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自己可能怀孕,就是在那不当令的火锅派对那天。
明白了宗一需要我什么,知道乐没有什么特别优点的自己,对别人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人,让我好高兴,我决定永远待在这个人身边。我不知道宗一有没有发现我的决心。
我提议早早离开火锅派对,理所当然地与宗一一起回他的公寓。
在路上,我主动牵他的手,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利用,说了“要是佐纪和垄本举长能顺利就好了”这种幸福的人屈高临下般祝他人幸福的话。电话的事,我也觉得自也想每天听到宗一的声音,因此能够率直地对他说:谢谢你每天打电话给我。
宗一住的套房总是整理得很干净,但那天只见求职书和公司资料随手搁在书桌和地毯上。那是泡沫经济崩溃、就职冰河期这些词语诞生的那一年,即使宗一上的是好人学,也不容易获得青睐。
尽管如此,我还是说“宗一绝对没问题”,并列举他的长处,鼓励他说“不可能有公司不录取这么好的人才”。
——为了理惠子,我也得进好公司才行。
宗一这么说,抱紧了我,在我耳边呢喃:“等理恵子毕业,我们就结婚吧。”我默默点头。
可是,两个人上了床,却什么都没发生。我枕着宗一的手臂,他完全进入临睡状态。我从来没有采取主动过。即使心想他可能是因为求职和打工累了,还是有点不安。他要的时候觉得烦,不要就不安,我也真难伺候。
——不做吗?我趁着熄了灯的黑暗掩护,问他。结果他回答:“今天不是不方便的日子吗?”
我的生理周期明明很稳定,但我自己却完全没注意到上个月生理期就没来。
——这个月好像有点晚。
那个时候,我不敢说上个月就没来,第二天就去妇产科了。
就在我住的公寓对面,只挂着一个小小招牌的老旧建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看诊,从我位于一楼的房间看出去入门就在正对面,但我从来没看过抱着新生儿的母亲。每两、三个月夜里就会听到有人诵经。
因为是这样一个地方.我才能不畏他人眼光地走进去。白发老医生喃喃地说“还是大学生啊”,告诉我怀孕第八周。就算看了超音波照片,也小得还看不出在哪里。
宗一只有一次没有避孕。就是勒我脖子的那天。
老医生没说“恭喜”,而是问我有什么打算。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要生”。我以为,宗一 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拜托,求求你拿掉。现在是我找工作的关键时刻,要是被他们知道我有孩子快出世就全毁了。我会负责的。等我一毕业我们可以马上结婚。我会让你幸福的。我会好好爱惜你。所以,这次希望你能谅解。
第二天他就给了我一个装了钱的信封。毎天晚上打来的电话,头一件事就是问去医院了没,一回答还没,他就叹大气,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一周后,我回答我今天去过医院了。
又过了两周,宗一获得第一志愿大商社的录取。
别说“好厉害”了,我连“恭喜”都不想说。我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不见面,也不接电话,所以在这通电话之前,我已经很久没听到宗一的声音了。
我一挂上听筒,就觉得很不舒服。有点发热。肚子也好痛。痛极了。我感觉到有湿暖的东西从我胯下流出来。
意识逐渐远去,我甚至无法站起来走到仅仅数公尺外的诊所,我打电话给佐纪,向她求救。垄本学长正好跟她在一起,所以他们两人骑机车赶到我的公寓,垄本学长扛着我,由佐纪陪着,带我到医院。
我流产了。我没有去堕胎。我原本决定和宗一分手,上完大三上学期后就休学回家,把孩子生下来。
不知情的垄本学长联络了宗一。我拖着疲惫至极的身躯回到公寓,躺进佐纪帮我铺好的被褥,正要闭上眼睛时,男生止步的旧公寓走廊便响起一阵沉重匆促的脚步声,宗一冲了进来。
——理惠子,对不起。
他紧紧抓着我放声大哭,害我甚至无法静下来思索小生命到底到哪里去了。我只记得,我挤出我仅存的力气爬起来,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装了纸钞的信封,往宗身上一扔,大喊“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