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去看表面，寻常人都会陷入主观判断。
头破血流，面色肿胀的贾文明属于弱势的一方。
人们通常也会同情弱者。
贾文明不愧是商场老手。
没有辩对错，而是以此试图博取柳青黛的同情。
但他这次表错了情。
柳青黛并未立即开口，目光看向天九，眼神投以询问。
无论出于对天九的信任，还是别的什么，她都知道事情并非表面这样简单。
作为银电公司的创立者，柳青黛对公司各个部门有绝对的掌控力。
她能不知道贾文明的小动作吗。
平时没听到风言风语吗。
私下里就没有人打小报告吗。
或者说，她没有安插自己的亲信吗。
都有。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明知道，也不好处理。
一来证据不多，二来是跟着一起创业的老员工。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为了和戴特公司合作，银电公司在一个月前紧急上市，留下了些许后遗症。
发展到今天，柳青黛很清楚公司内部的诸多问题。
例如，员工执行力差，组织纪律性不强，缺乏时间观念。
部门高层各自为政，或是拉帮结派，勾心斗角。
团队意识模糊，缺乏团队精神，出了问题互相推卸责任。
这没办法。
这就是公司快速发展的后遗症。
别忘了，银电公司初创时，柳青黛还在上大学，到现在也就四年出头多一些。
柳青黛是在不断犯错和纠错中，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如今公司面临诸多问题，她早就想找个契机重新改革和洗牌了。
“你来说。”
天九开口，看向不远处站着的苏乔，温和道，“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
唰。
一道道目光集中在苏乔身上，让她如芒在背，忐忑不安。
“你叫苏乔是吧。”柳青黛也传来声音，“说吧，我听着。”
苏乔抬头望来，看了看天九，见他流露鼓励之色，这才看向柳青黛。
“柳总，是这样的，今天早上，贾主任喊我到办公室，她说很看好我，想要调我成为他的秘书……”
苏乔也完全豁出去了。
她不想因自己而连累天九，也不去在意自己所谓的名节。
四周很安静。
只有苏乔的声音传来。
四周职员们的神色之间逐渐复杂。
贾文明脸色浮现一抹惶恐，转而眼冒狠光。
还未等苏乔说完，立即打断狡辩，“柳总，她在血口喷人，这件事我上午就和你提过……”
柳青黛缓缓望来，面无表情，眼神冷漠。
贾文明眼皮一跳，声音戛然而止。
“你继续说。”
柳青黛看向苏乔。
“下午两点半，我刚准备工作，贾主任又把我喊到办公室，不仅威胁我，还对我动手动脚，我，我只能提出辞职才脱身……”
待她说完，四周更安静了。
气氛却是越来越压抑，越来越凝重。
许久。
柳青黛问道，“类似的骚扰有几次。”
“除了入职的前十天，剩下的二十天，他几乎每天都会骚扰我……”
“很好！”
柳青黛声音清冷，看向天九。
“陈玄哥，你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这种场合，她本应保持威严，维护己身掌控力。
柳青黛仍然当众喊出了陈玄哥三个字。
声音落下，所有员工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变了颜色。
尤其是贾文明和王良心，脸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中午的时候，有几个小混混找我麻烦，说要打断我的腿。”
天九指向王良心。
“经过询问，他们说是他指使的，我与他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所以我认为这个家伙在搞鬼。”
他又指向了贾文明。
“打断你的腿？”
柳青黛的脸色一瞬间阴冷，霍然凝视贾文明。
“我不是，我没有……”贾文明毫不犹豫否认，“柳总，他是污蔑……”
“污蔑？”
柳青黛打断了他，看向王良心，“王顾问，你来说。”
王良心嘴角一抽，眼神有些躲闪。
他知道自己被贾文明坑了。
可这种情形，绝对不能承认。
“柳总，正如您所说，我并不认识他，为何要找他麻烦，况且，我根本不认识小混混。”
“真是浪费时间啊。”
天九咕哝一句，一步向前，毫无征兆一记流星拳，正中王良心的面门。
王良心的脸，就像是被砸烂的西红柿，鲜血飞溅。
四周一片哗然。
全都呆住了。
没有人想到，天九竟敢当着柳总的面暴起伤人。
简直太嚣张了。
又想到柳青黛对他的称呼，一些人眼神闪烁。
他们究竟什么关系！
果然。
柳青黛没有喝斥，没有制止。
她的脸上只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无奈。
“啊……呃！”
王良心传来惨叫声，只是刚发出半个音节便戛然而止。
啪！
天九似发了狂一样，一巴掌掼在他的嘴上，惨叫声被生生掼了回去。
“给老子说，是不是你！”
低喝声中，天九单手一抓一摁，屈膝向上就是一记狠辣的膝撞。
砰！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闭上眼睛。
不用看也知道，王良心这张脸彻底完了。
“说！”
王良心的双脚被打离地面，未落地，天九一脚蹬了出去。
“不说，今天老子灭了你！”
砰的一声，王良心砸落地上。
天九上前，抬腿踩住了他的喉咙，低头俯视，声音冰寒，眼中涌动着杀意。
凶悍而狂野，冷酷而冷血。
这副姿态让所有人头皮发麻，一股寒意顺着后背攀爬而上，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王良心的脸已经不成形状，涕泪血长流，更令他恐惧的，是天九那双眼眸。
作为法律顾问，他以前接触过三教九流，也曾见过真正的杀人犯。
曾有人对他说，一个人有没有杀意看眼睛，有没有杀气看自身。
前半句话他明白，可后半句话就不怎么理解了。
现在，他懂了。
触及那双眼睛，立刻就感到一股彻骨的冰冷，仿佛有无形的寒气，在一层层的刺到他的骨子里。
他敢杀人。
真的敢杀人。
王良心脑海中一片空白，感觉身陷深渊一般，下坠，不停的下坠。
“我说……是我雇的人，但我被贾文明骗了，他说你和他是仇人，险些害得他家破人亡，我根本不知道你也是公司的人……”
他与这件事的关系本就不大，没必要为贾文明丢了性命。
甚至，王良心在心中恨死了贾文明，早已经将他八辈祖宗问候了一遍。
“王良心，贾文明，你们还真是绝配。”
天九扭头凝视贾文明，“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
贾文明依旧不准备承认。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承认，那一切都完了。
便是公司第二大股东胡倩都保不住他。
可是刚吐出一个字，他迎上了天九那双黝黑的眸子。
恍惚间，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那双眼睛似旋窝黑洞一般旋转起来，紧接着脑海炸响开来，一片空白。
天九重复询问，“你为什么要开除苏乔，为什么要针对我……”
“我……我想潜规则苏乔……你坏了我的好事，所以拜托王良心，他认识道上的人，把你腿打断就不能继续为柳总开车，这样能一劳永逸……”
话音落下，刹那清醒。
贾文明那双变成紫葫芦的眼睛努力瞪大，肿胀的脸颊涌现惊恐。
自己……怎么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场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职员们的目光是复杂的。
既震惊于他说了实话，又有一种大快人心的痛快。
实乃这家伙平日里没少仰仗职位欺负人。
“王助理。”
柳青黛的声音传来，身旁助理赶忙上前，声音恭敬。
“柳总。”
场内一片肃静。
柳青黛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色彩，淡淡道，“通知财务部，立刻给贾文明和王良心结算工资，对了，把医药费也算进去。”
“是！”
王助理不敢有丝毫怠慢，快步向外走去，同时摸出电话。
“章秘书。”
柳青黛又道。
“柳总。”
一名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是总经办秘书，也是柳青黛的亲信。
“我要这件事的详细经过，彻查整个总经办，不，彻查所有部门，主要针对以下几项，一，利用职权潜规则；二，公款挪用和贪污；三……”
柳青黛当众罗列了十几条。
最后道，“调查结果给我写一份详细的报告。”
“是！”
柳青黛的目光扫过贾文明和王良心。
“我宣布，解除贾文明和王良心所有职务，予以辞退，并且对于潜规则及雇人行凶，公司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闻言，四周隐隐传来一阵骚动。
贾文明和王良心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又惊又怒。
他们万万没想到，柳青黛会做的这么绝。
两人不是傻子……公司保留追究法律责任，这分明就是柳青黛的威胁。
领了工资乖乖滚蛋，别闹事。
这就是言下之意。
柳青黛看向天九，略有些无奈，“跟我走。”
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天九冲苏乔笑了笑，迈步跟了上去。
走至门口时，柳青黛忽地停住脚步，转身也看向了苏乔。
“苏乔，明天你去财务部报道吧。”
四周职员纷纷看向苏乔，流露羡慕之色。
财务部，不仅是核心部门，也是公司权利最大的部门。
苏乔因祸得福，一步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