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变天

屏风后,一根血色方巾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别人没有发现,但是她看得清楚,这个是那天青石边小乞丐的衣服一角,上面的血就好像是刚弄上去的,猩红在目。

化长今的手止不住的抽动,双眼瞳孔也不断放大,巨大的恐惧萦绕在心头。

突然,她的耳边蹿过一道幽幽的声音,整个圆桌旁的所有人,都安安心心地在吃着饭。她环视一周,他们都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发现了。

“昨天的巷道,过来吧。”

声音极其霸道,似乎就要将她完全吞噬。

户部尚书府因为仗着皇室的呵护,从来没有请什么侍卫守护在身边,更是所有人都修为低下,就算是户部尚书,也在那一战后身负重伤,到现在也还没有好。

灵秀舀起一碗汤放在化长今面前,她清清楚楚的听到瓷碗落到木桌子上的碰撞声,周围一切都仿佛停顿。

“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灵秀皱着眉疑惑问。

化长今回过神来,颤抖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摆,竭力克制自己颤抖的身体,连忙摇头,挤出一个笑。然后在灵秀还有户部尚书的目光下,端起瓷碗一口喝下汤。

不行不能再这么停留下去。

化长今说服不了自己再怎么停留下去,她放下碗离开凳子,二话不说就离开。

“今儿你去哪儿啊”灵秀立马站起来,望着化长今的背影。

户部尚书看了化长今一眼,不紧不慢轻手将灵秀拉下来坐好:“就她那脾气,多半是想起晚夜楼还有个预告极精彩的故事,所以跑过去看了。”

也化长今最喜欢的就是晚夜楼和十四桥,所以这么解释,也没有问题。

但是

灵秀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这种不踏实从成人礼那天化长今在百官面前跑下祁连山三千二百八十一个台阶时就已经开始了,一直持续到她脱逃六离宫,然后到现在离开,却也想奔逃的背影。

为什么,她一直在逃

灵秀捂住自己的胸口,看着自己心大的老爷。

户部尚书喝下一口粥,没有抬眼对上她的眼神,反而一直低着头c他默默开口:“放心,我在。”

这一瞬,焦虑消失,但不安却愈来愈强烈。

她明白,眼前这个事事不入耳的户部尚书,也感觉出来了c

化长今跑出户部尚书府,站在街上。街上人马拥挤,车马流行。她在中央来回转身,无数人脸朝她问候,还有牛马的脸,但是整个世间在她那种仿佛在旋转。

她猛咽口水:“告诉我,人在哪。”

“晚夜楼,我们待会儿见。”随即,便是一阵女声的狂笑。

礼部尚书府。

“公子,公主那边派人来送信,说是来谢谢昨日公子搭救。”下人双手抱在身前,躬着身对身前坐在石椅上喝茶的白衣公子道。

此时,竹林内一派祥和,假山流水,林叶交错。石桌旁的鸟笼里,黄鹂鸟交换交换,与风儿对歌。尧玉京素手端起玉盏,轻轻抵拢嘴边,轻轻一吹,茶面便泛起雾气。

他对面正坐着位白发的老者,黑衣白袍,道貌岸然,时不时拂去落在桌子上的竹叶,一派仙风道骨,似与这片竹林相融相和。

“她现在如何”听到下人传话,尧玉京一脸担忧转过头问他。

下人摇摇头:“这倒是没说。不过公主倒说了句俏皮话儿,说公子的医术退步不少,药苦了许多。”

尧玉京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语调轻缓,眼神有些躲避:“是吗,下次一定改好。”

轮到下人不解了。宣朝医术最好的就是他们家尧公子,什么时候居然也需要提高了吗

桌上落下片叶子,白袍老者轻手拂去,看着他略显焦虑的面色笑了笑:“知道公主安全抵达,公子悬着的颗心总算放下了吧。”方才他们二人就刚好谈及了昨日公主遇害一事,正说到巫族,这下人就过来了。

尧玉京轻轻点点头。算是吧。

“你不会做那样冒险的事。”突然,老者微微一笑,吹吹茶水,“我斗庵,还不了解你么”

一向小心谨慎,将公主小心守护着的尧玉京,就算是无可奈何,也不会将公主随便交出去。

他是尧玉京的老师,是草木神族一脉。当初与皇帝陛下打赌输了,被送来礼部尚书府教这个无法修习灵术的贵公子尧玉京,陪着他长大,即是这世上他最大的恩师,也是最懂他之人。

尧玉京叹口气。果然还是骗不了。

“那位是钦天监新来的占星师,据说天

资非凡,就是爱贪玩,就连陛下也管不住他这样的性格。”他早听说钦天监有这么个极其厉害的人物,爱戴一顶蓑帽四处游走。之前一直没有机会遇见,没想到这样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

天下最重要的机构钦天监。通天术,晓天理,是皇室最器重之地。在这里面做事,自然不会随便说出来。老者了然点头。

九天的云层悄悄溜走,又与别的云撞上,漫卷漫舒。晓风吹过,吹起竹林里的叶子如刀剑一般落下,不小心一片落入茶水里,泛起一圈涟漪。

中招的斗庵无奈一笑,站起身,双手背后看着远处府外,感觉心中的丘壑一时间都变宽阔许多,他胡子随着他说话抖抖,一嘴语重心长:“你说,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安安稳稳,平安喜乐的公主,也开始遇上事情了呢”

尧玉京眉毛一皱,面色担忧。是啊,为什么苦难与劫数,慢慢开始找上公主了呢

“她这半辈子实在是太安详,安详到连你都忘记她是如何的出身,忘掉她的出身是怎样的意义了”白袍老者仰着头,抚顺自己的胡子,“尧公子,你看这九天祥云,是不是变了颜色”

尧玉京不解地抬头,艳阳高照,天光尽洒。他看向老者,面容不是疑惑,反而平淡:“有何不同”

“没什么不同。”老者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尧玉京眼神躲避,不想要与他的目光对上,只看着石桌子又飘来一片竹叶,轻轻飘飘,落地无声。

宣朝,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