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大争(41)

林姑是楚家世仆,生在王都,对城中的一切都很熟悉。只是一夕之间遭逢大变,惊魂不定,说话处事略微迟钝。谢青鹤耐着性子问了她几句,她领会到谢青鹤的意图,便指点谢青鹤往城西走去。

谢青鹤与伏传一左一右牵着林姑的手,都是一副畏畏缩缩仰赖母亲的胆怯模样。

林姑才见过他俩宛如天神降世、厮杀救人的英姿,突然被他俩依偎在手边,很是不习惯。谢青鹤与伏传牵着她的动作也很巧妙,看似揪着她的胳膊不敢放开,实则悄悄地扶持着她。她受伤之后步履轻浮,被两个“女儿”扶着走路,居然半点都不费力。

“娘三”互相扶持着一路从烧窑厂绕行回街市,林姑刚开始很担心被路人发现自己的异状,渐渐地,她就冷静了下来,根本就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谢青鹤的易容很高级,装扮使他们泯然众人。

林姑的衣衫上沾着血,裹在了衫子里边。谢青鹤与伏传的袍子也都见过人,容易暴露身份。

三人走进街市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骗衣服。

这年月成衣非常贵,普通人家也多半是一件衣裳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很少有人去铺子里买裁剪好的新衣服穿。以谢青鹤他们扮演的身份,也不适合全家三口都穿新衣。

最开始三人找了一间邸店,能住人驻马吃喝的野店,一家几口在打理,铺子不新不旧。

坐下来先买了一碗麦饭,一瓮野菜汤。伏传是真的饿了,抱着粗瓷碗呱呱喝了两盆汤。林姑本来也不饿,才看了遍地流血的屠杀现场也根本吃不下什么东西,有些茫然地看着谢青鹤与伏传吃饭。

这模样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囊中羞涩的母亲,饿着肚皮紧着两个女孩儿吃饱。

邸店中擦桌扫地的老妇见状不忍,又给桌上添了一瓢菜汤,里面散着些粟米。谢青鹤不肯卖萌,脚尖抵了伏传一下,正呱呱喝汤的伏传连忙抬起头来,怯生生地对老妇道谢:“谢老人家。”

——在荒野里吃了十多天烤肉,伏传是真的特别馋陶罐里煮出来的五谷野菜汤。

一顿饭吃完,林姑带着伏传去会账。她根本不知道谢青鹤的打算,看上去就是懵的。伏传则去拉那好心添了吃食的老妇,叽叽喳喳地说:“老人家有没有裤子淘换一身给我阿姊?”

林姑还没反应过来,老妇已经懂了,面露为难之色。谁家衣裳都不富裕,哪能随便施舍?

“灶上有热水,叫你阿姊快去洗一洗烤干了换上,不收你们的热水钱。”老妇给伏传出主意。

林姑这时候才搞明白怎么回事,连忙从钱袋里多数出三枚银叶子,悄悄塞进老妇手中:“遭难逃家之人不能久留,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若有多的衣衫,千万施舍一二。”

这时候在街市上金银都不多见,银叶子算是非常珍贵的货币,老妇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去找儿子确认了银叶子的真伪,倒也挺好心地把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裳拿了出来,说:“我家有压箱底的新衣裳,只恐怕你也不敢穿。这都是穿旧的衣裳,或是不合身,多给你两件。”

林姑应酬着说了些好话,就在店里与谢青鹤都换了衣裳,连带着旧衣服也一起带走。

走出这家邸店之后,林姑想问接下来做什么,哪晓得谢青鹤又带着他们进了第二间邸店。

一碗麦饭,一瓮野菜汤。

伏传满肚子都是野菜汤,已经有点吃不动了。

林姑只好打起精神,与谢青鹤分吃了桌上的饭菜,到会账的时候,不必伏传去说,林姑照着前次的经验,去找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妇人淘换衣裳。

……

如此往复,足有六七次之多,城西不大不小的邸店都被逛了个遍。

到后来伏传都不跟他俩去店里骗衣服了——骗来的衣服太多,扛着大包进店,再说自家弄脏了裤子没得换要淘换一件,那店家也不是傻子——伏传就负责在外边看包,林姑带着谢青鹤去骗。

骗来大大小小十多件衣裳,林姑和谢青鹤都拣着合适的换上了,唯独伏传比较尴尬。

他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多半都只能穿改小的旧衣裳,缝缝补补大多零碎,不怎么能淘换得出来。在各处邸店淘换衣裳,若非遇见一家人操持的买卖,也基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孩子在店家生活。

眼见林姑和谢青鹤都骗了不少衣裳来穿,挑挑捡捡很是富余,伏传颇为悻悻。

林姑安慰道:“我去铺子里买些针线,给你改几件。”

“我跟姑姑去。”伏传牵住林姑的手,“伤口还疼不疼?”

林姑翻出自己的钱包找了几个小钱,带着伏传出门去买针线。

谢青鹤独自留在客栈里,看着林姑与伏传从街上走远了,他打开一扇向着内院窄巷的窗户,很轻盈地翻了出去,蹬墙跃上屋顶,查看附近街坊格局。

他们骗衣裳的地方在城西,住的客栈则在城北。

在这个时代,贱民与贫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王都城西多贱民,城北多贫民,两边的消息不大可能互通。以谢青鹤想来,纵然楚家出卖了林姑和他与小师弟的身份特征,秦廷去搜寻也是照着伤妇与两个少年的特征去搜,不大可能知道他们扮成了娘仨个,也就不可能从邸店里查问出他们淘换衣裳的经过。

——这时候妇人行经就是比较禁忌的话题了,谢青鹤的身高模样打扮成十来岁的少女,躲躲闪闪地说自己弄脏了裤子,花钱跟店家淘换两身旧衣服救急,这种事“上不得台面”,没有人会多嘴。

谢青鹤爬到了客栈屋顶最高的位置,将身形卡在了屋脊的阴影中,极目远望。

城中最高最巍峨的建筑,自然是高台之上的紫微宫。

秦廷皇室认为,皇帝是天子,应该住在距离天最近的位置,那就是越高越好。所以,秦廷宫阙俱垒土为台,巍峨宫室高筑其上。城中百姓仰头一望,就能看见飞檐斗拱在云端忽隐忽现,心中自然生起不可冒犯的敬畏之情。

不幸的是,秦廷立朝之初筑起的高台,历经多年风雨,已经不大气派了。

尤其是在见惯了后世磅礴宫室的谢青鹤眼中,秦廷王都的宫室,确实有点……不大体面。

难怪自从秦五世皇帝龙白在青州修建别宫之后,秦廷历代皇帝、掌权者就动不动往青州跑,住在青州就不动了。青州别宫看上去是比王都的紫微宫气派不少。

谢青鹤默默把看见的格局记了下来,回到客栈房间取出炭笔粗纸,一一形于纸上。

他重点标记了韩丞相府的位置。

过了许久,伏传与林姑才姗姗而归。林姑手里提着针线篮子,伏传手里抱着一包李子。

“林姑才受了伤,怎么带她出去转了那么久?”谢青鹤问道。

林姑解释说:“这里都是住家,没有市布匹针线的人家,往远处多走了几步。”她把东西放下,转身就去翻叠好的衣裳,“我也不觉得累。想是小郎君手上没力气,也没伤着我。”

谢青鹤与伏传对视了一眼。这是谢青鹤的药效果太好,受伤者反倒怀疑加害者手太轻了?

伏传眼尖,看见谢青鹤卷在一边的纸笔,抽出来一看,马上就辨认出谢青鹤在画王都地图。他就拿起笔来,刷刷刷补全他刚刚上街转过的位置。

——师兄弟想法都是一样的。谢青鹤忙着画王都地图,伏传带着林姑出门瞎转圈,也是为了完整王都地图。否则,弄些针线而已,哪里用得着跑出去这么久?

他自己往外跑也罢了,非要带着头颈受伤、出血昏沉的林姑当幌子。

谢青鹤扶住他的肩膀,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伏传也不敢吭气,乖乖低头不语。

林姑完全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将淘换来的衣裳里布料最好、看着最新的旧衣摊开,再用目光打量了伏传的身量尺寸,拿起剪子,咔嚓——

就剪坏了。

谢青鹤与伏传专注于地图,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林姑沉着冷静地把剪歪的旧衣重新铺开,咔嚓又是一剪刀——

又剪坏了。

……

所幸伏传画地图速度很快,他一边画,谢青鹤一边记忆,随口问这是什么店,什么情况。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完事。

伏传不大好意思地抱住谢青鹤,仰头看他的脸:“大师兄。”

把受伤的林姑带着绕圈跑是他理亏,被大师兄告诫了一下,虽说拍的力度近乎于摸,伏传还是有些害怕——怕大师兄觉得自己不好。

谢青鹤摸摸他的脸,莞尔一笑。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伏传趁势抱住他。知道,知道。

林姑就在一边裁剪衣服,他俩也不好说私密的话,好在他们不说话也能顺利沟通。

确认大师兄不责怪自己之后,伏传高高兴兴地想要拿李子来献宝:“路上遇见老妪提篮叫卖,我见她可怜,就买了一些。哪想到这么甜——不是软的,刚下树的李子,咬着脆脆的。”

谢青鹤也跟着过来:“青献一带的李子是很好。”

伏传要去洗李子,刚来客栈住下也没那么多趁手的家什,于是就打了针线篮子的主意。

“姑姑,把针线收一收,我去把李子洗了……”伏传话音渐无,歪着脑袋从针线篮子看到了铺着旧衣裳的桌面,表情逐渐变得迷茫,“你这是……”

林姑已经把一件旧衣裳剪得七零八落,但是,她的表情实在太过胸有成竹。

这让伏传不禁怀疑,难道这是古早时候的裁剪法?后世已经失传了?我判断错了?

谢青鹤闻声看了一眼,问道:“你不会针线?”

林姑点头。

不会针线你来裁衣服?还胸有成竹地裁了这么久?伏传吃惊地看着她,怀里捧着的李子都震惊得骨碌碌地滚出去一个。

谢青鹤哭笑不得,先把针线篮子里的东西腾出来,把篮子交给伏传:“你去吧。”

伏传把李子装进篮子,把地上的李子也捡了起来,安慰林姑:“不会缝也没关系。我也有两身衣裳,足够穿了。”

林姑放下剪刀,坐在榻上,这时候脸颊才变得绯红,小声说:“我……没学过针线。”

并不是所有仆妇都要懂得针线剪裁。林姑是楚家世仆,从小学的是如何帮助主母治内御下,身份更类似于女管家,缝补裁剪的事也不需要她来做。

谢青鹤把剪烂的旧衣裳收了起来,重新挑了一件合适的衣裳,麻利地下手裁剪。

林姑震惊地看着他:“小……你会裁衣裳?”

“手熟而已。”

谢青鹤上辈子常见二姐姐、三姐姐裁衣裳做针线,他自己也学过刺绣,以他想来,这事不难。

眼前有布料针线,脑海中有小师弟的模样尺寸,谢青鹤直接动手,心中自然就会涌起无数个“这里减两寸小师弟穿着刚好”“这里短三分小师弟穿着舒适”……的念头。

刷刷刷几剪子裁短了布料,谢青鹤熟练地穿针引线,将布料一一拼缝。

等伏传拎着还滴水的篮子进门时,衣裳已经改好了一件,谢青鹤正在改第二件。

“哎?哎?!”伏传放下篮子就往谢青鹤身边扑,“大师兄,你给我缝衣裳?这么快就缝好了?真的是大师兄给我缝的啊?”

“就用线把两片布缝起来,能有多难?”谢青鹤把改好的衣裳给他,“试试合身么?”

伏传乐呵呵地扒了衣裳,马上就把那件改好的小袍子穿了起来,拉拉肩膀,扯扯腋下,两只手贴着腰线轻抚一圈,很满意地点头:“比素姑做得还好。”

谢青鹤微微一笑。

素姑只能用软尺量体,其实也不知道伏传的活动习惯。谢青鹤就不一样了。

他知道小师弟身上哪处是软肉,哪处是硬肉,起居坐卧时姿态如何,喜欢怎么动作。他给伏传裁剪的衣裳,自然是最合体也最符合伏传心意的。亲密爱人彼此相知的默契,针线上人怎么能比?

伏传也回过味了。见谢青鹤还在缝第二件衣裳,他跑过来对谢青鹤说甜话:“难怪丈夫娶妻之后,都要穿妻子亲手缝的衣裳。”

谢青鹤并不介意被小师弟称为妻子,只是林姑就在一边,他也不好回得太露骨。

伏传先把李子给林姑分了一堆,拎着李子回到桌边,先给谢青鹤喂了一个,自己含了一个,乖乖地坐在一边看谢青鹤缝线。谢青鹤挺意外。小师弟亲自买的李子,亲自洗了送他嘴里,居然没有问甜不甜,好不好吃?

“你怎么了?”谢青鹤轻声问。

伏传伸出一只手,去接谢青鹤嘴里的李核。

谢青鹤很习惯地吐在他手心,伏传也很习惯地处理掉李核,又给谢青鹤嘴里摁了一颗。

谢青鹤满头雾水。

这一颗李子吃完之后,谢青鹤将果核含在嘴里,问道:“你看什么这么入神?”

“我已经学会了。”伏传宣布。

谢青鹤:“?”

伏传这时候才抬头,发现谢青鹤嘴里的李子又吃完了,连忙伸手去接:“我已经会缝针了。以后我也给大师兄做衣服。”

谢青鹤摸摸他的脑袋:“好。”

就算谢青鹤并不需要伏传给他做衣裳,小师弟真心实意的殷勤也得高兴地接着。

林姑将李子包在嘴里默默地啃着,李子很脆,她也不敢很用力地咬碎,只怕发出啵啵的声音,惊动了那边两个奇奇怪怪的少年……就算那边是两个小孩,林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暧昧。

关系再好的兄弟,也不会开开心心地把自己当做“妻子”,要给“丈夫”做衣裳吧?

林姑在楚家做了一辈子下人,最先学会的一件事,就是“我啥也不知道”。

一个寡母带着两个孤女,一直住在客栈里,这是很反常的一件事。

林姑只说家里不方便,带着女儿外出暂住两天,到第三天上就收拾好行李,“娘仨”一起回家去了。远远地走了好几条街,重新找了一间客栈,又是同样的说辞,一间房暂住两日。

住店期间,谢青鹤和伏传会把附近的地图都画下来。

趁人不备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是谢青鹤,会学着王都少年的打扮,易容之后混入市井,去打听各方面的消息。伏传则留在客栈里,陪着林姑,维持住三人的身份。

谢青鹤花费这么多力气去打探消息,这事原本该由陈家奸细来做。

就因为姜夫人突然之间丢了陈家给的马甲,自己冒充了崔氏去韩丞相府,打断了一切计划。

韩丞相府不大容易接近,谢青鹤也没妄想直接去见姜夫人,他找机会去附近晃荡了好几趟,连常朝都没撞见。这时候王都却有大事传得沸沸扬扬——

燕城王妘黍在朝堂上掌掴郎中令王琥。

郎中令为秦廷九卿之一,掌管的差事比较复杂,因其执掌禁军,兵权在握,就比较嚣张。

如今秦廷势弱,全部的兵力都龟缩在王都附近,外边已经没有实际掌握的兵马了。能在这个时候当上郎中令、执掌王都大权的,必然是秦帝的心腹臂膀。得罪他,不啻于得罪皇帝。

然而,燕城王妘黍居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哐哐地打了他几个巴掌。

“就是为了楚家那事。”谢青鹤回来给伏传转述。

伏传的小尾巴都要摇起来了,笑道:“挖个坑他们就乖乖往里跳。”

当日与楚家上下分别时,楚家好几个年长的家人都不愿让他们离开,伏传就给他们出主意,叫他们去找王都的贵人们哭诉求救。当时伏传提到的是东宫太子妘使,皇四子荆王妘濮,以及皇姑素长公主妘宝器。

伏传说太子仁爱。可惜,太子妃是王琥的女儿。

伏传说荆王公正。荆王生母王贵人就是王琥的姐姐。

素长公主倒是和王琥没什么关系,也是真的很贪财。问题在于,她敢得罪王琥吗?她不敢。她敢吞吃楚家的财产吗?她当然敢。

太子和荆王找了也没用,去找素长公主基本上等于送菜。

搞明白事态之后,楚家没有辜负伏传的希望,把这三人都一一略过,直接找上燕城王诉苦求救。

“燕城王在牢里关了十年,脾气还这么火爆?”伏传很关心事态发展,“他当朝掌掴郎中令,皇帝是什么反应?唉,可惜都是市井传闻,过了几手的消息,不知道真假。”

市井之中各种消息都有,有人绘声绘色地说皇帝雷霆大怒,怒斥郎中令处事荒唐,也有人说皇帝雷霆大怒,骂的是燕城王居功自傲、不知尊卑,还有消息说不对,皇帝根本就没说话,燕城王把郎中令打昏了过去,皇帝就灰溜溜地退朝了……

“不必听细节。”谢青鹤点出了最重要的一点,“王琥还好端端地做着郎中令。”

这就是关键所在。

王琥是天子的心腹,代替天子掌握着兵权。

不管燕城王是为了什么目的弹劾王琥,在天子心中,这都是想跟他夺权,要造他的反。

“我就是想不明白。燕城王总不会是个愚人,他要解决楚家的麻烦很简单,根本不必上朝弹劾,私底下找郎中令说一句话,王琥难道不给他这点面子?非要去朝堂上大闹一场。天子原本就猜忌不信任他,他俩还有十年前的私仇……”伏传摇摇头,“我看不用我们挑拨,他自己就能作死。”

谢青鹤沉默片刻,说:“有些事情,纵然知道后果,也不得不去做。”

“大师兄的意思是,他知道会得罪天子,故意去朝廷上打王琥?”伏传想不通,“图什么呢?”

谢青鹤摇摇头,看向窗外沉寂的黑夜。

他不能猜测燕城王的心事,但,所有人都知道,天命在陈。

秦帝与燕城王的关系不用挑拨就很恶劣,君臣间能保持着勉强的和平,最大的功臣就是对秦廷虎视眈眈的陈家。这时候有楚家险些灭门的案子横插一杠子,暂时还看不出来秦帝与燕城王的底线在哪儿,双方未必会那么快撕破脸皮。

“家里一直盘算着,让这边自毁长城。”谢青鹤觉得情况未必那么顺利。

伏传也慢慢品砸出其中的味道:“大师兄是说,万一逼得急了,搞不好玉碎的是谁?”

“你若处在燕城王的处境,会冲上朝廷掌掴手握重兵的大臣么?”谢青鹤反问。

伏传所有所思的摸摸下巴。燕城王这个暴脾气,真的说不好啊。万一没哄得秦帝降旨诛杀燕城王,反倒逼得燕城王先一步逼宫自立,那就……很糟糕了。

谢青鹤放下床帐,把伏传塞进被窝里:“睡吧。明天我再去找找九阳。”

“要不,明天我去走一趟?”伏传觉得大师兄没有修为实在不方便,“来王都有五天了,一直没和阿母联系上,我有些担心。时间久了,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谢青鹤总担心这边还有神神鬼鬼的事情,小师弟少了些见识会吃亏。

“恰好明天要搬客栈了。明日收拾好找个丞相府附近的客栈落脚,你去那边找人,我在外边接应你。”谢青鹤下意识地搂着伏传,两人睡觉时靠在一起,“若有应付不了的事,记得喊文师妹。”

伏传忍不住扑哧。

谢青鹤把他捂在被窝里:“把林姑吵醒了。”

伏传憋着笑,不住点头:“大师兄,我们这样打不过就喊文师妹,是不是很作弊?”

“也不与人争,哪里就算作弊呢?”谢青鹤安慰。

伏传偷着乐了一会儿,又说:“但是,这样感觉好爽。”

谢青鹤想了想前不久一道雷轰死恩州石倦、迅速退敌的故事,跟着点了点头:“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