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找了个地方休整。金爵坐在地上,掏出压缩饼干啃了两口。他边吃边打量周围,目光在大堂当中四处瞅着,很快便被大堂正中央的一个东西吸引了。
“你看,那是什么。”金爵指着前方隐没在昏暗的烛光倒影中的一个碑形物体。
道衍顺着他指的方向,睁大了眼睛,等看清后,才猛地大叫着说:“我的老天爷,那里有块石碑,我还以为这大堂里面什么都没有呢。”说完他便来了精神,拿着电筒就要走,才迈出两步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金爵并没有起来跟着他,而是依旧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块石碑。
“金爵,走啊。”
“先别动。”金爵冷汗流了下来,直觉告诉他那块石碑不正常。
他和道衍的位置处于大堂的中心偏外一点,距离那块石碑也就五六米远,石碑后面就是另外一间内堂了,问题不在于这点,而在于那块石碑上,隐隐约约间竟然有淡淡的雾气浮出。
只不过很淡罢了,加上四周本就不是很亮的烛光影子,使得雾气显得更加朦胧,如果不是仔细去看的话,就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块石碑。
金爵联想到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石碑,从内城门的黑曜石石碑开始,到天宫正门上的石碑机关,已经遇到了两次,此时此刻,他又遇到了石碑。似乎自己和石碑挺有缘分啊!他越是这么想着,便越是感到可怕,这块石碑带给他的危机感直接超越了先前所遇到的两块。
道衍见金爵依旧没反应,便不再理会他,自己拿着电筒走了过去,反正也就几米的距离,倒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他走过去还没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就上蹿下跳地跑了回来,同时大声地说:“金爵,有……有鬼啊。”
他连滚带爬地跳了回来,蹲在金爵身边不住地拍着胸脯,眼里全是惊恐。
这一大嗓子,把没走出多远的巫公和张之凡都给吓了回来,两个老头子顶着满脸的灰尘冲了过来,走到金爵身边问:“什么鬼,哪里有鬼?”
巫公说话的时候,还将手里的枪掏了出来,不管不顾地就上了膛,在周围一顿乱比画。
道衍指着前方隐没在烛光阴影中的石碑说:“在那儿。”
刚刚说完,整个大堂便刮起一道冷风,过后周围的石蜡便全部熄灭,使得那块石碑所在的位置显得更加诡秘。
“在哪里啊,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尽,道衍,你是不是又开始说疯话了。”巫公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倒是忽然吹起的风把他给吓了个够呛。
这地方总是时不时地来一阵风,整得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不敢有半点松懈,生怕下一道吹过来的不是普通的风,而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机关带过来的劲风。
“你看仔细了,就是那儿,有一块石碑,看到了吗?”道衍哆哆嗦嗦地指着,似乎有点害怕,又将指头收了回来,结结巴巴地又说:“石碑下面坐着一个人。”
金爵见道衍的样子不像是作假,便打起电筒,和巫公他们的电筒汇聚到一起,全部朝着道衍说的那个方向照去。他本来就很紧张,此刻听到道衍说的话,一颗心就更加紧张了,几乎有种快要跳出来的感觉。
想到心里的危机感,他便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战。那种感觉就像有个人在暗中偷偷地看着他,而且还是目光格外犀利的那种。巫公拿着枪朝那个方向开了两枪,见没动静,便壮着胆子和众人慢慢地朝那里走了过去。几人走进了一看,还真的是个人。这个人不是坐在地上的,而是靠在他身后的石碑上的,肚子上插着一根带着鸟毛的青铜箭,都不知道死了有多久了。
“这人……有点熟悉啊。”巫公看清后,靠拢了过去,一把将对方肚子上的青铜箭拔了出来,然后又用箭去把对方的头发撩了起来。
“江林!”
看清那人的面孔后,不仅是金爵惊呆了,其余的几个人都是如此。
江林的脸上残留着恐惧,两只充血的眼珠子挂在外面,像是被一根钩子给硬生生地掏了出来,但即便是如此,也没能击毁他眼里的恐惧之色……总之完全就是个死不瞑目。
他扭曲的脸上还带着疯狂、愤怒、忌惮,以及不甘,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到底看到了什么,又经历了怎样令人恐怖的事情……不过,另外一件让金爵疑惑的是,江林明明在台阶上被甩下了深渊,怎么这会儿会出现在这里面?而且还是靠在一块石碑上?
这天宫只有一个门,门是青铜打造的,上面还有机关。第一次开启的时候会触发五行机关阵,也就是金爵第一次插入钥匙后,和巫公他们走散的那种,要第二次开启才会真正地将门打开。由此便可断定,江林他不是从正门走进来的,而是从另外的地方进来的,那么……
想到这儿,金爵的脸上便浮现出狂喜之色。
“雪妖,肯定是雪妖!”
金爵大声地对着四周一阵大喊,可惜回应他的只有虚无。得不到回应的他只觉血气上涌,赤红的双眼比瞪出体外的江林还要显得狰狞,跟走火入魔没什么两样。他抓着死去的江林肩膀,使劲摇着对方,嘴里不断念着雪妖二字。他多想此刻的江林还能留下一口气啊!哪怕是告诉他关于黎雪妖一星半点的事情也好啊!
金爵叫着叫着,眼眶就湿润了,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连他自己都无法听见,可豆大的眼泪却是喷涌而出,一颗颗落在江林身上的鲜血里,混合着血水再流到地面。
“不……他都没死,那么雪妖就不会死!对不对,老头子,你告诉我,雪妖没有死。”金爵转身扑向巫公。一直以来他都留着一个念想,这也是他能够坚持走到这座天宫的精神支柱。可此刻,他分明发现这根支柱慢慢地断了。
巫公看着又是不甘心又是癫狂的金爵,心里也不好受,正想安慰他冷静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就被坐在地上的江林给吸引了。
他一把推开金爵,迅速走到江林的尸体旁,用青铜箭将对方破碎的衣服撩开。一只古香古色的青铜镶玉的盒子便就此显露了出来。
“九尾神凰盒?”不等他出手,张之凡便抢先把盒子拿到了手中,他脸上的贪婪没有半点掩饰,就那么赤裸裸地显露了出来,两眼冒着精光,瘦得皮包骨头的手不住摸索着那只盒子,像是在抚摸心爱之人那般。
巫公不害怕张之凡能够将盒子带走,所以也没去抢夺。他看着失魂落魄的金爵,说:“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江林都能走到这里来,雪妖那孩子也不会有什么事,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她。我们一直没有看到她,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和江林同路,毕竟连接天宫的铁链有四道,万一她是爬的另一条铁链呢?”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能说得出口,那就是黎雪妖已经死了。毕竟她与江林坠落深渊的情况不同,江林是被台阶甩下去的不假,但重点在于他坠落的时候没有受到什么攻击。再加上他本身又是个特种兵,身体的各种反应能力又很强,不死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黎雪妖不同,黎雪妖的身上虽然带着大量装备,而且基本素质也不差,但毕竟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女流之辈,论身手抵不过道衍,论反应比不上江林,再加上她是被青铜牛给撞下深渊的,先不说掉下深渊的情况会怎么样,单是被青铜牛那一撞,就不是普通的血肉之躯可以承受得住的。
虽然心头是如此想的,但巫公也不敢把话说绝对了。这座天机城机关无数、奥秘甚多,兴许掉下去的黎雪妖会奇迹般地活下来也不一定。就好比此刻的江林,尽管是死透了,可也是来到了这里才死的不是?
渐渐的,金爵冷静了下来,并非是说巫公的话给了他一针强心剂,实际上是哀莫大于心死。不论怎么样,他都要学会面对才是,就这么疯狂下去的话完全没有什么意义……可是,心真的很痛啊。
金爵看着巫公,眼神有些冰冷。巫公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其实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可他依旧无法接受,雪妖不会死,永远不会死!
这么想着,他便回过了神,浑身的气质在此刻变得不一样了,如同换了个人,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大家都忽然有些畏惧地看着他,包括一直在贪婪抚摸着九尾神凰盒的张之凡。他像是感受到气氛的异样,讪讪一笑,极不情愿地将九尾神凰盒递了出来。
金爵一把将盒子拿到手中,说:“算你还有些识相!我告诉你,你最好快点想好你的遗言,不然只怕是有头睡觉没头起床,遗言只能烂在肚子里!”
张之凡哪里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他没有露出半点生气的模样,似乎对金爵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了。
其实在发现江林的尸体和九尾神凰盒之时,他就发现了一个秘密。他刚才去抢九尾神凰盒也不是想要独自占有,只是为了确认自己内心的猜测而已……当然,这些秘密他是不会表露出一星半点的,要不然他刚才也就不会故意装出一副贪婪的样子来瞒人耳目了。
金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才将目光移到九尾神凰盒上。
青铜打造的外壳上,用紫金镶边,中间是用玉石点缀而出的凤凰画面。这玉石也不知道是什么玉,用手去摸的时候感觉不到冰冷,相反还有一丝暖意。摸得久了,甚至还感觉有些烫手。
巫公又担忧又严肃地看着金爵,说:“这盒子和我家族流传的图画一样,我家族里面说这上面的凤凰图案是用凤凰的骨头嵌进去的,但从这种外形和手感来看,应该是火山玉。”
火山玉是一种极为少见的玉石,市面上没有,黑市上倒是能够买到一点。传说火山玉是凤凰的骨头,实际上就是生长在火山中心的一种石头,经过漫长的地质变化压缩而成的一种玉石而已,和黑曜石的差别不大。
“外形上来看没错,上面的玉石也没错,那就证明这个盒子就是真的九尾神凰盒,按照传说和流露出来的谣言来看,那这里就该是放着一块永生石,是上古九黎族为了复活蚩尤而专门从天外采集冶炼的一种神妙之石。”巫公说到激动处,就指着盒子说,“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你就有救了,这里面的永生石可比九尾金翅凤的血强得多,是能够化解你身上的蛊毒的。”
金爵听完没有露出半点欣喜之意,语气反而显得有些冰冷,“你怎么知道的?先前怎么不见你说?”
这时巫公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九尾神凰盒最先是道衍说出来的,那时候巫公都没有发言,可此刻随着九尾神凰盒的出现,他却是直接将这些说了出来,要说不让人怀疑那是假的。
金爵问完以后感觉语气有些不对,就解释:“老头子,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说的话,那就永远不要说出来,一直瞒着我还好一些,可你若老是到了一个地方,就透露点什么的话,这会让我多想的。”
‘多想’二字,他加重了语气。
对九尾神凰盒,巫公表现出得强烈的兴奋,张之凡表现出绝对的贪婪,唯有道衍表现出了一脸的哀伤。他没有伸手来拿金爵手里的九尾神凰盒,而是站在原地,有些失神地看着九尾神凰盒,瞳孔深处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恨意,他默默地说:“都是这东西啊,族人都是为了保护这里面的秘密,才会全部被害,哎!”
他这重重一叹,倒是让金爵有些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了。
道衍的确是个悲剧。别看他有时候比较逗,可金爵明白这些都只是假象,话说回来,刚开始遇到道衍的时候,他还以为他是敌人。但其实道衍的目的一直很简单,他就是想看一眼族人不惜全部死亡都要保护的东西到底长着什么样。这会儿见到了,便发现心愿已了,落寞的愁然在心间回荡,挥之不去。
“打开吧,我想看看。”道衍率先开口。
金爵的嘴角翘了起来,却没有发出笑声,只是淡淡地说:“你确定很想看吗?”
“当然想看,总要让我知道族人死去的意义吧,我这一支传承自九黎的支脉,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守护着这里,虽然我们都不知道这里面原来还有一座战国年代修建的机关城。”
他侧过脸,显得很忧郁。
金爵深深地吸了口气,从兜里掏出阴匙和阳匙。九尾神凰盒的钥匙孔在侧边的两个小洞上,那小洞是由火山玉镶嵌的凤凰眼睛,金爵插了进去,没有使劲,便听到咔的一声,然后盒子被机关顶了开来。
开了!
不论众人怎样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当盒子真正打开的那一刻,还是流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
巫公拿着手电伸长了脖子,张之凡则是较为淡然地挤了过来,四人凑成一团,纷纷将目光凝聚到了盒子中。
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后,金爵露出一抹失望之意,这里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嘛,别说什么永生石了,连一根鸟毛都没有。巫公也是匪夷所思地看着,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之色,“没道理啊?传说不可能是假的,既然盒子都在,那这里面就该有东西才对啊。”
“慌什么?”张之凡喊了声,说,“宝贝要是能够随便叫人看到,也就不是宝贝了,你没看到这盒子有夹层吗,上面这层这么浅,明显下面还有一层。”
经过张之凡这么一说,金爵才注意到,这盒子的内部构造果真是有夹层的,他试探着用手去扣了下,发现盒子有松动的迹象,便用力往外一扯,咔的一声,夹层便被他扯了出来,没等金爵把这夹层扔掉,张之凡便伸手抢了过来,说:“这东西不能乱扔,可是个宝贝,战国留下来的东西,非金即玉,都是无价之宝。”
金爵白了他一眼。这老头子果真是贪婪,连这个夹层都不放过。他收回注意力,等看清夹层下面的东西后,众人的眼睛便被深深吸引了。
没有看到意想中的永生石,看到的只是一把灰白色的钥匙,模样与金爵手上的另外两把钥匙相同,只是多了一个弯角。
金爵一把就拿了出来,用手电筒照着,强光下似乎能够看到这钥匙中有色泽流动,可按照道衍最先的说法,这些钥匙不都是骨灰打造的,那这里面怎么会有光泽?还有,永生石去哪了?
不只是他,围观的几人都是一脸懵。刚才的激动情绪还没攀升到顶点,就被接下来的事实给打回了现实,这一路闯过来不就是为了永生石吗?费尽千辛万苦却只得到了一把钥匙,而且还是一把不知道干嘛的钥匙……
“等等,下面还有一层。”张之凡率先回过神,说。
金爵往下按了一下,发现果然还有东西。他伸手又抠出一个夹层,这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不再是钥匙,而是一张金箔纸。
“有古怪。”金爵没说话,将金箔纸拿出来打开,入眼便是一连串小篆,字数不多,金爵大致浏览了一遍便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他将金箔纸递给巫公,钥匙自然放到了自己的口袋内。不论怎么说,这把钥匙都是极为不简单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放在这个盒子里,还藏在这么一座修建在大山内部的机关城当中。
在这里,没有一个东西不是价值连城的。
巫公看后,露出骇然之色,之后便递给了张之凡。道衍看不懂小篆,见他们几人的脸色,就知道这里面记载的不凡,问:“这金箔纸里面说了什么,快告诉我啊。”
看着满脸求知欲的道衍,金爵心里忽然有些难受,搞了半天却是得到了这么一个真相,还真是……真是够郁闷的。
而且这金箔纸记载的内容,除了其他的几点至关重要的信息之外,余下的便全是关于道衍这一支九黎族人的,哦不,现在应该说他们是墨家的后裔才对。
这上面说的是墨家在这里修建机关城的时候,发现了藏在大山里面的一座年代极为久远的宫殿,经过墨家巨子的研究,最终确认这是上古时代九黎族人修在这里的一座大墓,葬的还是蚩尤,当时的墨家人没有去撬开里面的宫殿,而是在这宫殿的基础上,修建了如今这座庞大的机关城。
墨家之所以要选在这里修天机城,本身就是因为蚩尤墓里的天外神石。有了天外神石,他们才能将这座山给凿空了,把城修在里面而不落下,使得其一直悬空,好似天阙。
这金箔纸前面还写得有模有样,但到后面的画风就变了,上面说这座城是为了保护诸子百家的经典,还有里面的上古宫殿,也就是蚩尤墓,他们希望墨家的世代子孙都要好生守护这里,不得擅自去里面打扰蚩尤的亡灵,不然就全部去死好了。
这不对啊!金爵一脸古怪,哪有人来诅咒自己的后人都死掉的道理,这不是恶作剧嘛。
他甚至怀疑这里已经有人来过了,而且还把里面的东西掉了包,不过这金箔纸是战国年代的,而且书写的字体也是篆体,那就说明进来的人也是那个年代的。
这就很奇怪了,总之就是时间隔得太久,很多文献都失去了真实可靠性,这么一来便让金爵犯迷糊了,因为他不能去断定这金箔纸写的内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沉思之际,却见道衍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跪在地上一阵痛哭。不论这金箔纸的内容是真是假,但里面提及的让后人死光,似乎是真的应验了的。毕竟道衍的那一支族人就剩下他一个了,而且还会时不时会发疯,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一类。
巫公不相信这里面的记载,他深信自己家族传下来的祖训,而且也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是九黎的真正后裔。可他眼神却有些闪烁飘忽不定,显然内心也是有了动摇。
如果道衍不是九黎后裔,而是墨家后人的话,那么自己会不会也是墨家的后人?他拿着金箔纸满脸狐疑,脸色有点难看。
张之凡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他从金爵手里将九尾神凰盒拿了过来,假装在上面摸了摸,在这昏暗的空间下,众人都没注意到他刚才抚摸九尾神凰盒的时候干了些什么,金爵也没注意到,他以为张之凡只是贪图九尾神凰盒的价值罢了。
道衍哭了一阵,和先前的金爵一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我虽然有点不相信,但这金箔纸上毕竟是这么写的,如果我只是墨家的后人的话,那反而更好,当年的祖先没有去挖掘这里面的上古宫殿,那我就去挖出来,反正族人都被这金箔纸上的诅咒给咒死了。”
他这番话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而巫公也是极度认可地点了点头,张之凡没有话语权,但他的沉默反而表示了默认。
唯独金爵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他脑袋有些混乱,感觉理不清思路,但脑海中又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告诉他:一定要去看藏在这座机关城里面的上古宫殿!想到这里的时候,他胸口也传来了淡淡的温热,金爵背过身子看了眼,见胸膛上的九尾紫凤纹的翅膀已经快要接近心脏,按照巫公地说法,翅膀接近心脏,便是蛊毒成熟之时,也就是他即将命殒的那一刻。
如此来说,他也是没得选择了,必须要去藏在天机城里面的上古宫殿走一遭了。
金爵看了眼巫公,事到如今,如果对方还说带着他来这里是为了解开身上蛊毒的话,那就未免有些可笑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这样,自己身上的蛊毒只是他带自己来的一个借口而已。
至于张之凡,说实话金爵还有些摸不透他的底。这个人面兽心的大教授,以考古的名义来到这里,目的一点都不单纯,说他贪婪吧,也的确很贪,可他的贪婪却不是表现在什么金银宝藏上面,似乎是贪这整座天机城,但最真实的目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而道衍,他就是可怜的人罢了。
族人世世代代以九黎后裔自居,不惜在此传承千年,只为保护这座葬着他们老祖宗的大山,谁知道结果会这么狗血,他们竟然变成了墨家的后人,而且还被自己老祖宗留下的金箔纸给诅咒了,全族都给灭了。
金爵叹了口气,说:“老头子,我尊求你们的意见,是继续还是撤退,我都会听取的。”
其实金爵不知道的是,他即便是想走,也不可能,在场的除了道衍,谁都知道他的身份对这里来说有多么重要,或者说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身上的九尾紫凤纹,至此,他身上的秘密才算是彻底地、真实地,开始拉开了帷幕。
巫公拿着一双亮晶晶的目光看着他,说:“都到了这里,不可能再半途而废,而且你身上的蛊毒就要成熟了,所以我们必须要拿到永生石,用永生石的力量为你解毒。”
事到如今还要说谎吗?早先说是用九尾金翅凤的血,现在又说要用永生石。金爵没有直接拆穿,或者说他不想去承认,一路走到这里,黎雪妖到现在生死不明,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因此也不想失去这个至少在名义上是关心他的“亲人。”
“你们呢?”金爵看着张之凡和道衍问。
道衍自然不用多说,不住地点着脑袋,他刚才就说了自己的目的。
张之凡沉默了片刻,说:“离开也可以,继续前进也可以,反正我没有选择权,不是吗?”说这话的时候,他忽然一改往日的心狠和贪婪的神色,认真地看着金爵,目光明亮到了透彻的地步,甚至里面还隐隐地藏着一丝火热,令金爵有种心颤的感觉。
至此,众人的目标看似没有改变,但根本目的却已经变了,只是众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说。其实他们都没有相信彼此之间的那一套说辞,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才会知道,便是金爵,也是如此。
“先休息吧,睡一会儿再继续,我有点累。”金爵疲倦地坐在地上,道衍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昏暗的空间下,大家都看不清彼此的脸,也不知道彼此都在想些什么。道衍坐了一会儿,就将兜里的压缩饼干拿了出来,说:“现在的食物还够我们坚持两天左右。”这话一落,众人才猛然惊醒,再继续往下探索是需要食物的,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是会饿死的。
“两天吗?”金爵握紧了拳头,扭头往大堂后面看了眼——他真希望奇迹能够出现,能看着黎雪妖安然无恙地从外面走进来。
几人席地而坐,两人一组轮流休息。金爵和道衍先睡,两小时后他们去换巫公和张之凡,站岗的时候,没过多久金爵便有些昏昏欲睡,手里的电筒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大厅中传来一声巨响。
睡着的几人吓了一跳,道衍更是一蹦几丈高,但只见到一个手电筒落在了地上,就又浑不在意地垂下眼帘,继续去睡回笼觉了。在他刚刚要闭眼的时候,不小心扫到电筒滚落的方向,一张脸突然变得煞白,差点就尿了裤子。其他几人虽然没有到要尿裤子的程度,但都是瞪大了眼睛,胆战心惊地看向石碑,看清后,睡意全无。
“谁在那儿?”
巫公和张之凡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他左手拿着枪,右手拿着电筒,往石碑那里一晃,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总之几人眼前都出现了一个朦胧的人影子。
张之凡试探性地喊了声:“阿江?”
没人回应,金爵退到巫公的身旁,小声问:“那是不是江林?”
巫公沉吟片刻,抬起头说:“我看不像。”
道衍一听,顿时露出意外之色,说:“那他人跑哪去了?我听过煮熟的鸭子飞了,可没听过死透了的人还能跑走的。”
“先别说话。”金爵嘘了一声,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这时候,天宫的大堂内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了一阵浓郁的雾气,片刻之间,便将这个大堂都笼罩在里面。这一下,本来就看不太清楚的几人算是彻底瞎眼了。手电的光根本穿不透雾气,只能勉强看到面前大概两米左右的位置。金爵问:“是谁?谁在哪儿?”
还是没反应。几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金爵年轻气盛,这段时间的冒险将胆子练了出来。他掏出唐刀朝着人影的方向移去,见状,巫公等人也立马跟了上去。
在这里一旦走丢了,怕是此生都无法再相见。
金爵走在前头,他的电筒光线较强,随着距离的接近,雾气中的人影便清晰了几分,但几人还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依稀之间感觉那人是蹲在地上的。金爵吸了口气,几步冲了过去,拿着唐刀就是嗖的一下捅了过去。
他刚刚一动,雾气中的人影就跟着动了,闪电般地抓住了他的刀,还狠狠地往后一扯,金爵脚下一松,踉跄着朝着那人影栽去。千钧一发之际,巫公掏枪就是一枪,装满弹夹的子弹很快就打空了,巫公气得不行,将枪朝人影全力砸了过去。
那人影似乎知道钢铁打造的枪把子的威力,连忙往旁边缩了缩,却也就此松开了抓住金爵唐刀的手。在重力的影响下,金爵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出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半天都没能站得起来,最后还是道衍把他扶起来的。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金爵火冒三丈,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跑到了石碑面前。
脚步刚刚落下,便猛然顿住,巫公见状不对,带着道衍就冲了过去,唯有张之凡在后面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愣了片刻才紧跟着走了过来。
“是谁,你是谁!”金爵对着雾气中的人影喊道,他跑过来的时候,人影就朝旁边移开了,使得众人依旧没能看到他的脸,但是众人心头皆是冒出一阵恶寒,虽然大家都没有说出来,不过从反映来看,都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江林!”
张之凡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听到江林两个字,那人影明显颤了颤,却也不答话,过后才发出一阵喈喈的笑声,声音很尖锐,极端的刺耳。
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快速的朝人影追去。可没等他们追上,那人影就一溜烟地跑到了里面的内堂,一头扎进去就不见了踪影。
金爵追出一半,目光便被石碑上若影若现的画面所吸引,他打着手电走到石碑的面前,蹲下身子一看,脸上顿时露出古怪之色。
先前石碑下半部分被江林的身子挡住了,所以他们也没有细看这石碑上写了什么,随着江林的消失,被挡住的画面顿时全部显了出来。
“写的什么。”巫公问。
张之凡蹲下身子看了看,说:“这是一个人物自传,写的是修建这座石碑的墨家巨子。”说完他的指头便点在石碑上,从上往下慢慢地滑动着,滑到一半又刹那间僵住,在小篆的下面,竟然画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
女人背对着转过头,带着淡淡的笑,如同活了过来。
而且她上半身没有穿衣服,是裸露的,她的背上画着一张九尾金翅凤的图,还用了琉璃来渲染,在灯光的照射下焕发出耀眼的光彩。
令金爵心神震动的是,这女人的九尾金翅凤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也不对,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她身上的九尾金翅凤的脑袋上没有竖起来的翎毛。
巫公看清楚后,脱口说:“这是九尾金翅凰!”之后便扭头同样震撼地看着金爵。
传说中的凤凰本身是一对鸳鸯鸟,雄为凤,雌为凰,并称凤凰,是上古祥瑞,受九黎族人崇拜。
“这女人该不会是九黎族的吧。”金爵问了声,巫公点点头,说:“我看完全有可能,你看,她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金爵凑近了仔细看,浑然没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张之凡眼睛已经变得格外诡异。
别说是他,就算是以老道著称的巫公和道衍,此时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的他们目光早已被石碑上的字给深深吸引。金爵盯着那几行小字,越看越是熟悉,总觉得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猛然之间,脑中闪过一抹画面。
那是他和黎雪妖初到安江古城的时候。黎雪妖给他写了一首诗,诗里面就有这么几个字,当时黎雪妖还笑着说:“你什么时候给我唱一首凤求凰啊?就是《孔雀东南飞》里的那个……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金爵那时候全然就没留意到黎雪妖眼里的异色,还当她有毛病,说:“又是孔雀又是凤凰的,你到底要我唱哪样。”
“你傻呀!就是凤求凰!”
眼前闪过一幕幕往事,耳边似乎还传来了黎雪妖的清脆嗓音。金爵看得失了神,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他将张之凡扯到石碑的跟前,说:“你认不认识这几个字。”
张之凡看了眼,说:“不认识,这不是秦大一统后的小篆,看起来像是先前时期的铭文。”
铭文,那是西周的,西周之前的殷商通用甲骨文,将文字记录在龟甲和贝壳上,到西周时期,有权贵将文字刻在青铜器上,也就是俗称的铭文,能拥有铭文,或者说能被铭文记载的,都是曾经了不起的人物。
很显然这幅画上的女子是西周的人,只是不知道是墨家的人后来加上去的,还是早就存在这里的,如果是天机城还没有出现就已经在这里了的话,那这意义就特别了。
墨家没到来之前,按理说就只有九黎族人在这里,九黎族是比西周乃至于殷商都还要久远的民族,属于三皇五帝时期的了,可这里出现了铭文,莫不是说,在九黎之后,就有西周时期的人(九黎族)到过这里?
不过这个女子会是谁?凭什么会在这里单独给她竖一块碑?
金爵不相信张之凡的话。这老东西的学识极为渊博,要说不认识的字怕是还没有几个,他瞪了张之凡一眼,威胁道:“你骗我。”
张之凡耸了耸肩,说:“骗你做什么,我要是知道早就念出来了,还跟你在这里墨迹啊?不过有一个人认识这几个字。”
“谁?”
“小妖。”张之凡叹了口气,说,“我把小妖收在我的门下,并不是看中她的天赋,而是她当时来找我拜师的时候,就拿着这几个字来的,说是来找我研究,我那时候没工夫理她,就只是大概看了眼,后来因为公务繁忙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没去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早知道的话,我当时就该多走点心去查一查资料的。”
金爵听他提起黎雪妖,差点一口咬碎了牙齿,此刻他恨极了张之凡,压抑不住的杀意又蹦了出来。张之凡见他不对劲,赶忙跳到一边,说:“我知道这天宫的三分之一机关,你现在不能杀我。”
金爵看着他,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那就留你一条狗命。”
说起来他自己也有些自责,毕竟曾经见过这几个字,只是那时候光顾着其他的事,没有重视罢了。
巫公说:“我们来大致推测一下,蚩尤在逐鹿战败以后,九黎族便分成了三支,一支迁徙到了苗疆,也就是现在的大西南,他们将蚩尤葬在这里,并修建了一座大墓,里面葬着蚩尤的尸身,还有传说中的永生石与上古神策。若干年后,有些西周的人知道了这个地方,又跑过来将一个女子的碑刻在这里。就这样又过了无数年,一直到春秋战国末期,秦一统天下后,墨家的人为了保护诸子百家的经典也到了这里,发现这里有座传说中的上古大墓后,就以此为根基,修建了天机城……”
“也就是说,这座天机城在漫长的岁月当中实际上先后来了三批人,我们是最后一批到来的。”
巫公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就顿住了,他紧张地说:“可是不对劲啊,这女子身上的九尾金翅凰,明显就跟你身上的九尾金翅凤是一对,这种文身是一种蛊毒,而且只有九黎族的人才会拥有,那我家族传下来的蛊又是什么,难道我不是九黎的后裔?”
他转变得很快,让金爵一时反应不过来。
九黎族的文身,自然跟九黎族人相关,可这个女子身上也有九黎族的文身,而且跟金爵的一样,属于禁忌的那种,她旁边的字体是西周时期的铭文,由此便可推断,她当时也面临了金爵此时所面对的困境。
也就是所谓的紫蛊,这被巫公称之为堪称无解的蛊毒。
道衍听得一脸懵,他家族里面可没说过这些。他只知道自己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守护着一个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大墓。
此刻听到巫公的口述,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原来如此复杂。
张之凡默默地听着这一切,特别是在巫公说完以后,眼皮子便颤了颤,他说:“你刚才说漏了一点。”
巫公抬起头,看着他,问:“说漏了什么。”
“那就是这女子的身份应该是九黎族的,属于后蚩尤时代的。西周的国都在中原地带,距离这里不知有多远,她不可能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所以我推测她是本身就生活在这里的,或者说,她是与现在的阿鼻寨族人是一起的,就是道衍那一支。”
道衍眼神一动,问:“她跟我是族人?”
“没错。”
道衍说:“可刚才证明我是墨家的后代,根本就不是九黎族的,虽然我身上也有这文身,但这并不是九黎族的传承祭祀纹啊?”
“你怎么就不想想,也许九黎族是和墨家的后代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呢?要不然墨家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我不信他们是运气好,找到了这里,而且就冲修建这种规模的天机城,若是没有事先弄懂这里的局势的话,是不可能修得出来的,墨家的人肯定是很了解九黎族的。”
这么一说,道衍就没话了,张之凡说得也有一部分道理,金爵心里也认可了这点,他想到自己身上的九尾金翅凤,再看着石碑上女子身上的九尾金翅凰,有种莫名的感应,似乎在告诉他,这里面有关系,而且还是很深的关系。
张之凡拿出毛刷,将铭文旁边的灰尘刷去,大段大段的铭文便再次显了出来。他把金爵和巫公喊了过来,说:“你们来看,这铭文的旁边还有一段文字。”
金爵看了一眼,便感觉脑袋有些疼,他虽然不认识这几个字,但心里却很清楚,这些文字必然与这石碑上的女子有关系。
“有办法拓印下来吗?拓印下来,我们出去以后查一查,能够在这里竖一块碑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巫公说。
金爵也是这么认为的。张之凡心想,也是这么一回事儿,现在拓印下来,回去一查不就知道了吗,他拿出道具,将上面的文字小心翼翼地拓印了下来,然后装在一个木盒子里面,金爵眼疾手快,将那东西抢了过来,说:“这个先放在我这里,等我回去看了以后再拿给你。”
张之凡笑了笑,没说话,他继续往下整理的时候,手指无意间按到了什么地方,咔的一下,铭文旁边的空白地段竟然凹了进去,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四方形深坑。
“这是机关锁。”张之凡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这深坑里面露出了三个孔,那孔的模样,正好与开启这天宫的正门门锁一样。
金爵一激灵,看这锁孔的模样他便想到了身上的三把钥匙,这三个锁孔分明就是对应那三把钥匙的。
果然出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半点是多余的。也不等众人催促,他便将三把钥匙依次插到了里面的钥匙孔中,插进去的瞬间,大堂里面突然刮起一阵冷风。
阴风阵阵的,给金爵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似乎他做错了什么事,想到这儿,他便伸手去拔钥匙,但手才伸到一半,异变,就轰然出现。
咔咔咔。
从大堂四周传来的机关启动之声不绝于耳,没过一会儿整个大地便颤抖起来,石碑正前方的地砖快速地往后方收缩,露出一个长宽两米的大坑。
金爵见状不妙,起身拉着巫公就跑,道衍和张之凡跟在身后,见大地都裂开了,心想怕是放出了什么怪物,心里一慌,跑得更快了。
就在他们快跑到正门的时候,咔的一声,原本开启的正门竟然轰的一下就关闭了,金爵目光一缩,快速朝四周看了看,最后目光定格在先前江林逃跑的那个方向,说:“走这边。”
没走出两步,内堂的门突然关闭,几乎在同一时刻,又是“咔咔咔”三道声音传来,连接大堂的四间内堂全部在同一时刻紧紧地关闭起来。而且还看不到门的痕迹,似乎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使得这里成了一处牢笼,四面都是冰冷的青铜墙壁。
“不好了,我们肯定是惹怒了墨家的英灵,他们来惩罚我们了。”道衍脸色煞白。
金爵安慰着说:“不是墨家的英灵,这石碑是不是墨家竖的还不一定呢,你不要多想。”
他说得很平常,其实自己也是紧张得不行,这突然出现的变化,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仅是他,哪怕是掌握着这座天宫三分之一机关资料的张之凡,也是满脸的骇然之色,很显然此时出现的机关变化是不在他掌握以内的。
四个人站在大堂的边缘,背靠在青铜墙壁上,默默地看着石碑面前的大坑,机关的声音还没有停止,一阵阵铁链转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片刻后,便看到一对巨大的凤凰从深坑里面升了上来。
“阳凤阴凰!啊!我知道了!我知道石碑上的女子是谁了!”张之凡露出激动的神色,“刚才没有理清楚,但现在看到这阳凤阴凰,我就知道这里面的关系了,没想到那个故事竟然会是真的!”
“老东西,你快点说,都快憋死我了。”道衍恢复了正常,揪着张之凡的衣领子,不住地摇晃着。
金爵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张之凡露出一副胸有成竹之色,说:“这还得从我看到的一片典故说起了。”这时候机关也停了下来,几人见暂时没什么异样,也就放心地看着张之凡,期待地看着他。
张之凡清了清嗓子,说:“那典故是我在某一次发掘西周的遗址中找到的,最开始是出现在一尊青铜鼎上。”
青铜在西周象征着权贵,而鼎,更是皇室或者分封的诸王才能拥有的,那么出现在青铜鼎上的文字,就非同寻常了。
“青铜鼎上记载的文字大意是,当年的诸王之中,有一个王的爱妃得了一种怪病,需要凤凰的血来作为药引子才能活下去。为了让爱妃不死,那个王便带着部队去满世界地寻找凤凰,还别说,真被他找到了。他苦苦哀求,终于得到了凤凰的鲜血,于是用青铜器装了凤凰的血就回到王城,可等他回去的时候,却发现爱妃已经死了,他觉得这是因为凤凰不及时给他血,而耽搁了回来救治爱妃的原因,于是一怒之下,跑到凤凰居住的地方修了一座牢笼,将凤凰关在里面……”
这故事听起来很可笑,而且没有半点依据。金爵听到一半就没了耐心,说:“这都是扯犊子吧?什么狗屁凤凰,要真有,那我到现在怎么还没找到。”
张之凡说:“我也不相信啊,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哪个玩心太重的诸王故意写到青铜鼎上去的,可是现在,你看,这被囚禁的凤凰不就已经真的出现了吗?”
金爵听完后,拿电筒仔细地照着出现在面前的凤凰雕像,细看之下还真发现这凤凰是被囚禁的,每个脚上都带着巨大的镣铐,而且翅膀也被铁链锁了起来。
道衍说:“照你这么说的话,石碑上的女子,就是那个需要凤凰血来医治的爱妃咯?”
“我可没那么说,但从目前出现的状况来看,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金爵觉得这不简单,女子身上的九尾金翅凰,明显就是跟他身上一样的蛊毒,或许那女子是蛊毒快要爆发了,然后就告诉了那个王关于九黎族的秘密,所以那个王才会找到这里。
那个王起初的目的不就与现在的自己一样吗?只不过对方是为了寻找凤凰血给自己的爱妃治病,而自己,仅仅只是为了拯救自己。
巫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但不论怎么说,他们都算是摸清了这女子的身份,她应该就是九黎族的人无疑。
金爵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的时候发现在凤凰的脚下似乎还有个坑,于是好奇地走了过去。往下一看,还真有一个大坑,而且里面还是一段斜着往下的台阶。他心里一惊,心想这下面肯定藏着什么东西,于是说:“你们过来看,这里有个台阶,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道衍听后,哆哆嗦嗦地说:“不会是鬼吧。”
“鬼你二大爷。”金爵被他给气笑了。真不知道这道衍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胆小了。几人跟了过去,在电筒的光照下,发现这段台阶很长,往下延伸到三米的位置又转了个弯,直接通向了另一个方向。
“下去吗?”金爵问。
“没得选择,不下去就只能困死在这里。”巫公说完以后,便将目光放在金爵身上。他们现在其实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找个出口出去,第二个选择是继续探索。
金爵见状,就说:“别看我啊,下不下去还要看你们自己,我是肯定要下去的,没准儿下面就有两个凤凰呢,那我不就不用担心身上的蛊毒了。”
众人都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什么凤凰血会保存到这个时候,再说这里出现的凤凰又不是真的,只是两尊用青铜打造的而已。
见众人不说话,金爵就说:“那行,我们下去吧,再怎么也要活着出去才行,现在这里四周的大门都被封闭,阻碍了空气的流通,待久了我们都会缺氧而死的。”
“走吧。”几人齐齐点头。
金爵嗯了一声,打着电筒走在前面,他踩着台阶一路往下,走到拐弯处的时候停了下来,说:“我感觉不对,走,回去!”
“什么?”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砰的一声,台阶上面的出口顿时被机关给关闭了。
金爵脸色一寒,说:“我们被阴了。”
他站在台阶的拐弯处,脸色很是难看,巫公和道衍很聪明,很快就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张之凡说:“你是指这里是被故意打开的?”
“嗯。”
金爵回想起最先进入天宫大堂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江林的尸体靠在石碑上,当时也没在意,于是就去四周搜索,但是他们没有搜索到多久就被大堂出现的变故给引了回来,同时发现了江林的尸体消失了,然后是一个在雾气当中出现的模糊人影。
人影跑进内堂后,他们的注意力便被石碑上的内容给吸引了,在查看的时候,张之凡触摸到了石碑上的机关,于是金爵用阴匙、阳匙和灰白钥匙去开了锁,然后又出现了两尊被锁起来的青铜凤凰。
他们没过来的时候,大堂还没有什么异样,可当金爵带着众人走下台阶后才想起来,从始至终,他们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那就是江林的尸体。不论江林是真死还是假死,可他最后不见了,死了的人不可能又活过来跑路,那就能证明先前出现在他们眼中的人影,是一个活人。而且这个人将他们的注意力一步步引向石碑,最后开启了这个通道。较为麻烦的是,金爵当时把钥匙插到石碑里面的时候,他没有拔出来,也就是说,那个暗中的人,自始至终都在打他身上的钥匙主意。
“到底是谁。”金爵心头浮现出一个让自己不敢去相信的念头。
一起进入这里的人最先有八个人,亲眼见到死了的有两个,失踪了一个,最后一个是生是死不确定,但应该是死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那个失踪了的,想到这儿,金爵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他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相信,因为现在能够阴他们的人,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失踪的黎雪妖!
如果黎雪妖没死,那自然是一件应当开心的事,可如果她没有死的话,又为什么不来与自己会合,还有她把自己等人一步步地引到这台阶上,目的又是什么。
眼下已经无法想得太多,越想便越是混乱。金爵站在台阶上没说话,众人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巫公在沉默着,张之凡在担忧着,道衍在害怕着,看到这,金爵便打破了沉默,说:“既然那人是诚心想把我们往这里引,那我们就下去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了。”
说完他便率先往下面的台阶走去,没走出两步他又停了下来,见上面的人都没有跟下来,就问:“怎么了?怕了?”
巫公看着他,说:“如果你的推测没错,那么你知道我们走下去会面对什么吗?有可能就是机关陷阱。”
道衍点头如蒜,表示认可。
张之凡到恢复了正常,似乎不畏惧死亡那般,他几步就跟了过来,与金爵并肩而立,说:“怕什么,别忘了我身上还有这里的三分之一机关资料。”
金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打着电筒往下继续走去,后方的巫公和道衍对视一眼,只能跟了上来。
现在出口被封闭,出不去,也只能往下,即便下面是刀山火山,他们也只能认了。
台阶旋转了三圈,粗略估算应该有十米,也就是说,他们此刻处于天宫下方的十米之处,走出来后,金爵才猛然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座地宫。
他们刚好站在地宫的大门口,电筒的光只能照出个大概的轮廓,这里黑漆漆的一片,空气驳杂,似能吞噬亮光,往前走出几步以后,便发现这里无比巨大,至少也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可是这里又不像是陷阱啊,金爵有些糊涂,摸不透引自己下来的那人意图。
要说是陷阱吧,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应该出现了变故才对,不说什么刀山火海,起码机关应有的青铜箭雨、奇门遁甲机关兽也早就该冲出来了,不说大杀四方,至少也要把他们打个屁滚尿流才有个陷阱的样子啊。
金爵看了眼四周,感觉有些蹊跷,反正事情不会如眼前见到的那般简单,陷阱,如果是能睁眼就看得到的话,也就不是陷阱了。
巫公一脸警惕地看着这座地地宫,尽管还没发现什么,但从这面积来看,就知道不凡,几人一番商议,便立即下了决定,也就是硬着头皮往下继续闯而已,反正出去的通道已经被关死了。
他们的装备别说青铜了,连这里的一块地砖都撬不起来……无奈之下也只能出此下策。
金爵笑了笑,看着愁眉苦脸的道衍,说:“别想得太多,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是死,那也只能说我们命该如此,再说了你要是死在这里,也会有我们三个人给你垫背,你也不会孤单的,到了黄泉我们还结伴而行,总可以了吧。”
道衍冲他眨了眨眼睛,在黑暗中露出雪白的牙齿,说:“金爵,我听你的。”
“那就好。”金爵再次一笑,实际上他此刻在微微地颤抖,只是这里实在是太黑暗,众人看不见罢了。
围着地宫转了一圈,他们发现四周没有通往其他方向的出口,全部都被青铜给封死,就像是走进一个巨大的棺材一样,想到棺材,金爵就想到了棺材盖,按理来说棺材盖是可以打开的,于是就打着手电往地宫的顶端照了照。
这一照之下,眼珠子都差点给吓了出来。
他连忙用手捂住电筒,尽量让光源不要外泄,凑到巫公身旁,看着几人说:“刚才……你们看到了吗?那顶上似乎有东西。”
道衍的脸色早就吓白了,他没说话,却是不住地点着脑袋,巫公脸色也是变了变,但终归没到方寸大乱的地步。
张之凡说:“看起来像是个机关兽。”
“先打下来再说。”金爵说完,手指移开电筒,圆柱形的亮光像是闪电那般冲向地宫的天顶,那一刻,几人都感觉眼前花了一下,随后四周便恢复了宁静,但这宁静只是暂时的,不出一呼一吸之间,从地宫的四周便传来咚咚咚的响声。
四个人,四把手电朝着四个方向照射,只是刹那就看到了从地宫四方冒出来了四个青铜巨兽。而且先前封闭的地宫,也在这四个青铜巨兽走出来后,露出了四个类似于出口的通道。
“看清楚了吗?”
“嗯。”
“四个神兽,依次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这肯定是墨家的手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吸引我们下来的人,就是为了让我们来对付这四个东西的,也就是把我们当成了探路石,替他来躺雷的。”
四尊青铜巨兽走到距离他们不足十米的位置就停了下来。金爵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青铜机关兽的脚上是戴着镣铐的,它们从通道中走出来,到目前的位置已经达到了极限,此刻铁链绷得笔直,大有要断的迹象。
“小子,这机关兽你熟悉,你说该怎么说。”张之凡见机关兽没能冲过来,就松了口气,还不忘揶揄了金爵一把。
金爵一瞪眼就开要骂:“老子怎么知道该怎么做!你不是知道这天宫的三分之一机关吗?现在就该是你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对于张之凡,金爵从来就没有好的态度。
不过接下来的场景就让人有些意外了,出来的机关兽不吵不闹,甚至连叫都没叫一声,它们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拖着铁链子走来,虽然停留在金爵等人十米开外,但它们所站立的阵势,却似恰好形成了一个圆。
“不对劲!”金爵目光一凝,用电筒晃了一下机关兽环绕的中心,那里似乎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祭坛,祭坛上还放着一张玉床,玉床上躺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是个人,金爵抹了一把冷汗,暗骂自己刚才怎么没有发现。
就在这个时候张之凡就直接跑了过去,他接近机关兽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极快,也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反正就听到咔的一下,机关兽就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如同被卡死了发条,要不是刚才亲眼看到它们走动的话,估计都要以为它们只是个青铜雕像了。
金爵往前追了两步,拿着唐刀指着张之凡,喊:“老东西,你要干什么!”
听到金爵的喊声,张之凡从那边回了一下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一阵怪笑:“干什么,等了这么久就是等的现在,我告诉你,这玉床上的就是西周那个诸侯,他当年可不是为了找凤凰血才来这里的,他之所以说自己的爱妃需要凤凰血,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你在上面难道就没有看出来,那块石碑也好,囚凤凰也好,都是个假象吗?他要找的就是这个永生石,现在,这东西是我的了。”
说完以后,张之凡便爬上祭台,快速地将里面的一个盒子拿到手中,几乎就在他拿下来的刹那,原本被定在原地的四尊机关兽便动了起来,无与伦比的咆哮在地宫当中传开,好似炸弹爆炸,机关设计的发音器震得金爵耳膜都快要裂开。
金爵强大起精神,真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被这老东西给坑了,他拿着唐刀就要冲过去,但四周已经触发的机关兽却是将他拦了下来。
“喂,你们主子的宝贝都别人抢走了,你们来拦我干吗,快去抓那老东西啊。”道衍在后面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巫公这会儿脸色也很难看,一直以来他对金爵对张之凡的态度都有点不快,可现在,却发现自己又再一次被对方那张装无辜的脸给骗了,心里气急之下,也不知道从哪里有掏出一只手枪,眼看就要射击的时候,便听轰的一声传来。
随后便见听张之凡一声惨叫,从祭台上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