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红色的魔法（2）——我们的历史课都是体育老师教的
“噗！”坐在飞毯正中一直没吱声的年轻人肩膀颤抖，笑出声来。这人的脑袋被帽子和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缕火红色的发丝。此刻笑出声，雪凝才听出她是个姑娘。姑娘的嗓音被围巾裹住，有点闷闷的，可依然透出银铃似的音质：“赤道火冕是一千年前才出现在地星上的。再往前，更古老的年代，赤道上就是岛屿和海洋，可没有半点火星子。约什，你的历史课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你怎么知道的？”约什诧异地点点头，露出真诚的惊讶，“我们的历史课都是体育老师教的。”
红发姑娘目瞪口呆。驾驶飞毯的绒帽男子哈哈大笑：“娜西莉亚，别跟西狄岛的人掉书袋，他们的学校只有体育老师，向来只教学生搏击、箭术、冰海潜泳和捕鱼打猎。西狄人识字靠爸妈，数学靠数星星，历史知识嘛，全靠每隔三五年不小心迷路游荡过去的游方术士说书侃大山。”
“还有体育老师教。”约什纠正。面对几个同伴或大声或小声的笑，他叫起来：“喂喂！我们体育老师真教历史的，还教语文和数学，我也不是一点不懂！”大概是觉得叫娜西莉亚的少女脾气稍好，他央求道：“赤道火冕怎么是一千年前才出现的？娜西莉亚，你给我讲讲。”
娜西莉亚白他一眼：“我们的地星是什么时候从第三行星的轨道转到第五行星轨道的，你总该知道吧？”
约什抓头：“呃，三千年前？”瞧娜西莉亚眼色不对，忙改口，“两千年前？”
“一千多年前！”
“哎吔，我至少有个‘千’字讲对了！”约什依然开心。
“如果按古老的第三行星纪年法，12个月一年计年，是一千多年前；如果按现在的第五行星纪年法，57个月一年计年，是约二百多年前。”抱住阿克米的魁梧“加勒比海盗”插口，给出一个准确的说法。
娜西莉亚冲“加勒比海盗”嘻笑：“还是加尔奎恩叔叔懂得多。”转头对约什说：“你呀，有空多到我们陆地上来念念书，再窝在西狄岛上，就算把四肢练得跟海怪一样发达，头脑还是会被海龟碾压！”
“头脑被海龟碾压那我们西狄人也太逊了吧！”约什不干了，“除非是海龟精那还有一点可能……”
娜西莉亚又是“噗哧”一声笑出来，背过身去不理他。
约什说道：“哎？你别换话题，赤道火冕还没讲完呢！”
娜西莉亚骨溜溜转动眼睛，正想没好气地把约什晾一会，忽地余光瞥到加尔奎恩怀里的阿克米。阿克米靠在加尔奎恩宽厚的胸膛上，小脸被加尔奎恩拉过来的毛皮斗篷遮住，完全吹不到风，此刻他安静地瞧着几个大人侃大山，大眼睛一会转到这边，一会转到那边，好像一个美丽的小天使正从斗篷缝隙里朝外张看。娜西莉亚眼里的神情顿时柔和下去：“……好吧。”她讲道：
“我们特里尼镇人习惯用第三行星纪年法，这样算的话，就是距今一千多年前，也就是第6纪元末期的事情。那时候，世界上会空间术的，”也不知有意无意，她特别在“历史老师”四个字上加了重音，“第6纪元时曾经出过好多极厉害的大魔法师，土魔法师可以让大地飘移，水魔法师可以让海洋颤抖，火魔法师可以让南极冰洋变成温泉……可惜这些最厉害的大魔法师，大多在‘千年战争’中战死了，如今的夜芒台师号称当代最强的魔法师，其实早已不如第6纪元魔法鼎盛时期的先辈。”
“娜西莉亚，这话你也就在我们几个面前讲讲。”加尔奎恩打断她，神情严肃，“跟陌生人决不能提。将来你踏出北境，或者去魔学学院，接触到来自五湖四海的各色人等，就会明白，讲夜芒台的坏话，是不明智的。”
娜西莉亚脸前的围巾微微突出来一小块，大概是她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给约什补历史课嘛！所以就讲真话咯！”
“你就不想想，约什为什么对这段历史一无所知？”
约什张嘴：“我也不是一无所知，我知道咱们的行星从第三掉到了第五——”
驾驶飞毯的绒帽男子快言快语：“连北极海里的弓头鲸也知道咱们的行星从第三名掉得离太阳远了，因为气温猛降了一百多度，冻穿北极海里其他游泳生物的三层膘，只有弓头鲸因为够肥而活了下来。加尔奎恩，继续。”
加尔奎恩面朝两个年轻人的方向，压低嗓音：“约什所在的西狄村，地处偏僻，又因为民风彪悍，很少有游方术士过去——”
“什么‘因为民风彪悍’，”约什嘀咕，“我们一向对游方术士很热情呀！”
“但你们彪悍的名声在外，”飞毯前部的绒帽男子一边操纵飞毯绕过一团劲急的气流，一边插口，“有多少游方术士敢自愿上门？”
约什正要分辩，加尔奎恩道：“唔，不过嘛，终归还是有一些游方术士上西狄岛去过。毕竟游方术士里也有胆大的，或者迷路的。”
“噗噗噗……”红发少女的围巾里发出可疑的小声音。
加尔奎恩挥开约什抗议的手臂，继续说道：“总之，西狄岛上曾有游方术士经过，偶尔，西狄岛人也请歌吟法师过去，”他略略垂眉，瞧瞧怀里的阿克米，阿克米也正仰脸望他，黑亮的头发被斗篷上的硬毛蹭得微微凌乱，羽毛一般衬着他白晳的小脸。加尔奎恩伸出一只骨节粗大的手指，把那柔软的发丝捋到他小贝壳似的耳朵后面，“……游方术士是乐意说书挣钱的，而歌吟法师，只要村里酒馆里的人们够大方够热情，请他们喝上七八杯酒，他们也会讲讲属于法师的与众不同的知识和见识。可是为什么，约什却对赤道火冕的历史一无所知？”
“都说了不是一无所知啦。”约什用小八度的声音咕哝。
娜西莉亚睁着明亮的蓝眼睛：“你的意思是，游方术士和歌吟法师没有给他们讲过这一段？”
“对。”加尔奎恩沉肃地点头，“法师、术士，哪怕不是正式的魔法师，也是魔法之道里的人。既然是‘道上的人’，自然明白，那段历史对夜芒台有多敏感，不会轻易对外宣讲。”
另三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