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槟城市局中。
随着数具尸骨被发现,有关722一案的诸多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深夜来临,有不少的刑警和法医都主动留在市局里加班。
顾言琛连夜带着余深,把那个相机送到了槟城市最好的数码维修中心。
有些遗憾的是,那个相机型号老旧,曾经进过一些水,存储卡被泡过,想要还原其中的数据有些困难。
有位老技师想了个办法:“我来找找过去这种老型号的数据卡,看看把芯片换上去能不能读取出来一些信息,只是时间上可能会有点久。”
顾言琛问:“需要多久?”
老技师道:“我尽快,最早也得到明天。”
无奈之下,顾言琛把余深留在那里,又让两名靠得住的刑警过来陪他,自己回到了市局里继续加班。
另一边,法医物鉴中心也在忙碌着。
矿井之中的证物收集了起来,有不少的检验工作要做。
沈君辞吃过了晚饭,抽空回去溜了个狗,给雪芽加了一些猫粮,随后也回到了法医科,通宵奋战着。
所有解剖室都是满着的。
解剖台上放着一具具白骨。
温婉,程功,柳博士,就连上了年岁的卢主任都在检验着矿下带出来的尸体。
二十余份尸骨就意味着需要进行这么多次验尸,写二十余份法医检验报告。
这几乎是市局里三天的工作量,为了能够尽快破案,法医们全力以赴,努力赶在天亮前完成检验。
戚一安面对电脑,整理着今天拍摄的照片。
宋浅城十指如飞,写着验尸报告。
检验科里最新的机器不停运转,一份份尸骨的dna测算数据被打印出来。
检验员把那些失踪人员的dna进行比对,一个又一个失踪人员的身份相继被确认。
这是看似风平浪静的一晚,其实却是波澜暗涌。
槟城市局里,所有的警员们都在废寝忘食地努力着,和那些罪恶进行着时间赛跑。
所有人都有着坚定的信念,一定要为那些经历苦难的矿工沉冤昭雪,让所有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第二天上午,顾言琛、沈君辞以及督导组的领导们一起开了个会,汇报案件调查进度,制定下进一步的调查方向。
虽然现在他们手上还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一案件和甄家旭有关系,但是很多遇难的残疾人生前都曾经和槟爱基金会有过联系,所以甄家旭身为当年基金会的负责人,也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被监控着。
甄家旭的资产被调查,警方还在监控他名下的车辆,谨防他购买机票车票外逃。
崔书记道:“这个甄家旭我也见过几次,他的生意做得很大,手上有多家上市公司的股权,和省里的一些领导都认识,所以对于他的抓捕,我们还是要更加慎重,等一等确切的罪证。不给对方喘息逃走的机会。此外,打蛇就要打准七寸,谨防他反咬一口。”
丁局和督导组的刘副局点头称是。
崔书记道:“不管怎样,警员同志们辛苦了,最近大家都在加班查案,我们一定要一鼓作气,好好打好这一仗。”
丁局表态:“领导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能够进行审判的罪证,把那些坏人全部绳之于法。”
下午,槟贸商业大厦之中。
今天甄家旭没有呆在自己家中,而是很早就来到了这里。
他所在的是大厦的第27层,这里是个会议宴会室,像是一个巨大的会客厅。
会议室的一侧铺设着大大的落地玻璃窗,视野非常开阔。
沐誉为和丁玥染已经到了。
他们带来了定下来的策划,做着最后的调整。
全部确定好后,甄家旭的心情似是不错,他在那里道:“把这几个地方改一下,我就放心了。果然还是清水做的策划靠谱,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丁玥染道:“真是个犯罪的天才!”
丁玥染听了这个“表扬”,却丝毫不开心。
沐誉为按照刚才说的,打电话通知
正在这时,会客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霍蕾原定是下午四点过来,早到了几分钟。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绿色的裙子,外面套了一件新款的风衣,风情万种地摇曳着。
霍蕾看了看房间里的三位男人,开口问:“你们在聊什么?”
甄家旭不想告诉她具体的计划:“没什么,不过是上次和你提过的那个策划,我们完善一下细节。”
霍蕾坐在一旁,心里想着,这老狐狸还真是的,这计划还是之前让她捎话交代沐誉为做的,现在却要防着她。
甄家旭没有告诉她确切的方案,执行的时间。讨论的时候也把她排除在外,若不是她今天早到了一会,也会被蒙在鼓里。
霍蕾早就收到了昨天警方进入鹿鸣山的消息,老家伙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只是不知道这最后要挣个鱼死网破的策划会是什么。
沐誉为道:“清水,你把东西收起来吧。”
一旁的桌子上摆满了打印出来的各种资料,这个计划看起来就不简单。
霍蕾发现,甄家旭身旁坐着的,应该就是保洁公司最有名的策划——清水先生。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清水,和她想象之中有点不一样,那是个个子不太高的男人,非常年轻,有些女相,留的是长发,把头发在脑后随意扎了。
霍蕾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此时看向他,觉得完全不像是一个杀过数人的少年犯。
甄家旭不让她看,她就越发要看。
霍蕾随手拿起来一个清水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文件夹,对沐誉为道:“老沐啊,我早就听说你们的策划做得极其专业,让我也学习一下。”
甄家旭看到,霍蕾拿的是一份背景调查资料,并不是计划的核心部分,也就没有太在意。他在一旁笑道:“是应该好好看看,术业有专攻,也方便你们日后合作。”
听到这“日后”二字,霍蕾偷偷翻了个白眼,她有日后,老家伙却不一定有。
霍蕾打开了那个牛皮纸封,那是一份背景资料调查,正巧拿的是顾言琛的。
她当着那三人的面翻着,长长的红色指甲在资料上划过:“呦,顾言琛啊,这人我知道,我也搜集了一些他的资料。就是他坏了我们不少的好事,清水你可不能轻易放过他,千刀万剐了也不能平我心头之恨。”
沐誉为笑道:“霍姐放心吧,绝对是死无全尸。”
甄家旭怪他透露消息,瞪了他一眼,然后起身道:“我们先喝点下午茶吧,等会晚上,一起吃晚饭。”
霍蕾还在那里翻看着,保洁公司的资料的确是比他们平时搜集的详细好多,不光有顾言琛的所有履历,还找私家侦探查了他的家人。
翻到了后面,就是莫雪晴的资料,上面放了几张莫雪晴的照片,写明了她的工作地点,生活习惯。
霍蕾以前只是知道顾言琛的母亲叫做莫雪晴,还是第一次看到莫雪晴的照片,她的目光忽然停住了。
霍蕾觉得那个女人竟然有些眼熟。
奇怪,那不过就是一名警员的母亲,她为什么看着她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霍蕾定了定心神,继续看下去。
曾经失踪。
父母都是教授……
霍蕾的眼睛忽然睁大了,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切,这些细节让她想起了一个人,虽然已经三十年没有见过,但是她的心里一直记着她,她翻回头去看莫雪晴的照片,越来越确认这一点。
那是82号。
不可能……不会有那么巧的事!
霍蕾急急地翻回第一页,目光落在顾言琛的生日上,9月25日……
她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今天,是这些孩子们重生的日子,你们把他们带走以后,一定要好好养大他们,他们的生日就是今天,9月25日。”
那顾言琛岂不是可能是……
自己的儿子?
那瞬间,霍蕾的头嗡的一响,她的心脏狂跳起来。
一定是的,年龄,生日,一切都能对得上。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忽然得知自己儿子的下落,她更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成为了一名警员,而她一直想要置他于死地!
甄家旭的计划也把顾言琛列为目标!
这莫非就是老天爷对她为恶的惩罚?
霍蕾伸出颤抖的手去抚摸贴在表格上的照片。
激动,急切,愧疚,思念,恐惧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了心头。
霍蕾手里的资料册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甄家旭回头看她。
不,不能让甄家旭发现这一点。
霍蕾迅速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她把那本资料册捡起来丢在一旁:“这些东西还挺枯燥的,看得我都犯困了,辛苦你们了。”
甄家旭这才别过头去,继续和沐誉为聊着天。
霍蕾转头去小声问清水:“你们的策划,不会就是今晚吧?”
清水低头躲了她的目光,似是对她有所防备,他把所有的资料都收好,思考了片刻,还是对霍蕾偷偷点了下头。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甄家旭在防着她,说不定她可以把消息传递出去。
策划……死无全尸……今晚……
凭借着这些关键词,霍蕾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
寒意一直从脚底泛起。
她的脑子仿佛都不在这里了,沐誉为和她说话,她也完全没有听进去。
过了一会,她起身借口说要去洗手间。
霍蕾走出去,没走几步就崴了脚,她有些愤恨地蹲下身,整理着新款的细跟高跟鞋。
门还有道缝隙,没有关死,霍蕾听着屋子里的甄家旭和沐誉为说:“果然是女人,不能担大事。”
“你看她只听了几句,吓得脸都白了。”
霍蕾低声咒骂了一声:“禽兽!”
她直接脱去了那双高跟鞋,打定了主意,光脚坐了电梯,往楼下走。
走到大厦楼下门口处,甄家旭的几名保镖站在那里,伸手拦了一下:“霍总,甄总说今天谁也不能出去……”
霍蕾心里一惊,甄家旭果然是没安好心,今天叫她过来,是想要把她变相软禁在大厦里,说不定还会顺手杀了她灭口。
她可不想和那些人共沉沦。
霍蕾随机应变着,手里的高跟鞋扔了出去,直接打中了两名保镖的头。
“不开眼的东西,就凭你们也敢拦我?我现在出来就是甄总让我去取东西的,他不放我我根本连房间都出不去,耽误了事情你们负担得起吗?”
她嚣张跋扈惯了,打头的保镖被砸了个措手不及,捂着头一时懵了。
霍蕾趁着保镖没有反应过来,推开他们,扭身就走出了大厦。
保镖急忙联系了甄家旭:“甄总,霍总下楼了,闹着要出去,我们没拦住。”
“什么?她跑出去了?”甄家旭一听就炸了,指示着保镖,“追!一定要把她拦下来。”
这时候那几名保镖才反应过来,起身去追霍蕾。
霍蕾跑了几步路,爬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她的身体都在抖:“师父快开车!我要去市局!”
这里距离市局不远,还不到晚高峰,出租车司机把车开得飞快。
那些保镖追到了警察局的门口,眼看着霍蕾下了车就跑了进去:“甄总,霍蕾去了警察市局,我们没追上。”
甄家旭骂了一句:“废物!”他气得把手机丢在了沙发上。
真是墙倒众人推,霍蕾到现在还给他来这一招。
一旁的沐誉为却含笑道:“霍蕾去市局了?她这时候过去,不是自投罗网找死吗?”
听了他的话,甄家旭也冷静了下来:“是啊,我本来还想……算了,都到了这时候了,无论她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甄家旭有点庆幸,自己足够谨慎,没有把计划透露给霍蕾。
透过面前的落地窗,他们所在的二十七楼,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东北角的方向,就是槟城市局,按照他们的策划,晚上所有的一切都会在火光之中消失殆尽。
而那,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霍蕾跑入了市局,她来到了一楼大厅,刚想进去就被人拦住。
值班的警员问:“女士,你是要报警吗?”
霍蕾道:“我有重要的事情!我要找顾言琛!就是特刑科的顾言琛!”
值班的警员皱眉,他注意到霍蕾光着脚,没有穿鞋,眼前的女人有些奇怪。
霍蕾心急如焚:“你去叫他!就说是他妈来了!有重要的事情,我叫莫雪晴!”
那警员这才给顾言琛打着电话,然后把霍蕾安置在了一楼的调解室里。
此时的顾言琛正在特刑科办公室内,就在几分钟以前,余深那里刚刚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顾队!相机的存储卡被修复了!还原出来了几秒的视频,我把内容发给你!”余深昨晚一夜没睡,现在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顾言琛急忙起身,其他警员也围拢了过来。
一段影像传了过来,虽然很短,但是他们认出,画面之中的人正是一直被警方怀疑的甄家旭。
那正是当年余长恩夫妇被害之前的画面。
所有人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不光有影像,还有一些声音,其中的对话可以证明,甄家旭正是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有了这个有利的证据,他们足以治甄家旭的罪。
办公室里欢呼声迭起,警员们激动得热泪盈眶,互相拥抱。
“漂亮!”
“太好了!”
“这次绝对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顾言琛急忙告诉白梦:“把视频多备份几段,发给督导组和检察院,申请对甄家旭的拘捕证!”
然后他又对陆英道:“陆英,你去查找甄家旭的具体位置。”
忙完这一切,他又给沈君辞发了个消息:“视频拿到了,我们很快就可以进行抓捕。”
沈君辞回他:“好,最好今天能下来。避免夜长梦多。”
顾言琛道:“肯定可以,我这边催着。”
这边刚刚安排好,楼下警员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警员:“顾队,你妈在大厅要找你,说有急事。”
顾言琛:“?”
电话里,顾言琛听了警员的解释,满心狐疑地下了楼。
他走进调解室里,看到了一位陌生的女人。
顾言琛在活动录像上见过她,这个女人当时一直站在甄家旭的身边,他还记得她叫做霍蕾,也是河图商会中的一员。
顾言琛对霍蕾假冒他母亲的行为有些恼火,皱眉问:“霍女士,你找我有什么事?”
霍蕾抬起头来,那一瞬间目光就含了泪。
眼前的年轻警员比她想象之中还要高大英俊。
她站起身,激动地拉住了顾言琛:“我是来报警的,今晚,甄家旭制定了策划,想要杀人。”
顾言琛看着眼前的女人,他考虑着,这是不是甄家旭的新计策:“有什么可以证明你说的话。”
霍蕾看了看一旁的警员,欲言又止。
有外人在,她没有直接和顾言琛相认,霍蕾开口道:“是甄家旭找了保洁公司的沐誉为,策划是清水先生做的,甄家旭说警方查到了他的头上,他要鱼死网破。”
顾言琛问她:“具体的策划是什么?”
霍蕾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瞒了我,但是我不会骗你的,你们一定要做好准备。策划写了很多,一定有大事要发生了。”
顾言琛又问:“甄家旭在哪里?”
他对霍蕾的忽然投诚还有点疑虑,不敢完全相信她。
“在滨贸商业大厦。”霍蕾道。
顾言琛让接警警员去通知刑云。
看着屋子里没有了外人,霍蕾往前一步拉住了顾言琛,她拉得那么紧,怕他从眼前消失了似的。
霍蕾压低了声音:“我是你的妈妈……”
顾言琛感觉眼前的女人像是个疯子。
他掰开了她的手:“霍女士,我会提醒市局领导做好准备,注意城市安全,也会调查核实你所提供的信息,不过我真的不是你的儿子。”
霍蕾仔细想着,要怎么证明那一点,她的孩子生下来身上没有什么胎记,过去了这么多年,她所有的线索只有82号抱走了她的孩子。
霍蕾开口道:“你一定要相信我,莫雪晴和你说过吗?那些过去的事,关于容器的事。她是82号,我是15号……”
听到了这里,顾言琛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望着眼前的女人,在当初他得知自己不是莫雪晴的亲生儿子时,他曾经想了很久,自己的亲生母亲会是什么样子的,她会在哪里。
可是他没有想过,她可能会是个坏人,过着奢靡的生活,助纣为虐着,与河图商会为伍。
他一时还是不能接受这一点。
霍蕾敏锐感觉到了顾言琛的目光变化。
她意识到,对于顾言琛这样的人来说,有这样一位母亲不是他的幸运,而是他的不幸。
她后退了一步哭了起来:“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你认不认我都没关系,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些人恨你,他们想让你粉身碎骨。你去躲起来吧!或者你现在逃出城去,还来得及……”
她在平时,是个叱咤风云引人害怕的女魔头,可是此时,她只是个担心孩子的母亲。
她或许自私,但是只要为了她的孩子,她可以做一切事,也可以放弃一切。
顾言琛道:“我是个警察,是要冲在最前面的,没有危险来了警察躲出去的道理。”
霍蕾流着眼泪望向他,眼神可怜。
顾言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这是一个曾经身为容器,失去了孩子的女人,也许她曾经走错了路,可是她现在站在这里,也许心里还有一分善念。
他开口道:“如果你真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更希望你能够明辨是非,我希望你是因为良心发现来这里自首,而不是因为怀疑我是你的儿子,跑来通知我逃走。”
这是他作为一名警察,能够想到的处理方法,他希望霍蕾能够告诉他们有关河图商会的更多罪恶。
霍蕾是个聪明人,她明白了顾言琛的意思。
她一下子顿住了哭泣,顺着想了下去。
她来这里,的确是冲动之举。可是在顾言琛说了这句话之后,她忽然发现,自首是她能够选择的道路之中,最为安全稳妥的一条。
河图商会一倒,她必然会受到牵连,还可能被那些人杀害。她所犯下的事情不多,却知道很多内幕消息,如果能把这些告诉警方,她就能主动出击,换取宽大处理,还可以和甄家旭划清界限。
看似是穷途末路,可其实只有这样选择,她才是有将来的。才能够保住自己的羽翼,保护那些女人们的。
明哲保身,这是最聪明的做法。
想到这里,霍蕾低头说:“我知道甄家旭做过很多违法犯罪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们,我会自首。”
霍蕾觉得奇怪,在以前,她总是心里很不舒服,满是烦躁,不能安宁,她觉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可是当她做出了这个决定,说出自首这两个字时,却忽然轻松了。
曾经身为被害者并不是她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助纣为虐的理由,那些内心的不安也许就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
直到现在,她似乎找到了自己曾经丢失的那颗人心。
霍蕾擦了擦眼泪,冷静了下来:“也许是我搞错了,不管怎样,你都是个容器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安全,能够好好活着。你的妈妈一定很爱你。”
顾言琛道:“谢谢,我会小心的。”
霍蕾小心翼翼地说:“在自首前,我有个要求,你可以抱抱我吗?”
顾言琛犹豫了片刻,给了眼前这个女人一个短暂的拥抱。
霍蕾在他的怀中,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几秒钟后,她主动推开了顾言琛,准备面对自己的命运。
顾言琛让陆英和白梦带着霍蕾上去录口供,然后他和丁局还有崔书记汇报了这件事。
他只说了甄家旭找了保洁公司进行策划的事,略去了霍蕾说是他的母亲,想和他相认的那一段。
崔书记道:“如果霍蕾愿意自首,我们要重视她提供的信息。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甄家旭的目标是什么,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从现在起,向市局和各个分局发布通告,和市领导打好招呼,让槟城进入紧急状态,所有特警和刑警随时待命,准备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市局里的警铃响起,各个部门的领导将在指挥室里集合,做好防护准备。
人员赶过来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顾言琛想起了刚才霍蕾的话,他到走廊里,给莫雪晴打了个电话。
顾言琛长话短说,直接开门见山:“妈,我不是15号的儿子,对吗?”
他熟悉莫雪晴,如果他是15号的孩子,莫雪晴在上次就会告诉他了,她不会瞒着不说。
“嗯,你应该不是。我也不知道你的母亲是谁。本来,我抱着15号的孩子准备逃走,可是当我们跑过一层守卫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变化,我们换过孩子。”
随后莫雪晴怕顾言琛误会,又解释道:“当时的几名婴儿大部分是男孩,只有一名女孩。走过一个关口时,为了躲过守卫,我们把几个孩子放在一间空房间的床上,孩子裹着的包裹一样,再抱回来时我已经不确认自己抱的是谁的孩子了。后来我们又进行了第二次交换,那是因为你醒了。”
莫雪晴还记得那一晚,她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距离大门十米几的地方,忽然其中一个女人害怕地啊了一声,她怀里的孩子醒来了,伸出了小手。
她是个年轻的女人,上岛最晚,刚刚怀孕,对着一个小生命完全手足无措。
如果这时候那个孩子哭了,那么可能会引来看守,她们所有人的付出和努力都会被毁于一旦。
她们不但逃不出去,还有可能面临危险。
几名无助的孕妇呆呆地立在一片昏暗之中,借着微弱的光,看向那个醒来的孩子,她们的额头冒出冷汗,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在那时,莫雪晴果断抉择,她给出了自己怀里沉睡着的孩子:“我们交换一下,我来哄哄这个孩子。”
就这样,她把那个婴儿搂到了怀里,试着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方式来哄着他。
她甚至做好了自我牺牲的准备,如果孩子哭了,她就让其他人先走,自己留下来。
“别哭,妈妈在这里,妈妈带你出去……”
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小婴儿虽然醒了,却非常安静,他冲着她微笑了。
那一刻,莫雪晴紧绷着的心松了下来。她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搂紧,摇晃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位真正的母亲。
害怕再生事端,她们抓紧时间抱着孩子逃了出去,怀里的宝宝一直醒着,却一直很安静。
作为逃走的女人,她会兑现承诺把带走的孩子养大成人。
莫雪晴觉得,这或许就是缘分,她要给那个婴儿起一个好听的名字,比如叫做“言琛”。
琛是珍宝的意思,那就是她的稀世珍宝。
听了莫雪晴的讲述,顾言琛明白了霍蕾的误会是怎样产生的。
霍蕾以为莫雪晴带走了她的孩子,可是中途,孩子被换过了。
除了进行血液检验,无法确定他们的生母是谁。
市局里嘈杂起来,有声音通过手机传了过去,顾言琛准备挂电话了:“妈,我这边还有事,回头和你聊。”
莫雪晴似乎有所感应,她对着电话那头的顾言琛说:“我还有两句话想说,那天,你说感谢我,觉得是我救了你,可是妈妈觉得,是你拯救了我。你是妈妈为之骄傲的儿子。妈妈永远爱你。”
顾言琛抬头,看到沈君辞已经站在指挥室门口等着他。
他说:“妈妈,我也爱你。”
夕阳沉下最后一抹光亮,槟城的夜晚即将来临了。
不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做好了准备,去迎接那即将到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