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歌被关在刑部大牢四日,却只是关着,不问话,也不用刑,还一日三餐都不短了她。若不是这四周铜墙,还真不像是谋逆之人该受的。
第五日,是除夕,不过合宫上下都静悄悄的。小年宴会上出了她这档子事儿,除夕自然是热闹不起来的。
洛笙歌左等右等,等到天黑尽了,大牢才来了一位故人。
“赵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洛笙歌靠在墙上,噙着笑看着他。
“看样子,洛大小姐这几日过得不错,”赵逸单道,“是本公子多虑了,还以为此时大小姐会禁不住刑,正跪在地上求饶。”
“赵公子,皇上一日不处置我,我就还是宸王妃,洛大小姐四个字属实当不起。”洛笙歌笑道。
一听到宸王妃这三个字,赵逸单的眼神便凌厉了些,冲着旁边的狱卒道:“你们都下去,本公子要亲自审她。”
“这……”狱卒们面面相觑,不知是退还是不退。这里面关的可是宸王妃啊,虽说是下了狱,但皇上也并未发落啊。
“滚出去!”
“是……是…”狱卒被他一声吼吓得三步并两步地离开。
“我到这儿来,不是赵公子一手促成的吗?如今却来‘审我’,这又是何意啊?”洛笙歌道。
“我可以放你出去。”赵逸单道,“只要……”
“只要我依附于你?”洛笙歌顺着他的话说完。
赵逸单挑眉,并未说话,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
“我很好奇,你们辛辛苦苦,‘铁证如山’地将我送到这里来,如今却说完放我出去?”洛笙歌道。
“你应该猜到了吧?又何必问我。”赵逸单道,“如今我只需要你的一个选择。”
“我原不知赵公子对我是这样上心。”洛笙歌笑道,“只是那日酒馆,赵公子设计与我初遇,送出那块玉佩的时候,想过会用它来害我吗?”
赵逸单咂舌,他也未曾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会利用洛笙歌下狱来牵制宸王。
“你现在落到这般田地,只有我能救你出去。”赵逸单道,“宸王那日,也不过是在末尾替你说了两句话而已,你何必对他死心塌地?不管他救不救你,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是啊,百日夫妻,他竟不替我辩解?”洛笙歌故作一副伤心的模样,“那……赵公子打算如何救我?”
“过了今晚……”
还没等他说完,洛笙歌便接了嘴:“只要过了今晚,晋王殿下的人就会攻下皇城,胁迫皇上退位,等子时一过,新的一年,大夏的天就变了。而你,赵逸单,作为扶持新帝的肱股之臣,必定会等到赏赐,而我,便是其中一个。”
“只是,赵公子莫不是忘了,我与你并无半点情义可言,而你也早已娶妻。”洛笙歌道,“你的那位新婚妻子,不巧,我见过。尊夫人,赵公子也下得去手利用?”
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外面传开了钟声。
洛笙歌望着牢房墙上那个又小又高的窗户,道:“时辰到了。你猜,外面是不是已经变天了?”
“赵公子,不好了!宸王和桓王众人带着禁卫军,已经杀到皇上寝宫了。晋王殿下被生擒,咱们,咱们……败了。”
“什…什么?!”赵逸单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有些眩晕,片刻之后才缓过来,他恍然大悟,怪不得素日里对洛笙歌宠爱有加的宸王不为她辩解,“是你,你和宸王设的局!”
他们自以为利用洛笙歌牵制住了宸王,却没想到一切都只是一个局,是为了请君入瓮。
“赵公子,你的时间不多了。”洛笙歌提醒道。
赵逸单拂袖出了牢房。
不多时,牢房又来人了,这次别人,而是一个披着灰色狐裘的人。
“洛洛,我来接你了。”
事情还得从皇上秘密召洛笙歌入宫说起。
那日子时,洛笙歌被君无邪偷偷送入了宫。在御书房内见到了皇上。
“不必拘礼,坐吧。”皇上有些费力地朝她招了招手。
“谢皇上。不知皇上深夜传召,所谓何事?”洛笙歌道。
“你是宸王的正妃,也该随着他一道,叫朕一声皇兄才是。”
“臣妇不敢。”洛笙歌道,皇上和宸王是亲兄弟,但却并不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他与太后都只称呼君无邪为宸王,可见疏远和防备的程度,洛笙歌又怎会觉得皇家亲昵。
“朕听说你前些日子不在蓉城?”皇上盯着她问道。
“回皇上,是在别处住了些日子。”洛难不成是来怪罪她私自出蓉城的?不对,若真是这事,不会在深夜,更不会避人。
“朕不是找你来问罪的。”皇上说,“听说你精通医术?”
“回皇上,只是略晓医理,谈不上精通。”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替朕把把脉。”皇上招手示意她过去。
“皇上万金之躯,臣妇不敢。”
“罢了。”皇上收回手,又道,“你可知朕为何会赐婚于你和宸王?”
“万事有皇上的考量,臣妇不敢揣测。”
“好啊,宸王有你这样的王妃,也算是无后顾之忧了。”皇上突然笑了起来,“想必有些事情,他也与你说了些。如今朝堂虎视眈眈,不管是宸王,朕的儿子,亦或是朕,都是如履薄冰。”
“臣妇不过是一介妇人,怎敢探听朝堂之事。”
“你……咳咳咳!!”皇上说着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还越咳越厉害。等到稍微平复了些,便端起一旁的茶,还没等到喝上一口,便又咳了出来。洛笙歌远远看去,似乎有什么东西落进了茶碗里。
“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将擦嘴的帕子随意扔在一边,叹了口气,道:“朕今日找你,是想让你办两件事。”
“请皇上吩咐。”
“事有凶险,你不必急着答应。”皇上道。
“可臣妇必须答应,不是吗?”洛笙歌道,“但凡别人能做的,皇上也不会交给一介妇人。”
“你确实很聪明,”皇上道,“可有时候一个女人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皇上现在不就是需要一个聪明的人么?”洛笙歌反问道,刚才的周旋,一个高高在上的皇上一直在找退路,有些事情,她也已经猜到了,“不管皇上让臣妇做什么,臣妇都会去做。”
洛笙歌话音一落,皇上突然笑了起来:“还真是为宸王选了个好王妃啊。”
“王爷庇护臣妇至今。”为了君无邪,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好,好......”
答应皇上的两件事,其一,故意出城,假装坠崖,其二,揽下谋逆的罪名。都传宸王宠爱王妃,若是王妃出事,宸王定心急如焚,也不会将心思都放在别的事情身上了。那日坠崖后,对外,宸王遍寻王妃踪迹未果,终日在府中借酒浇愁。洛笙歌下狱后,宸王被软禁府中,也受牵连,更无暇顾及其他。
在众多王爷中,君无邪是他们最大的绊脚石,只要牵制住他,一切事便简单了许多。但他们却没想到,其实真相是什么,所有人都清楚,宸王也并未被绊住,一切都是幌子,都是为了除夕之日,一网打尽。
还没等君无邪将洛笙歌接回家,宫里又响起了钟声,随后便听到一声:“皇上,驾崩!”
除夕之夜,本是阖家团圆,守岁的日子,如今却是满宫沉寂,伴有阵阵哭声。
“那日我去见皇上时,还并未如此严重。”洛笙歌道,那日虽未把脉,但也看出皇上早已虚空,但却不至于只坚持了一个多月。
“再好的身体,也抵不过暗害。”君无邪说完,洛笙歌也明白了。皇上的病,原来是有人故意为之,而那个人,不言而喻,便是今□□宫的晋王。他以为一切万无一失,今夜皇上驾崩,来日便是他的天下。
“他们,如何了?”洛笙歌问道。
“晋王,死了。”君无邪道,“其余党羽,也都下狱。”
“我们回家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