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节捕风
“一生仅此一次的请求？你不是之前已经用过了么？”兰迪斯面色不善的低声说。
“是啊，一生仅此一次，上一次是那一个晚上，和这次不在一个时间点上。”徐赟很认真的回答。
“你当一生一次的请求算什么？”兰迪斯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不不不，兰迪斯，我的朋友，一生一次和一生仅此一次是不一样的，仅此一次是限制了前置条件，一生一次则是这辈子就一次。”徐赟摇了摇手指头。
这个小鬼，还跟我玩起文字游戏了。这家伙真的是冰屑村那个小地方出来的孩子？简直比小商人家族出身的孩子还奸猾。兰迪斯不悦的皱眉。
“你不听也没关系，我跟萨斯莉亚老师请求也是一样的。”徐赟转向萨斯莉亚的方向，她正漫无目的的用目光梭巡周围拥挤的人流，对摊位上的商品却没有一点留恋。
只是偶尔的，她会将目光落在正在悄悄交谈的徐赟和兰迪斯两人，露出感兴趣的颜色。
徐赟用目光和萨斯莉亚碰了碰，礼貌的点点头。
“你威胁我，这个仇我记下了。说吧，你想要做什么？”兰迪斯呼吸稍停，语速飞快的说着，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快。
徐赟侧过头，让开一些位置，以便兰迪斯的目光落在须弥商人的摊位上。“看到这些商品没？中间有个石球，我希望你想办法把它买下来。”
“石头球？这玩意儿你买不起？”兰迪斯微微愕然，而后有些玩味的反问。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普通的石头球么？”徐赟认真的盯住兰迪斯的眼睛。
感受到少年的目光，兰迪斯有些恍然，仿佛又重温了第一次与这少年见面的夜晚。
少年的目光坚定而清澈，无论自己如何施压都不曾动摇，那不是普通人和神之眼强者的差距，那是一种更加高尚的品质。
兰迪斯意识到是自己将这件事想的简单了，事实上他想事情从来不喜欢太复杂，所以他的行动从来光明正大，直取要害。
目光再次落在徐赟提及的那颗石球，兰迪斯就感觉到了不同，虽然没有明显的元素能量，但是这个石头球给他的感觉相当怪异，自己的元素视野落在它上面，它就如一座无底的洞窟，所有光都被它扭曲吞噬，任何元素光点在它周围都会消失。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颗石头球是无害的，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
“交给我。”兰迪斯用搭在徐赟肩头上的手拍了拍那稚嫩的肩膀，轻轻拨开徐赟自己站到须弥商人面前。
“这里的好东西还真多，可是蒙德平时见不到的商品，正好我的店里最近打算布置一点新的装潢风格，这些东西应该用的上。”他朗声说道。
“啊~~尊敬的大人，您可真是有眼光，我这都是从须弥不远万里运来的商品，它们跟着我走过荒无人烟的沙漠，穿过潮湿阴冷的丛林，翻过层峦叠嶂万仞高山，坐过车乘过船，把它们带过来可真是耗费了小人好多力气和辛劳。这些都是大师级的作品，价格可能有些小贵。”商人比了个手势，用拇指和食指掐出一个圆环。
“但是我保证它们绝对物有所值。”
“是么？看来你的确是挺辛苦的，人工费我会考虑多给你一点儿，但是东西必须是最好的。”兰迪斯不在意的用鞋尖敲了敲地砖：“说说吧，都有什么，既然是大师级作品，总该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吧，我可不要那些枫丹那些流水线上下来的工厂货。”
“哎呦~大人您说的哪里话，我这里可都是须弥教令院里的大师级工匠手工制作的单品，绝对不会是您说的那种工厂货。”须弥商人搓了搓手，殷勤的开始从右手边的一件华丽盘子介绍起来。
“你们在说些什么？”萨斯莉亚站到兰迪斯身后，徐赟身畔，小声问道。
“没，我让他帮我买个东西。”徐赟面对萨斯莉亚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自觉的局促，这位性格外显认真冷厉，内里温柔细腻，行事果断干练的总教官实在过于有魅力。
他不懂如何与这种自己倾慕的女性相处。想讨好想靠近想不顾一切的表白，但所有的话语到了嘴边都会问自己是否应该说，所有的行动到了要做的时候就会问自己是否应该这样做，这样做她会不会不喜欢。
想表白又怕被拒绝，要靠近又怕被伤害。
何况，自己现在的身体还是个小鬼，而她，是那么靓丽，要么妩媚，那么的光彩夺目。
“是那个石头球？”萨斯莉亚柔软的嗓音切中要害。
“你注意到了？”
“我听到你们说的话了。”萨斯莉亚嘴角翘起一点艳丽的弧度。
这两个家伙都是笨蛋，在我面前交头接耳和在我耳边说话有什么区别？我又不是普通女孩。
“呃···”徐赟想通了其中关节，自己和兰迪斯的低声商议的确是有些多余，到了他们这种等级的强者，不用特殊的传音手段，低声细语和大声畅谈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是藏不住秘密的。
“你们的这次任务执行的不错，任务报告我已经看过了。”萨斯莉亚的声音柔糯种透着某种来自长辈的欣赏。
让徐赟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么快，我们上午才给冒险家协会提交的任务完成报告，她和兰迪斯休假出来逛街，是什么时候看的报告？
“接下来你们什么打算，继续执行清剿任务，还是先休息几天？”萨斯莉亚
“通过这次任务历练，我们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接下来一周时间我们要用来提升自己弥补一部分发现的短板，然后再出去赚钱，缺的东西太多了，只赚这一点钱可不够。”
“而且不出去不知道，现在蒙德的情况远比城里面这种和平景象要糟糕太多，这里的繁华和美好，都是骑士团和冒险家还有佣兵们在野外剿除魔物换来的。”
“我们只是剿灭那些相对好对付的史莱姆，更难应付的魔兽，怪物都是骑士团在处理吧？”
一只柔软的手掌落在徐赟头顶，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我很欣慰你能够说出这些话，之前我还在担心送你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是不是有些过分，我是不是太过残忍？还好，至少从你身上，我能看出我的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萨斯莉亚弯下腰，用那对琥珀色的眸子凝实徐赟。
“你是我最骄傲的弟子。以后其他人再问你的身份，你可以说是我的徒弟。我许可了。”那张妩媚娇艳的脸庞上，挂着让徐赟心跳为止停顿的笑容。
“我的弟子哟，你该找个地方洗洗澡了，身上的汗味就算了，这头发油腻腻的粘手呢。”萨斯莉亚半开玩笑的拿开了抚摸徐赟头发的手。
“啊，抱歉，我本来想在这市场逛逛，买点食材练习烹饪，等晚上再找家浴场。”徐赟窘迫的涨红了脸颊，他能感觉到自己耳朵根都有烧起来的火热感。
“没关系，执行任务回来大家都一样，一身汗水算是好的，遇上下雨天，身上沾满泥浆都是常有的事情。”萨斯莉亚摆摆手，白皙丰盈几乎要挤出低胸衣领的北半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
徐赟再不敢与她对视，干脆低下头看向地面。
她今天穿了高跟凉鞋，白皙的脚趾个个珠圆玉润，指甲还涂成了淡紫色，湛蓝色的凉鞋绑带束在脚踝上，反衬得小腿和脚踝弧线修长纤细。
看来萨斯莉亚对和兰迪斯出来逛街也很在意呢。
徐赟微微有些失落，可是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他这个山村出身的小小少年，没有反驳的理由。
“你说要用七天时间提升自己，你选好提升的方向了么？”萨斯莉亚的嗓音还在耳畔
徐赟点点头。
“之前在培训班只跟着克拉克学了劈柴，基础剑术课都没上过，在和怪物作战的时候，我发现我现在的进攻手段太亏乏了。”
“···这样啊~好吧。（轻叹摇头）”一边看着兰迪斯和商人强势交涉时的背影，萨斯莉亚的嘴角微微上扬，萨斯莉亚用右手拳头轻轻敲了一下左手手掌，做出决定。
“明天到大校场来，我会指导你技击之术，想好你要学什么，技击之术看似简单，但想要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还是需要专精锻炼一项。”
她的声音很轻，却无论周围人群如何嘈杂，徐赟都能听得清楚。
大概至少要到这个级别的窃窃私语才能在她面前真正算是说悄悄话吧。他心想。
这个思绪刚从脑海中飘过，徐赟才意识到萨斯莉亚说了些什么。
“你····您要亲自指导我？！”他有些不敢置信。
萨斯莉亚虽说是自己这一届学徒的总教官，但实际给学徒们上过的课时屈指可数，她美丽，她冷淡，她严酷，她强大，她神秘，这是她留给所有学徒的印象。
即使是自己和修玛克里三个和她接触最多的学徒，也总觉得她身上笼罩着一层看不透的迷雾，也许只有和克拉克打招呼和闲聊的时候，她才会露出一些平时学徒们看不到的真实一面。
而今天，大概是休假时的一面，而明天，自己也许可以看到另外的一面。
“当然，你是我的学徒。”萨斯莉亚理所当然的回答，而后便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人群里，看着兰迪斯和那个商人交涉，交涉进行的并不顺利，耗用的时间比预想中还要长，然而不管人群如何拥挤，不论时间临近傍晚，这座集市涌入了更多人流，始终每人能够碰到他们。
最后，终于在兰迪斯财大气粗的将所有商品全部买下的豪气威压下，商人擦着额头沁出的汗水，同意了这次交易。
兰迪斯也不做演示，直接拿起石球，满脸不悦的朝集市外走去，徐赟和萨斯莉亚默默跟上，这位须弥来的商人刚想询问商品该如何交割，就有巡逻过来的士兵接手了后续的事宜。
他这才意识到和自己交易的这个‘小贵族少爷’可能真正的身份远不是自己预想中那么简单。商人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坚持，作为远赴他乡而来的异国行商，最怕得罪的就是本土真正的实权贵族，这比得罪本土的同行带来的风险还要更高。
兰迪斯三人逆着拥挤的人流走出城南集市，在集市外围的一间红茶店坐下，这间售卖红茶的雅致店铺算是附近比较清净的场所，一般的平民不会光顾，而有钱有势的贵族有更好的去处，只有那些家境不是特别好，又比较好面子的小贵族和懂得一些雅趣的富商才会在这里偶尔坐一坐。
当然，旁边那家须弥人开的咖啡店生意比这边要更好一些，也是这里清净的原因之一。
“我能感觉到这个石球的异样，在拿到它之后，这种感觉更明显了。”兰迪斯将石球放在桌子上。“你为什么会发现它？”他一边礼貌的帮萨斯莉亚拉开椅子，虽然后者并不需要，一边转向徐赟问道。
“我看到它了，而它也正在注视着我。你看不到么？”徐赟没有落座，而是站在离桌子稍远一些的位置，就像一个本分的仆人，但其实是他自己不想靠近那张桌子。
因为直到现在，那颗石头眼球的瞳孔仍注视着自己。当然眼球内没有生机，仍是那般空洞而深邃，那空缺的位置正在等待着什么。
但越是如此，徐赟就越是不敢将心中的那个想法实施。
原石他现在有很多，先前萨斯莉亚用每颗黑暗源质一百原石的兑换额，一次给了他七百原石作为补偿。
徐赟还想尝试命星召唤，但似乎这项功能还没能完成冷却，无论他怎么看天上的星空也召唤不下来一颗星辰。
黎明神剑暂时来说够用，也不急着强化，反而是自己，现在大概相当于没点技能等级的白板人物角色吧？
一身神器固然强大，但自身不强，终究只是空中楼阁。徐赟对于这点还是有点自知的。
总之原石不缺，缺的是面对那填入原始之后面对未知的勇气和能力。
这魔龙的灾厄之瞳给徐赟的感觉并不是简单的道具，它应该是更为重要和强大的东西，不是自己现在能够触碰的那种强大。
“我能隐约看到，这是一颗眼睛。”萨斯莉亚开口了，她转向兰迪斯：“你看不到，那在你的眼中它是什么样子？”
兰迪斯顿住了，他用怀疑的目光落在徐赟身上，而后又转向萨斯莉亚：“还能是什么，一颗雕刻拙劣的石头球罢了。看来你们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不同。”
“这很正常，火系的家伙都是这样。而且我们本身就是战士，对灵感方面比精擅精神和感知的施法者要差得多。”萨斯莉亚转头将目光落在石球上，不快的皱了皱眉，挪开了视线。
徐赟发现，有那么一瞬，那个竖瞳瞳孔离开了自己，转向萨斯莉亚。但随着萨斯莉亚挪开落在它上面的视线，它又看了回来。
“哟，想不到啊，提米你这个家伙的天赋竟然是更适合做一名施法者，让你进入预备骑士训练班有些浪费了。”兰迪斯嘴角翘起，招手唤来服务员点了三杯洛洛莓红茶。
“先不说这个了，提米，你告诉我，它在你眼中是什么样子？”萨斯莉亚转向徐赟，面色已经恢复了平时常见的冷肃，只是依然和她这副成熟妩媚的样子不搭就是了。
徐赟调整了一下呼吸，决定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尽量高速对方，之后自己并不准备接触这个石球，之前在摊位前，他也不曾触碰那个石球，就是怕会引发什么自己无法应对的变化。
“我···我看到一颗眼球，它会动，时刻盯着我，我能够从它身上感觉到不祥的气息，仿佛被它盯住就会有灾厄降临。而且，这个石球的竖瞳是缺损的，好像需要嵌入什么东西。”
听徐赟如此描述，兰迪斯更好奇了，他盯着桌面上的石球，眼瞳中燃起点点火星一样的元素光芒，但仍看不透这个石头。
“可能因为我是岩系的关系，从它上面获得的信息会更多一些，看得比你透彻。这件事透着诡异，我们还是不能轻易裁断，回头交给研究所看看吧。”
萨斯莉亚不急不徐的说着。
这时服务员小姐送上了陶瓷制成的成套茶具，现场挤压洛洛莓的榨汁机，开始为客人准备洛洛莓红茶。
已经泡在茶壶里的红茶，温醇的香气已经从壶嘴中飘出，冲散了空气里弥漫的其他味道。
“那我先回去了，待在它附近让我很不舒服。”徐赟如实说道，接下来的闲暇时光还是留给他们吧。
兰迪斯投来赞许的目光。看到他脸上那英俊阳光的笑容，徐赟竟觉得似乎有些得意和讥讽。
“明天，别忘了。”萨斯莉亚愉快的拿起勺子，服务员小姐送来红茶的同时也带来了兰迪斯为她点的蓝莓蛋糕。
那桌子上摆放的石球似乎对除去徐赟之外的在场三人全无影响。
徐赟点点头，他按下留下来的冲动转身离去。
“明天是礼拜日吧，你不是答应了罗伯特和我去摘星崖抓···”身后响起兰迪斯的抱怨。
“临时有变，怎么，你有意见？”
“@#￥#￥#”
走出红茶店，徐赟才感觉落在背上的那道目光移开，仿佛一颗压在身上的大石头被移走，顿时觉得周身轻快。
他徐徐吐出一口略带浑浊的闷气，再吸金一口红茶店外集市味道复杂的空气，即使它的味道令人厌恶，却也比留在那里好得多。
买了一堆需要用的食材和材料，徐赟雇佣板车载着货物再次去了中央广场，合成营养膏。这东西难吃归难吃，好用也是真的好用。
晚上，睡了一个好觉的修玛和克里找上回到宿舍的徐赟，三人到东城区的公共浴池好好泡了个澡，洗去一身疲惫之后在一脸怪笑的修玛和克里带领下，进入东城区一家名叫夜之妩媚的酒馆，填饱肚子的同时顺便审视了一场三人一直心心念念的须弥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