不住的得意神情能让人觉出帅气;骂人的时候,唇线倏地绷直,表情沉了下来,也是帅气;有时候书正随意一抬头,瞿海映就在那儿,随便什么动作,随便什么样子,都让人觉得舒服。
瞿海映之前说遇到他这样的,自己想也别想就该答应,书正渐渐觉得瞿海映挺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比起自己来,瞿海映耀眼许多。
书正想过很多次,瞿海映到底看上了自己什么地方,回回都无疾而终。心底里是判定自己不如瞿海映的书正,有时候不服气会安慰自己想,也许张老说得对,自己要是再放得开一些,会比谁都好,也不比瞿海映差,这样一来就不算配不上他。
自我安慰归自我安慰,总的来说书正觉得瞿海映很好,好到自己有时候会对他有垂涎三尺的想法,一不小心自己变成了一个觊觎者。
想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正越发精神,完全睡不着,动作缓慢的翻过身来,瞿海映从压在肩头改成了压在胸口,一点不动弹,没有松开书正的意思。抬手碰触床头的小灯,暖黄灯光轻柔洒在屋内,映照出瞿海映的脸。书正抬手摸摸瞿海映的脸,手指头翘起来一只,顺着他英挺的眉毛划过,指腹上尽是暖意。划到眉心,书正想起他之前总是亲在自己的眉心,微微动了心。
手指头戳到瞿海映眉心处,轻轻摩挲一次,书正将手收了回来。动作极端轻缓地撑起身子来,在朦胧的灯光中吻上了瞿海映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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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海映的梦里正和书正下棋,说好的谁输了谁就脱一件衣裳,正在脱光书正老师的紧要当口上,一只蚊子飞到额头上盯咬一口,分了瞿海映的心,一巴掌拍过去,力道非常。
正在痛快除了一害的时候,听见一声闷哼,陡然清醒那是做梦,惦记着身边是书正,以为他有了个头疼脑热,猛地睁开眼睛。
瞧见书正咬着唇半憋着,大眼圆睁得望着自己,手在脸颊上轻揉。
“怎么了?”瞿海映睡了大半夜没说话,这一声问出来喉咙有些不顺畅。
书正不说话,揉脸的手放了下来,明明看着瞿海映,视线却是躲开。
瞿海映觉得书正不对劲,爬起来凑到他面前,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你怎么了?失眠了还是哪儿不舒服?”
书正还是不说话,只是嘴唇越抿越白。
瞿海映刚睡醒,耐心显然不够,被书正两回不答话给直接磨光了,抬手捏住他肩膀摇了摇,吼道:“说话呀,傻了?”
书正抬手一把推开瞿海映,瞿海映哪儿容他推开自己,伸手搂住他腰往怀里抱的打算,书正要躲开他的手,飞快的往后退。
瞿海映看他身子动的幅度,第一反应是要掉床底下,人就扑了过去想要拉住书正,可为时已晚,书正大半个身子跌下床去,瞿海映只捞住了他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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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出来,谁叫你往回憋眼泪了,哭出来!”瞿海映跪在床沿上,居高临下看着摔躺在床下的书正。
书正手臂遮住眼睛,后脑勺可疼,幸好有地毯,不然一定摔破,瞿海映凶巴巴说的话让书正下定决心把眼泪憋回去。
没听见书正一点儿声音,瞿海映猜他是憋了回去,反正是跟自己唱反调习惯了,养这么久没见把他养胖,倒是把脾气给他养大了。搂起他还搭在床沿上的双腿,下床之后给他平放到地上,走一步到他身边蹲下,瞿海映伸手拉书正的手臂。
书正觉得眼泪还在眼角挂着没憋回去,就是不撒手。两个拉扯两回,瞿海映使用上蛮力把书正的手给拉开了,见着他眼眶泛红的样子,一没忍住,没良心笑着道:“你自己摔的,还有脸哭?”
书正想抬手擦眼泪,手却被瞿海映压在地毯上动弹不得,只得撇头看别处。
瞿海映料定书正是闹别扭,觉得好玩,俯下身子凑在书正随便好言好语说:“怎么了?干嘛不睡觉?身子不舒服还是心里有事啊……”
书正张嘴,要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和瞿海映好近,光是张嘴,嘴唇就几乎要碰着他的脸颊,原本要说的话就忘记了,张嘴又闭嘴,再张开时书正细声说:“你一直没碰我。”
“啊?!”瞿海映一愣,先是没料到这回居然回话,再是没料到这样一句话。
你一直没、碰、我。
瞿海映觉得恐怕自己没有读错重点,但是书正老师会说这句话?!是被外星人附体了还是刚才那一下给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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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正撑起身子爬起来,靠着床沿坐着,看着瞿海映的视线一改刚才的躲闪,一直盯着,一只手去揉自己的后脑勺。摔下来的时候有让头后着地,但还是给摔了。
揉了两下,发觉瞿海映没打算说话,书正伸手拉住瞿海映的睡衣衣角。
瞿海映连书正的手一块握住,和他并靠坐一起,又沉默了一会儿,轻笑出声,“是憋太久了……”
书正瞪瞿海映一眼,瞿海映笑着给自己台阶下,“俗气,我就太俗气了啊……”
书正要抽回自己的手,瞿海映不让他抽,连人搂住,嘴唇贴在书正的耳根处轻声道:“我宝贝你还有错了?”
“你刚才打了我一巴掌。”书正微微撇头,亲了瞿海映眉心一下,一个大巴掌就拍上了脸。书正反应慢,硬生生挨了一巴掌,还没缓过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