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洛笙歌道,“今日医馆休沐,我们下午去街上逛逛吧。”
“好啊,”芳草道,“小姐都忙了好些时日了,是该好好歇歇了。”
如今冬天已经过去,天气逐渐回暖,洛笙歌在院子里围了一圈篱笆,里面种了些草药。又在墙根处撒了一把兰草的种子,等到夏天就会开出一串串粉紫色的花穗,草茎还能作染料。
午后歇了会儿,洛笙歌便带着芳草出了门,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些东西,路过一幢高楼的时候,就看到那儿围满了人,而这幢高楼便是城里的花楼,洛笙歌隔着人群听得七七八八了,应该是这楼里的姑娘不肯承恩客的情,反而从楼上跳了下来。楼不高,就两层,那姑娘只是摔断了腿,如今瘫在地上起不来,老鸨和楼里的客人姑娘都出来看热闹,人一多便将原本走在街上的人也引了过来。
“小贱蹄子,你能耐了,还敢跳楼?”老鸨一脚揣在那姑娘断了的腿上,疼得她眼泪直流。
“仇妈妈,你这时什么意思?”那恩客道,“是瞧不上本公子,故意拿个疯婆娘来搪塞我?”
“哎呀,张大公子,您这是说得哪儿的话,”仇妈妈用手中的团团扇拍着那位张大公子的胸口道,“这可是咱楼里刚进的姑娘,还未□□呢,这不是头一个想着您嘛,谁知道她这样不识好歹。”
“那你说怎么办吧。”张大公子看了一眼地上的狼狈的姑娘,满脸厌恶,“害得本公子都没了兴致。”
“哎哟,这还不好办吗,”仇妈妈笑着说,“玉霜,还不快过来。”仇妈妈一喊便有一个一身绯红衣衫的美丽女子过来挽着张大公子的手,扭着身子贴在他身边。
“那她呢?”张大公子问道,“她可是坏了本公子的规矩了。”
“自然是饶不了的。”仇妈妈使了个颜色,旁边的小厮便要过来拉扯那个姑娘。
“别碰我!”那姑娘两手乱挥,在空中胡乱拍打,然后又朝着围观的人恳求道,“救救我,求求你们了。”只是没有人理会她,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
“等等。”洛笙歌看了许久还是没忍住。
“这位姑娘可有事?”仇妈妈上下打量了一阵洛笙歌,露着不怀好意的笑问道。
“她,我买了。”洛笙歌道。
“哟,今儿个真是稀奇啊,”仇妈妈笑道,“你一个姑娘家,居然跑到青楼里来赎人。”
“不愿意?”洛笙歌挑眉。
“也不是不愿意,就是....”仇妈妈笑道。
“你说吧,多少钱?”洛笙歌道。
“看姑娘也是个爽快人,一口价,五百两。”仇妈妈道。
“你还真是会坐地起价,”洛笙歌笑道,转身就弯腰去问那位姑娘,“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他们买你花了多少钱?”
“是...三天前,”那姑娘的道,“没...没花钱。”
“没花钱?”洛笙歌道。
“我...我是被他们骗来的。”那姑娘说着似是想起了伤心事,便又开始掉眼泪。
“这门这可是强抢民女啊。”洛笙歌道。
“你胡说些什么呢?”仇妈妈道,“我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我给你五十两。”洛笙歌道。
“五十两,姑娘你莫不是在开玩笑?”仇妈妈道,“五百两,一分钱都不能少。”
“当真不少?”
“不少,就五百两。”
“那行吧,我不买了。”洛笙歌道,“只是可惜了,这姑娘的腿怕是少不了要花银子医治,万一这要是落下了病根儿,怕是也不能做事了,若是再寻了短见去,怕是还要花钱安葬啊。”洛笙歌边说边拨开人群往外走。
“你,你等等。”仇妈妈依着洛笙歌的话往后想了想,道,“一百两,一百两你将她带走。”
“你还是找别人吧,也不知道是愿意买这么个不省心的人回去。”洛笙歌道。
“好,五十两就五十两,”仇妈妈咬了咬牙,“快拿钱。”
洛笙歌听了这话,便回了头,掏了五十两银票给她:“还得劳烦你将卖身契给我。”
仇妈妈接过银票,一脸不高兴地让人拿了卖身契出来,洛笙歌接过便当着她的面儿撕了,人是他们拐来的,想必这卖身契也是逼着人签的。
“多谢恩人相救。”那姑娘连忙给洛笙歌磕头。
“芳草,扶着她,我们回去了。”洛笙歌道。
等到了医馆,洛笙歌让芳草将那姑娘扶到诊室的榻上,用屏风隔着,方便自己查看她的伤势。
“除了腿还有哪儿伤了?”洛笙歌先看了那条腿,确实是断了,洛笙歌见她不说话,也不问了,便自己撩开她的衣服看,发现身上还有其他地方又淤青,但不严重,应该也是刚才摔的。等到洛笙歌去检查她的后背时,她突然防备了起来。
“疼?”洛笙歌问道。
那姑娘只是摇了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叫什么名字?”洛笙歌见她有些抗拒,便也不去看了,又蹲下来治她的腿。
“林阿九。”
“我给你包腿,你忍着疼。”洛笙歌给她清理了一下,便上了夹板用绷带缠着,用劲大了,疼得阿九咬着嘴唇,等洛笙歌弄完,她将下嘴唇都咬破了。
洛笙歌看了她一眼,又给她身上的其他地方的淤青上了些药,边擦药边问道:“是怎么被骗进去的?”
“我...来这里找舅舅,没找到,身上没钱,没地方住,然后他们告诉我可以让我借宿,我...我就....”阿九道。
“我见你年岁不大,十五还是十六了?这么一个人来了?”洛笙歌问道。
“十...十六,家...家中遭变故,父亲母亲都不在了,母亲临走前让我来寻舅舅。”阿九道。
“你父亲可告诉了舅舅家在哪儿?”洛笙歌道。
“我过了,他们说舅舅搬走了,不知道搬到哪儿去了。”阿九有些委屈。
“为什么不让我检查后背?”洛笙歌道。
“我....”
“你是我买的,可知道?”洛笙歌道。
“知道。”
“那就老实回答我,为什么?”
“他...他们在...在我的后...后背上刺了...刺了字,”阿九道,“很...很丑。”
洛笙歌恍然,之前只是听说青楼有这样的规矩,若不是楼里面顶受欢迎的花魁,其他的姑娘都是要刺字的。
“别怕让我看看。”洛笙歌柔声道,撩开阿九的衣服,便看到后背靠近肩的位置刺了一个“娼”字,阿九才进去三天,那都疤痕还是新的,刚刚结痂,碰一下都是疼得。
“别...别看了。”阿九道。
“没事,”洛笙歌道,“疤痕还是新的,可以去掉的。”
“真的吗?”
“真的,”洛笙歌说着又唤来芳草,“芳草,你将她带去后面,将那件空房收拾出来,再找身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
“嗯。”芳草便搀着阿九进了后院。
将阿九安顿好了,洛笙歌就开始调去疤痕的药膏,姑娘家身上有这样的字总归是不大好的。洛笙歌将她买回来也不全是出于善意,如今医馆的活渐渐多了,出了洛笙歌和芳草,医馆里只有一个抓药的伙计,等阿九伤好了便可以在医馆里帮忙,这样芳草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