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柳木

先生皱着眉头抬头,示意安静,前厅立马鸦雀无声。

孟老头继续道:“所以,草木族还要依附其他族族。那一战,水之一脉的唤龙族联合草木族,我们能够将他们打退,是何等的艰辛。”先生端起旁边小童给送来的新葫芦,仰头喝下一口,继续说,“所以说,我们今日讲的这个英雄,是有何等的厉害。”

“要说当时的景象,那可真是狼烟四起,烽火湍急,黎北城前,乌压压一片,是数万的南知将士啊”

化长今视线落在二楼,那里有个身影,很熟悉。

她小心将倒在自己身上的小孩儿扶起来,然后蹑手蹑脚从孩子堆里离开,走上二楼通往阁楼的楼梯间,哪里充斥着常年无人打扫的烟尘味儿,堆着几个沉满灰的木篓子,里面什么也没装。

化长今伸手在鼻子面前挥挥,抓住通向晚夜楼天顶的爬梯,上面的铁锈刺挠着她的手,感觉随时随地都可能彻底坏掉,然后将她从两米高的地方摔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

方才看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巫族族长之女柳拂衣。此人在世间颇负盛名,是大名鼎鼎的最强巫师,无数人为之奔劳效命,追随者以及仰慕者无数,不是她这个只会在安稳的淮京城中落脚的公主能比。

说起来,第一次与她遇见还是巫族使者进入淮京城讨要自己族人时,那时,她正女扮男装躲在人群之中随意闲逛,而她转头一眼就看到了她。同时这一瞬间,她们四目相对,而她的耳朵响起一阵清冷好听的女音。

“你便是当年天生异象,让做法的巫师都死于非命的女子”

死于非命

“什,什么意思”化长今一愣。她试探性地小声说话,试图与她对话。没有人和她说过,那天除了天地红霞满天之外,还有人因为她的出现而死。

耳朵里是嘲讽加上轻蔑的笑声,但直到车队离开,对方都没有再出口才的话进行解释。这件事情,也就彻底成为化长今心头一大未解的迷。

如今成人礼刚过,她出然出现必然不会是巧合,而是别有目的。

化长今来到天顶,眼前东市街上照旧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彩色飘旗于风中洋洋洒洒,随性自在,倒比人活得更自由些。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顶,对面天桥上的女子五颜六色,笑意绵绵,听楼下摊贩也叫卖不断,叫喊不断,她脑子逐渐开始迷乱。

“柳拂衣,你出来”她大喊。

没有人理她,反而是这个世间更加的吵闹。

怎么回事刚才明明就是看见了她的

化长今心里开始莫名的烦躁。她伸出手,手里迅速凝结成白光,她的眼睛在白光后,小心跟着移动,查探着四周的所有蛛丝马迹,包括突然飞过来一粒灰尘。

“找到昨天的院子,他就在那里。”

耳边又传来声音,轻轻柔柔,冷冷淡淡。化长今二话不说,按照脑子里的记忆迅速找到昨天的巷子。

但是,到达那间巷子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告诉她,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眼前一堵大墙挡在面前,俨然成了一条死胡同。但是她的印象里,昨天就算是黑到看不清躲在黑暗里的人,也不至于看不出眼前是一个死胡同。

化长今惊疑地走在石墙前,眼睛依旧透过白光开始观察,但是根本看不出有灵术使用的痕迹,就说明,这堵墙本来就是在这里的。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小碎步声音,化长今立马转头,与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对上眼。老人家穿着平民百姓穿的朴素衣裳,手里拄着根拐杖,看到她,眼睛都是笑眯眯的,嘴角也是略微上扬,一脸慈祥。

化长今礼貌点头,随即看身旁,有这个死胡同里,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因为潮湿的原因,门前的石阶长出青苔,本来就潮湿的情况,让这里显得极为危险。化长今立马走上前,小心扶起老婆婆。

老婆婆感激地看她一眼,然后又是笑着摸摸她的头。

一瞬间,化长今突然想起祖母,也是这般一脸慈爱,喜欢抱着她去十四桥边还有桃林,那个时候,西市要比现在更加荒凉,更加死气沉沉。

化长今将婆婆扶到门口,婆婆拿出一把钥匙打开秀色斑驳的金锁,门“咔吱”一声从外面推开,露出里面更加潮湿阴冷的景象,让人都难以想象怎么让这样一个老人家住在这样的地方。

突然,里面房屋被推开,走出来一个七岁左右孩童,看见化长今的时候,先是警惕,随后又变得放松下来。

“是你啊。”他手里还拿着一个装天子笑的玉瓶,里面已经空了。

“你认得我”化长今又是

惊喜又是不知所措。

他一双眼睛里满是嫌弃,像是对这世间都很不屑,冷冷道:“晚夜楼的闲散公主。”

化长今一噎。这个比喻还是有点恰当啊

“你叫什么名字”化长今一脸关怀。

他瞥了她一眼,很无奈的叹口气,让化长今觉得她更像是一个小孩子。

“柳木。”

哦化长今点点头,旋即又皱眉,这小家伙居然跟柳拂衣一个姓。

他一脸傲娇地走过来从化长今手里接过老婆婆,旋即理也不理化长今,走进屋内。化长今被留在院子里,脚下还没干的乌黑色脏水流到她脚边,她克制不住地躲了躲,被正准备关门的他看到了。

化长今立马想解释,他就看起来毫不介意的把门关上,彻底将她隔绝在外。

这也,太嘚瑟了吧

屋子里,柳木先去小心翼翼扶着老婆婆走上炕上,轻手轻脚帮着婆婆躺下,然后将一条凉薄的被子给她盖上,双手按按两边,将缝压紧,以免漏风。老婆婆一脸安详,似乎是太累了,一偏头就睡了过去。

柳木盯着黑暗中婆婆的脸,两鬓的头发早已经白了,还有满脸苍老的皱纹,和永远放不下的微笑。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眼神一瞬间空洞,旋即去将屋内正中央的桌子上,唯一可以为这里提供光亮的油灯点上,昏黄的灯光下,小孩儿的脸还有些凌厉,然后又是一阵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