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
厚重的窗帘被老胡一把拉开,灼热的光线瞬间照进来,通亮整个屋子。
房间不大,原先是用来放杂物的,现在摆了张床和桌子就能住人。
混乱的气息里混杂着薄荷的烟草味,窗户打开后,一并消散。
躺在床上的骆嘉豪眼松眉锁,下一秒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老胡叹了口气,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骆嘉豪又迟到了。
上午第三节课下课铃响,他到了教室。
小镇的职高,学校校纪不严,面对一群鱼目混杂的问题学生,老师大多数时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反正毕业后,大家都各凭本事过活。
不过骆嘉豪今天运气不太凑巧,上节课的老师刚好是李娇,省里来的学习老师,年轻,心高气傲,脾性火辣,拉得下脸,主要是不嫌麻烦,跟班里好几个刺头耗的就是时间。
久而久之,班里大多数人都还挺怵她的,不怎么在她面前惹事。
下课时间,班里人来人往,成群扎堆地喧嚣吵闹。
李娇站在讲台上收作业,没注意到从后门进来的骆嘉豪,却不料坐左侧窗边的韦凯荣出声喊了句:“哟,豪哥来了。”他声音很大。
别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骆嘉豪对上韦凯荣那副贼笑的面容,心里没忍住咒骂了句。
果然下一秒,李娇就把他叫去办公室喝茶了。
“昨天晚上够累的啊豪哥?”
“那肯定啊。”
班里几个混不吝的男生接连开口打趣他,骆嘉豪没理,跟着李娇出去时,顺手把自己书包扔在了韦凯荣脸上,砸得那小子爽叫了声。
把他单独叫去也没有说别的,就做做样子,习惯性地立威风。
“你还读不读了?一周上两天课你干脆别来。”
李娇顿了顿:“听老谭说你以前是云市的学生,怎么现在跟着学校里的这群人混成这样?”
老谭是他们班班主任。
骆嘉豪听见了,不回答也不应声。
“对了,你爸呢,两次家长会都不来,你们家没人管你吗?”
讲了两节课,李娇口干舌燥,加上遇上两个不听话的学生,下课后一顿批评,此时有些话赶话,嘴里失了分寸。
一出口,她对上少年那双阴鸷戾气的眼神,心下莫名其妙一紧。
明明就是个还没出社会的半大孩子,她慌了好一阵神。
她岔开话,不再追究:“算了算了,在这儿站半个小时再走。”
“听见没?”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他看起来比韦凯荣那些人听话多了,没有油嘴滑舌的习性。
要罚站就罚站,让抄写就抄写,不过其实这种人是最难管的。
下午四点半。
没两节课就要放学的点。
韦凯荣去走廊尽头抽了个烟的功夫,听人说了件事儿,于是烟还没抽完就回来了。
回来就骆嘉豪坐在位置上,又在摆弄他那个游戏机。
韦凯荣走过去,一屁股坐他桌子上,嬉皮笑脸地问:“睡醒了豪哥?”
这人像昨晚上没睡一样,从李娇办公室回来后就一直在睡觉,中午饭都没去吃。
“死开。”他淡淡警告道,手里操作的动作不减。
韦凯荣垂眼间注意到,他手背上拉了条细长口子,估计昨晚被刻刀划手了。
“得。跟你说正事儿呢。”韦凯荣不再拖沓,从他课桌上下来,“三班那个张浩说,今天下午看见陈庆石那孙子来下街了,估计还没走呢。”
韦凯荣等他发话,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事儿。
有这么些日子过去了,韦凯荣也拿捏不准他的心思,难道真大人大量宽宏算了?
恰逢游戏机里响起顺利“通关”的声音。
骆嘉豪靠在椅子上,将游戏机随手往抽屉里一扔。
他侧脸看向窗外,阳光下,少年的五官纯粹又立体,锋利流畅的下颚线骨感十足。短发因为睡觉而变得凌乱,却增添了几分野性不羁。
前桌的女同学正拿着镜子梳刘海,不经意间将这一幕通过镜子收入眼底,心脏不禁砰砰加速,正当她小心翼翼看得入迷时,凳子忽然被身后的人用脚踢了下。
她手一抖,以为是自己偷看的动作太明显了,却不想身后那人开口道:“窗帘。”
她连忙放下镜子,伸手拉过窗帘,转身把帘布拉到他桌前时,隐约听见他说了句:“谢了。”
低哑的少年气声,烧得女孩脸都红了,转过身去,不敢再看他。
骆嘉豪不喜欢夏天,不喜欢阳光,不喜欢热气。
闷得让人烦躁。
“哎哎哎,问你话呢。”
韦凯荣敲了敲他桌面,敢情想这么久还没给出个答案呢。
他整个人靠向身后的椅子,双手下垂,被阳光晒得一身懒散劲儿,软骨头似的,没个正形。
抬眼瞧向韦凯荣,似笑非笑,“能怎么样。”
“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