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七夕那天起,雨就没停过,连日的大雨哗哗地下,淹没了许多农田村庄。五天后,莞州城的雨停了,城中来了好些临县的难民。一个个衣衫褴褛,满身泥泞,背着包袱,踩着草鞋,涌入莞州城。
“哎。”柳青昱一进门便叹了口气。
“柳公子这是怎么了?”芳草提着食盒出来。
“你家小姐出门了?”柳青昱打量了一圈,也没见着洛笙歌。
“是啊,小姐去街口摆摊义诊了,我正要去送饭,”芳草道,“柳公子要同去吗?”
“那倒不用,我是来拿些伤药的。”柳青昱道。
“那你去后院找阿九吧,我先去送饭了。”芳草丢下这句话便出了门。
转角街口处,洛笙歌支了一个摊子,为逃难而来的百姓义诊。
“哎……怎么就赶上天灾了呢?”
“是啊,这几十年没有涝灾了,怎么今年就遇上了呢?”
“庄稼都淹了,房子也冲了,这叫人怎么活啊。”
莞州城离涝灾的城镇村庄最近,眼下全是逃难来的百姓。城中许多大户均已布施,可也是杯水车薪。
“小姐,吃饭了。”
“你先放那儿吧。”洛笙歌写完手上的方子。
“小姐,难民太多了,就算你不吃不喝,也是看不完的。”芳草劝道。
“午后你同阿九去买些粮食,都分给他们吧。”洛笙歌看着他们痛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自问并非良善,但也忍不住同情这些满是泥泞,死里逃生的人。
“洛大夫,你真是好人啊!”听到她们谈话的人都纷纷夸赞起来。
“是啊,你这又义诊,又布施的,真是活菩萨啊。”
“洛大夫,你先吃饭吧,我们没事的。”
“是啊,洛大夫,你本是出于好心,我们也不能累你啊。”
刚用过午饭,阿九便来街口请洛笙歌回去。
“周公子,你这是?”洛笙歌看着医馆里堆着的一大堆东西,心中早已知晓周岩是所谓何事。
“洛大夫,我......是来,提亲的。”周岩有些不好意思。
“提亲?”洛笙歌挑眉,笑道,“看来周公子同芳草相处不错。”
“那洛大夫......”
“不过这毕竟是终生大事,自然是要芳草同意的,我做不得主。”洛笙歌道,“还请周公子将这些东西都带回去。等我问过芳草,她若允了,便让媒人前来吧。我们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礼数也应周到,不能让外人说了闲话,也不能委屈了芳草。你说是吧,周公子?”
“洛大夫说的是,是我唐突了,”周岩揖了揖手,“那就劳烦洛大夫问过她了,若她允了,我即刻遣媒人来。”
周岩走后,洛笙歌去后院寻芳草。
“刚才你也看到了,”洛笙歌道,“你的意思呢?”
“小姐,我......”
“不必有什么顾虑,你只告诉我,喜欢他吗?”洛笙歌道,“周岩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喜,喜欢。”芳草低下了头,脸有些微红。
“那他来提亲了,他说他想娶你,你高兴吗?”洛笙歌又问道。
“高兴,”芳草道,“只是,小姐,我不想离开你。老爷和夫人已经不在了,你如今只有一个人,我若走了,那你......”
“周家离医馆不远,就算嫁人了,也能回来看我啊。”洛笙歌笑道,“难得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你舍得吗?”
“小姐......”
洛笙歌去回了周岩,第二日周家便让媒人来了,三书六聘,虽不华贵,但也一样不少,而婚期,便是定在一月之后,八月初八的好日子。
“最近城中的流民少了不少。”洛笙歌道。
“是啊,听说是朝廷派了钦差大臣来治水,还拨了好些赈灾的银粮。”来医馆看诊的人道。。
“是啊,听说这位钦差大臣铁面无私,底下的官员是万万不敢克扣的。”
“可不是嘛,”那人又道,“听说还是个王爷,怪不得这么大威势。”
“王爷?”洛笙歌道。
“是啊,还就是个王爷,”那人道,“才来了三天,就将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过好像也不是很太平。”
“不太平?”洛笙歌忍不住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像是有刺客行凶,伤了那位王爷,”那人道,“听说还伤得挺重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洛笙歌道。
“就在昨天,我也是今早听从那边来的人说得。哎这年头,做王爷也不安全了。”
“你可知,是哪位王爷?”洛笙歌道。
“洛大夫怎么对此事如此好奇了。”
“就是觉得这位王爷挺好,有些好奇。”洛笙歌笑了笑。
“好像说是什么陈王......”那人想了想,“我也没听多真切,朝堂离咱们菀州可远得很,只听到他们说陈王陈王的,也不知是哪位王爷。”
陈王?那不就是宸王吗?菀州离蓉城太远,又怎么会有人关心朝中皇室王爷是那几个字呢。是君无邪吗?他受伤了?洛笙歌的脑子有些乱,从未说过自己会来菀州城,君无邪来赈灾只是偶然吗?那那块寓意“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的温玉又是什么意思?
“洛大夫?洛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洛笙歌回过神来,“你照着这方子抓药,喝够三贴。”
晚饭过后,洛笙歌一人坐在院子里对着栅栏里的绣球花发呆。
“小姐今日魂不守舍的,”芳草走过来,“是因为听到了王爷的消息吧。”
“芳草?”
“小姐若是放心不下,何不去看看,”芳草道,“就在临县,很快就到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洛笙歌叹了口气。
“可小姐看到以前的东西还是会偶尔发呆,”芳草道,“还经常带着那并不值钱的乌木簪子。小姐其实放不下王府。”
“王爷其实待小姐很好,那是除了清欢小姐和苏黎小姐,待小姐最好的人,”芳草见她不语,便继续说道,“小姐不是说,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不容易吗?”
“怎么就是两情相悦了?”洛笙歌笑道,“那和你与周岩不同。”
“临走时王爷赠的剑和温玉,或许他一直都在等小姐,”芳草道,“小姐,我不想你后悔。”
“后悔?”洛笙歌不知道,如今她与君无邪只一县之隔,若......那以后真的会后悔吗?
“小姐,以后陪你的人若是王爷,芳草也就放心了。”
洛笙歌回房,躺在床上一夜无眠,芳草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
翌日一早,她终于还是买了一匹马,赶去了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