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测量

市局法医物鉴中心,周末临近下班。

最近的案子不多,想着即将到来的双休,顾言琛的心情都不由得好了起来。他一路来到了法医办公室,准备接沈君辞回家。

沈法医关着电脑:“稍等下,我把东西捎到实验室,就可以走了。”

顾言琛主动问:“要送什么?”

沈法医指了指地上的一个小储物箱:“就那个。”

箱子是透明的,里面是液体连带着一些什么,看起来是红色和黄色的,装在塑料袋子里。

顾言琛主动把箱子拎了起来,经过了这么久的历练,顾言琛已经保持了良好的习惯,那就是绝对不问法医办公室里的东西是什么。

他和沈君辞一边聊着最近的案子,一边把东西送到了法化室。

顾支队长今日失算了,他没有主动问,不代表别人不会说。

顾言琛把东西递过去,法化室里面新来的小科员接过来看了看道:“哦,这就是那套搅碎的内脏是吧。”

顾言琛的身体僵了一瞬,生生把一句:“晚上你想吃什么”咽了回去。他觉得自己的指尖有点发麻。

“对,是死者搅碎的肠胃以及肝脏,其他器官缺失了。”沈法医语气淡然地陈述着这一切。

那位小同事做好了标记道:“结果需要四十八小时出来,回头会电脑通知你。”

顾言琛看了看自己的手,路过洗手间主动进去洗了洗。

沈君辞捕捉到了顾言琛的情绪变化,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做安慰。

顾言琛上了两遍洗手液,随后他想到,这箱子不是他提着,就是沈君辞提着,那还是他拎着好一些。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下楼上了车。

顾言琛把车发动,沈君辞忽然转头道:“言琛,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顾支队长因这客气的语气有点紧张了起来,特别是沈君辞没叫他的姓,他感觉嘴巴里像是被人忽然塞了一颗糖。

沈君辞第一次拜托他是在昌西县,让他帮忙锯了个女孩的颅骨,随后又是一起车祸的案发现场,让他帮忙铲了尸泥。平时搬运个尸体什么的更是常见的事,都谈不上帮忙了。

如今沈君辞这么说……

顾言琛毕竟是身经百战,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不要这么客气,我帮你不是应该的吗?”

沈君辞抿嘴笑了一下:“别紧张,这次和尸体没有关系。”

随后沈法医解释:“是这样,最近法医科在做一个数据库项目,进行数据采集,除了有尸骨的部分,还需要一些志愿者的数据样本。”

这是大数据与法医人类学的结合,非常有现实意义。

比如法医寻找到了一具无名尸骨,遇到数据缺失,他们可以寻找和尸体同性别,近似身高,体重的人,来估算死者的具体身体状况,补足缺失数据。

顾言琛问:“你的意思是,希望采集我的数据?”

沈君辞点头:“采集过程由我完成,输入系统后是匿名的。你如果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拒绝的。”

顾言琛听了他的话放下心来:“没事,你工作需要的话那就采集吧。”

沈君辞明显松了一口气,眼眸垂落下来:“我还怕你介意来着。”

顾言琛问:“你们一共需要采集多少个人?”

沈君辞道:“我们这边一共需要采集五百个,大部分数据由合作医院提供。我们自己只需要测量一些重点数据。”

顾言琛笑了:“不就是采集数据吗?我这也算是为了科学献身了。”

两个人回到家,照例是顾言琛做饭,他问了一下沈君辞需要什么时候测量。

沈法医靠在墙上看着他忙碌:“不急,等晚上睡觉前测量就好。一共也就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今天晚上是难得的周末,顾言琛蒸了一条鱼,随后又炒了两个菜。

沈君辞帮忙拿了碗筷,丰盛晚餐摆上了桌。

沈君辞一边吃一边表扬道:“这鱼很好吃。”

顾言琛道:“按照老林的食谱做的。”

自从上次沈君辞发现了林向岚的秘密记录以后,他把其中的菜单记录整理了出来,顾言琛就打印钉成了一本小册子,按照里面的食谱来做菜。

“过去他没给我做过这道菜。”沈君辞道,“没想到他收集的菜谱成了给你准备的了。”

“也许这是他留给我的秘籍。”顾言琛道。

菜谱里面收集有好多菜,老林亲自做过的却不多。他工作太忙,大部分时间是去小饭馆里打包吃的回来。

里面的很多菜,老林都标注了一个字:“难”。

还有的标注是:“很难”。

最夸张的几道菜标注是:“难于上青天”。

直到日记的后面,林向岚写:“我帮着一家人破了一起冤案,今天他们给我送了一面锦旗,写的是‘槟远青天’,看来以后我不能随便说‘难于上青天了’。”

于是后面的标注就换成了:“难于铁树开花”,“难于大海捞针”。

总共算下来,不难的竟是屈指可数。

只有在鸡汤那一道写着:“对于厨神的我,简直是轻而易举!Soeasy!”

顾言琛明显在厨艺方面更有天赋,现在他已经挑战到了很难那个级别,准备以后有空做一下其他的难度。

吃完了晚餐,就是遛狗逗猫的时间。

顾言琛喊:“雪芽!”小猫就哒哒哒跑过来,顾言琛给它喂了一根猫条,然后他道,“去叫无量。”

小猫就听懂了一般,跑到阳台上招呼了无量出来。

顾言琛对猫猫说:“好好看家。”

两个人给狗拴上项圈,下楼散了一圈步,回来给无量擦干净脚。

雪芽又长大了一圈,已经可以到无量的膝盖,小猫现在正是最皮的时候,时不时跑过来,跳起来挠无量一把,等无量转身看它,小猫咪撒丫子就跑。

顾言琛看不下去了,把猫拎过来批评:“你这撩完了人就跑的习惯是怎么养成的?”

小雪芽仰头,弱小可怜无助。

它似乎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凑到无量的边上,仰起头顶了顶无量的脖子,小猫眨着大眼睛,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祈求原谅。

作为一只退役警犬,无量自然不可能和猫一般见识,它低头,一脸宠溺地看着小猫,随后它俯下身,卧在垫子上。

雪芽顺势贴过去,蹭着无量的脖子,它扬起头,一拱一拱地舔着无量脖子上的毛。

无量似乎是觉得痒,仰头眯眼,伸出一只爪子搭在小猫的身上。

银色小猫却得寸进尺,拱得更起劲了,还连啃带咬的,它的攻势对于无量像是在挠痒痒,狗子的爪子换了个位置,轻轻抚在小猫肚皮上……

顾言琛低头看着,越来越觉得这发展不太对。

这一猫一狗……

沈君辞凑过来问:“你在看什么?”

顾言琛仔细思考该用什么来形容眼前的一幕:“猫片?……”

跨越了物种,有种别样的刺激,带给人一种禁忌感。

沈君辞眉头微皱,仿佛在疑问,你居然饥渴到要看这个?

他拉起了顾言琛道:“走,我们进屋干正事,要开始测量了。”

今天沈君辞还没换衣服,一直穿的是法医的工作服,里面是白色的衬衣,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位医生。

虽然之前他开玩笑说过要给顾言琛体检,但是沈君辞并没有付之实践,如今两个人面对面正襟危坐,沈君辞神情严肃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进入系统的空白页面,准备开始填写。

第一步,身高体重体脂率,家里的体重秤是专业的。

沈法医第一句话就是:“你把衣服脱了。”

顾言琛:“……”

一上来就是这么刺激的吗?

他正准备解开腰带,脱下裤子……

沈君辞疑惑抬头:“我的意思是外衣。”随后他看了看,“都脱了多冷啊,就穿轻薄点就可以了,这样体重比较准确。”

第二步是测量心跳和脉搏。

沈君辞把细长微凉的手指搭在了顾言琛的手腕处,全神贯注数着脉搏。

顾言琛抬头看着他。

猫和狗被关到了阳台上,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数了一分钟,沈君辞有些奇怪:“你的心跳好快啊……都八十多下了。”

顾言琛道:“不可能吧,我练狙击的,常年锻炼,以前测就没超过六十。”

然后他找到了问题所在,他和沈君辞挨得近,自己都能感觉到心脏在扑通扑通跳着。

沈君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没找到听诊器,礼貌问询:“你不要紧张,我贴过去听一下心跳可以吗?”

顾言琛想象了一下画面,心跳得就快炸了,急忙制止了他:“你贴在我胸口测的话得上一百。”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反向坐在凳子上道:“我不看你,等下再测一次吧。”

这次顾言琛拿出手机刷着微博,沈君辞数了一会道:“58次,居然可以差这么多……”

随后就是详细的尺寸测量,沈君辞早就准备好了全部的专业工具,从颅骨,颈骨,脊椎,一点一点测量下去。一边测量一边记录。

不得不说,顾言琛的骨相长得特别好,鼻梁高挺,下颌明晰,身材也是腰细腿长。

他让顾言琛脱了上衣。

遇到有伤疤的地方,沈君辞会伸出手去摸一摸。

按到有的地方,他的手有点凉,顾言琛会笑着道:“好痒。”

沈君辞却异常严肃认真:“别躲,很快就好。”

生命真的是很有意思,从两个细胞的相遇,就可以一点一点复制生长,变成一个美好的生命。沈君辞感觉眼前的人像是一本书,需要耐心去翻阅品读。

基础的数据测量完成,沈君辞指着表格上的最后一项道:“还差这个。”

丈量尺寸。

顾言琛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沈君辞之前说,只有他来测量,也明白他为什么会担心自己拒绝了。

这件事果然还是要脱掉裤子才行。

沈君辞一边拿工具一边道:“我解剖过很多男性尸体,但是像你这样的不多,很有研究意义。”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如此坦诚相对了,望着沈君辞殷切的目光,顾言琛还是默念了一下,这是为法医事业献身。

记录着数据,沈君辞的脸有点微微的发红,手心都紧张得出汗,看他这样子,顾言琛却轻笑了。

终于完工,沈君辞上传了数据,合拢笔记本屏幕道:“这数据如果不是现实看到,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顾言琛道:“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沈君辞想了想说:“用起来和测起来是两码事。”

顾言琛伸手拉住了沈君辞的腰,哑声道:“我帮你完成了测量,现在该你帮我了。”

沈法医唔了一声,就被顾言琛的唇堵住了。

顾言琛伸手按灭了灯,黑暗之中,沈君辞的声线抑制不住地颤抖。

.

周一上班,沈君辞走入了法医办公室。

柳副主任正在教导,关系到法医大数据库的建设,你们可不能胡编乱造。有的数据太夸张了,我一看就是假的!”

宋浅城小声说:“我们都有仔细核对……”

柳殊荣道:“年轻人,希望有个好身材我是理解的,但是还是要在科学的基础上……特别是这个147号,是谁测了上传的?!”

他昨天就看到了这份资料,简直是近乎完美,还有,最后的数据也太夸张了,他准备当做反面典型。

宋浅城和戚一安见到了沈君辞进来,都在那里挤眉弄眼地给柳殊荣使眼色。

柳殊荣完全没有领会:“你们干什么?严肃一点!”

沈君辞忍不住道:“我测的。”

柳殊荣:“……”

沈君辞:“我对数据的真实程度负责。”

为了测量这份数据,沈法医付出了沉重代价,周末两天没怎么下床,到现在还有点腰酸腿疼。

柳殊荣把话头一百八十度掉转:“我就说嘛,这份资料信息详尽,数据采集非常专业,精准到小数点后面两位,你们都按照这个标准测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