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停了下来。
前校长家是平房,但就一般东加人家来说是大的。屋外和日本葬礼一样,邻居和亲戚正在忙东忙西。
在货台上大吵大闹的同事们,一抵达变同时一脸严肃。一下车,便走向亲戚,在出言安慰的同时,也拥抱着彼此流泪。也有人看着这个场面吸鼻子。
东加人对于感情的表达非常直率。高兴的时候笑、伤心的时候哭、不伤心就不哭。所以,不必像日本的葬礼那样?明明与故人不熟,却还要配合当场的气氛故作悲伤。要是与前校长从未谋面的我露出伤心的面孔,东加人反而会觉得奇怪。
听尚美姐说,葬礼的形式会因教派而有所不同,就算是同一教派也不太一样,这次好像是傍晚先在自家举行,晚上到教堂,隔天早上才下葬。
东加是土葬,但墓碑不是石造的,而是布制的。
布有大有小,尚美姐托我帮她先生做的,是长一点五公尺?宽一公尺的布,做的时候 我觉得好大,但当布条两端穿进木棒,在隆起的土堆上竖起来的时候,和四周的墓碑一比,我就知道这是标淮尺寸。
虽说是墓碑,但色调可不是日本葬礼常见的黑与白、橘黄或紫色等沉静低调的颜色。 头一次看到的时候,缤纷的色彩鲜艳得令人根本无法联想到坟墓。
尚美姐先生的墓碑是在红缎布上以深蓝笆缎带缝上名字,边上饰以蕾丝和剩下的红缎布做成的玫块花。尚美姐的草图上没有玫块。因为我想起尚美姐之前曾提过她先生喜欢玫瑰花,但东加没有玫瑰所以无法供在墓前,所以试着这么做。
我让尚美姐看了草图,她说务必要上k去,后来看着做好的成品,她很高兴,说这次做的最棒。布制的墓碑并不持久。受到强烈日照和海风吹抚,会褪色破损,所以必须定期更新才行。
所以,就算尚美姐托我做墓碑,我答应时也不会满心悲伤。
我跟着同事们走向大门,巳经先来的莉西叫住我,带我到与故人告别的长长队伍前方去。像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应该等到最后就可以了,他们却一定会视我为上宾。在这个国 ,日本人便是如此受到礼遇。
在进屋前,他们给了我一个白色假花做的大花圈。要将一些花和布等赠礼(是要供奉的吧)送给围坐在故人身边的近亲,这个花圈好像就是其中之一,我更加不安——真的要我来吗?——往莉西一看,她对我说,她也要致赠布,学着她做就好。
首先,进入故人被安置的房间,致赠赠礼。然后亲吻故人的脸颊,离开房问——我亲得下去吗?
透过电影等等,我当然知道欧美人士以亲吻来代替问候,但我没想到东加人也是这样,刚赴任时在每个需要问候的场合都不知所措。但我抱着“入境随俗”的精神,过了将近一年,以吻问候也已经不算什么了。
东加语的吻叫作“uma”。就像情人节的巧克力有情人与人情之分,有个别称就很容易区分。这不是表示爱情的吻,而是打招呼问候的“乌妈”。这名字不是很可爱吗?就像这样,我与新学期开始的这个月新就任的五位老师也才刚揪、揪、揪地打过招呼。
可是,尸体呢?都到了这个地步,由不得我说什么文化不同、宗教不同的。轮到我了。我将花交给貌似故人女儿的人,在遗体枕畔坐下。
好像我大学时住的公寓“紫罗兰庄”的房东太太。
我怔怔望着故人的脸,莉西在我耳边说:“uma”
对。这一样也是“乌妈”。我缓缓蹲下,将嘴唇贴在遗体脸颊上。好冰冷。这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