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次见面,木兮颜还是极谨慎的,毕竟她不是真正的辜楚玥。
屋内无人,不过等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便听得有动静。
只见一个全身黑装之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黑披风的连帽戴在头上,自鼻子开始的下半张脸又被黑布蒙住,一眼看去,就如鬼魅般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面,是男是女都难辨清。
毕竟是潜伏工作,对这装束,木兮颜也没多作怀疑,只道:“你便是飒北暗探?”
“……”
对方无言,只是那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木兮颜,看得她有些发虚。
“既是有事禀报,请直说。”
“此乃密报,我只会向飒北的辜楚玥公主禀报。”
黑衣人特意换了嗓音,虽有男人一般的浑厚粗犷,可也抹不掉女人特有的清亮声线。
“我便是辜楚玥。”
“是吗?不管你是不是辜楚玥,我的密报很简单,”说间,黑衣人渐渐往后退去,再开口时,字字杀机,“要!你!死!”
话语刚落,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从木兮颜头顶直直杀下!
木兮颜惊魂!
还好她反应快,连闪几步,避开了这致命杀招!
此时,前方已是两个人,除黑衣人外,已多了一个面无表情的青年男子。
是真的面无表情,就如一尊雕塑,连眸子里的眼神都是木讷。
“杀了她!”
黑衣人在给雕塑男子下命令。
得了命令,这雕塑男子也瞬间变成杀人机器,提剑出招,招招致命地向木兮颜杀来!
木兮颜虽武功不低,可面对这个招快如影,剑快如风的雕塑男子,她的接招渐渐有些吃力。
更何况她手中无任何武器,闪躲不及,对方那锋利剑气直划手臂!
一条血红口子赫然乍现!
右臂蓝白衣袖瞬间染红一片,五寸长的血口子正吐着血珠子!
危险当前,木兮颜只顾得及瞟一眼。
然就是这一眼,让她意识到了一件更危险的事!
她眼前的一切在开始渐渐变红……
这是她血眸犯作的征兆!
每当血眸犯作,她视野中的万物便会发红!
最初她以为只是因自己眼睛变红,才会看到所有都是红色,其实不然,而是方圆百里真的如遭血洗,殷红瘆人!
能引发如此诡谲异象,也难怪世人认定她是天煞灾星。
这一幕被黑衣人看了去,那双渐红的眼睛……
手渐抬,一团黑冽之气萦绕掌心,再一扬,直攻向木兮颜!
木兮颜躲开,顷刻便闻得一阵叮铃哐啷的碎裂声,紧随而来的是如炸了锅一般的人群尖叫!
这间屋子里外,屋墙碎了,廊柱断了,朱栏也翻了,放眼看去,一片狼藉!
那雕塑男子的杀招也像不休的陀螺,完全不给木兮颜任何喘息机会,只几个回合,两人已是从屋里打到了屋外。
先时还笙歌鼎沸的伶媗阁,在一阵惊悚尖叫过后,陷入死寂!
男男女女该躲的都躲了,一楼敞阔的殿堂里,只分别于两张桌上立着的木兮颜和雕塑男子两相对立,杀气腾升!
倒是二楼,看热闹的人已经出来了。
“王爷,这……”
一面色微凝的女子看着坏人兴致的场面,颇有些不安。
今日是王爷生辰,宴请的也都是些皇子贵臣,非赶上这个时辰出这档子事儿,她这老板娘可失责得很呐!
“看来是有人嫌你这生辰不够热闹,特意来给你添把火呢!”
官少郇手里还端着酒杯,立在临君北身旁,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四哥多年不在京城,这些人可真是愈发胆大包天了!”
临亦珩这话听着似有弦外之音。
世人均晓这伶媗阁是四皇子每次回京的落脚点之一,得了这层关系罩着,自然少有人敢到伶媗阁闹事。
今日有人往刀口上撞,是胆大包天没错,可也表示这四哥虽名声在外,却也非人人都吃他那一套!
“老四,看对面。”二皇子临亦璟倒是未表露心思,只提醒道。
众人依言看去,便见了那个只露眼睛的黑衣人,正端立在没了朱栏的走廊上看着下面。
“王爷,此事是提伽失责,扰了您的兴致,提伽这就去处理。”
这位自称提伽的女子便是伶媗阁的老板娘,年龄不出三十,是一身西域风格的打扮,独特又颇具风韵。
只是刚欲行动,对面那幽灵黑衣人突然开口了,“今日在下要送诸位皇子一份大礼,老板娘又何必插手败了兴致!”
“今日在我伶媗阁闹事,那就是败了我伶媗阁的兴致!”
提伽语气不善,这一次她变了目标,直朝对面的黑衣人攻去!
身在风月场,多见风月事,年纪轻轻且身为女流之辈,能让伶媗阁成为京城风月楼之王,自是有些手段。
她倒要看看这个连面都不敢露的家伙,到底有怎样一张不识抬举的脸!
“现在的人呐,脾气真是越来越暴躁了。”
看着上下打斗的场面,官少郇端着一副老成模样感叹,然只片刻过后,神色突然有些怪异。
不只是他,其他人亦是相同。
连那些躲避的人也都纷纷聒噪起来。
只因他们眼睛上似是盖了一层红纱,看什么都隐隐泛红。
一楼大殿,木兮颜似乎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性!
这是她血眸犯作的必经之劫!
每当此时,她不止武功倍增,同时也会心性渐失,直至什么都记不起!
以前在寒邪山,至少还有师傅和连筝帮自己控制,可如今独自面对这怪症,她怕万一控制不住自己肆意杀伐……
还有二楼那些人,虽奇怪于堂堂东凌几大皇子竟同时在伶媗阁寻乐子,可眼下最关键的是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逐渐变红的眸子!
于是趁着踢开雕塑男子之际,紧忙自袍摆上撕下一块布,遮住眼睛于脑后系紧。
纵使她因血眸犯作而武功倍增,也仅与雕塑男子打了个平手,如今遮了视线,仅凭听力接招就变得困难。
不出十个回合,她只觉胸前受了猛力一脚,整个人朝未知的方向猛摔出去!
“公子!”
与此同时,有惊呼声闯进来。
摔出的身子被人凌空接住,旋即又闻了震怒:“飒奇,上!”
是连筝!
还有飒奇!
知是他们,木兮颜似于惊涛骇浪中寻到了一叶扁舟,绷紧的弦终于可稍稍放松……
“呕……”
胸腔里翻腾的血被猛喷出去!
连筝扶着木兮颜,紧忙将一粒药丸放入她嘴里,“这是临行前师父刚配好的药丸,能暂时压制住血眸之症!”
声音极小,仅彼此两人能听见。
木兮颜忙吞下,道:“你怎把飒奇也带来了?”
这雪狼毕竟生于寒北之地,跑到东凌京城这种地方,不仅难适应,也极具危险性。
“此事稍后再说,你先休息一下。”说间,扶她到一旁椅上坐下,然后直朝那男杀手击去!
二楼,正欲回屋不理这些无关之事的临君北在听得“飒奇”二字时,猛然顿步!
转身!
是那头全身雪白的雪狼!
还有那个女人!
“王爷,是你所寻之人!”
叶司聿也提醒。
回京这一路,他几乎每日都会传信回北关王府,询问符叔寻人情况如何,得到的也一直是查无音讯。
没想到王爷要找之人竟然也到了东凌京城!
除了临君北和叶司聿,在场其他人也皆震惊!
带着雪狼出战,可真真儿是见所未见!
“她便是你要找的女人?”官少郇亦惊诧。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阿聿,救人!”
临君北点了头,然后对叶司聿令道。
很明显,那个女人根本不是那冷面杀手的对手,且那杀手似乎极懂雪狼的路数,三两下便制服了它!
得了命令,叶司聿立马拔剑加入战斗!
不知何时,二楼那个黑衣人已经撤了,提伽并未追击,而是飞下一楼去助叶司聿了。
有两帮手牵制住冷面杀手,连筝急忙抽身回到木兮颜身边,扶着她离开。
此非久留之地,颜姐姐的伤更重要。
眼看着那个女人离开了,临君北唤到,“阿聿!”
叶司聿瞬间明白,将现场交给提伽,出伶媗阁朝离开之人追了去。
今日这一幕让另两位皇子——临亦珩和临亦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临君北是出了名的不近女人,别说女人,一切会喘息之物种他皆不近!
能走近他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女的更别说,就只有一个名为曲如卿的女下属,和这伶媗阁的老板娘提伽!
可今日是怎么了?他怎会为一个女人出手?
还有据这几日潜伏在北关的暗探们来信,说临君北一直在寻找一个带雪狼的女人,莫非就是刚刚那位?
关键的是,临君北寻她作何?
*
连筝扶着木兮颜拐入无人小道。
“颜姐姐,感觉如何?”
“我……”木兮颜刚想开口,却突然警觉,“有人跟来。”
连筝:“我去对付他!”
木兮颜拉住了她,一手扯下遮在眼上的布,只道:“你在哪里落脚?过两日我出宫寻你。”
“可是你的伤?”
“只要血眸不发作,伤无碍,若不及时赶回宫中,北关的人难对付,东凌的人更会怀疑。”
今夜这突发的一切,她得好好捋捋。
“城南雲莱客栈。”
“好,照顾好飒奇,隐藏好身份,注意安全。”
木兮颜叮嘱,说完便隐于黑夜中,往行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