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借着外门试行《大折不弯》心法的东风,伏传就这么搬回了檀香小筑。

他二人在人前都没有显出任何异样,连上官时宜都不知道大弟子与小弟子闹过一场,整个寒江剑派都被《大折不弯》的横空出世震惊,根本没人关心那夜观星台不为人知的真相。

此法既然叫《大折不弯》,顾名思义,没什么机巧细腻之处,直来直往,只求专注。

以齐欣然为首的六名外门弟子被选中,成为第一批试行此法的幸运儿。

伏传暂时承担了传功长老的职责,他得先拿着副本将功法琢磨清楚,再负责向齐欣然等人传授。与此同时,他还得记录齐欣然等六人的每日修行进展,密切注意修行时出现的各种问题,以此作为谢青鹤改进心法的原始资料。

才清闲了没大半个月的伏传又忙碌了起来,因齐欣然等人都住在檀香小筑,伏传从观星台搬回檀香小筑“就近指点”,也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

指点外门弟子修行,这可是除却创派之外,寒江剑派数千年来最大的事件了!

如果外门弟子也能修行,寒江剑派的修士会有多少?山下所有被蔑称凡夫俗子的普通人,是不是也都有机会登上云端?

整个寒江剑派都陷入了反常的狂热之中,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总有弟子聚集一处讨论此事。

一旦齐执事他们顺利入门,第二批入选的外门弟子会是谁?有什么选拔标准?能不能选上我?

都在羡慕,都在等待!

不说伏传那边常常有人去讨好,连观星台都有不少老外门来走门路。

与谢青鹤有交情的外门弟子怎么说也有四五十岁了,还有一些看着谢青鹤长大的老师兄,没入土的也有七八十岁。不能入道修行,眼看着就是一步步老朽的下场,临死之前,总得腆着脸搏一回。

观星台没有守门的弟子,谁都可以自由进出。于是乎,一大波老外门提着大师兄爱喝的酒,大师兄爱喝的茶,大师兄爱吃的菜……屁颠屁颠往观星台跑。

谢青鹤也没有当了掌门就翻脸不认人的臭脾气,来人就请到廊轩上坐一坐。

观星台接待了不到三五个客人,消息就传了出去。

大师兄给了准信儿,只要齐欣然几人修行顺利,所有外门弟子都有进修的机会!

“大师兄说啦,那修法又不是田里的山药,拢共就那么几亩地,你分了,我就没有。给一个人传功,给六个人传功,与给六十个,六百个人传功,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先把在修行上略有天赋的先拔擢起来,给咱们小师兄当个帮手,以后也不能让掌门弟子盯着所有外门弟子练功吧?”

“得啦得啦,大家都甭操心了。我这么大岁数都不着急,你们年轻轻地着什么急?”

“大师兄自然会安排好。安心等着吧!”

话是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外门在拜访观星台之后放出来的,可信度非常高。

然而,这事太过紧要。许多外门弟子还是心焦如焚,想等一个准信儿。再过半天之后,陈一味就通过外门执事处,正式公示寒山上下,给出了详细的时间表和遴选标准。

——这件事,谢青鹤没有和伏传商量,直接吩咐陈一味出了公示。

伏传听到消息,略有一丝失落。如果是从前,大师兄都会问问我的。

从前谢青鹤向伏传问策,倒也不是真的指望他给出多好的方案,这种“询问”有两个意思,一是尊重伏传掌门弟子的身份,表示让他参与此事的决策,二则是带着教学意味,教他如何治下。

“小主人。”窗外突然传来云朝的声音。

伏传探头去看,云朝从檐下倒竖着半个脑袋:“主人请你去观星台一趟。”

“你为什么要吊在我的房檐上?”伏传不解。

云朝沉默片刻,说:“我和人打了个赌,赌输了。约定三天不能让脚沾地。”

伏传没有问他和谁打了这么促狭的赌,只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在大师兄跟前也这么倒着?”

云朝叹了口气:“你怎么不问问和我打赌的人是谁呢?”

伏传倒抽了一口气,不可思议地问:“大师兄?”

云朝默认。

伏传顿时面露同情之色:“你怎么会想起跟大师兄打赌?”

以他对谢青鹤的了解,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大师兄是不会跟人嬉戏的。试想,堂堂寒江剑派掌门,怎么可能让自己沦落到三天之内脚不沾地的尴尬境地?

因为送儿子单飞之后,空巢老人空虚寂寞冷吧?云朝不想再提此事,问道:“走么?”

“这就走么?”伏传也很惊讶,他以为是要等外门下差之后。

见云朝点头,伏传连忙起身在镜前整理衣冠,出门时与外边待命的外门弟子交代了一声,步出清泉溪之后,几乎是一溜小跑着去了观星台。云朝一路上就真的脚不沾地,只用一把剑在路上借力,轻飘飘地一路跟着伏传飞回了观星台。

搬出观星台也有小半个月了,晨昏定省被谢青鹤砍了一半,只许来请早安。

原因是伏传真的很忙。

照看齐欣然等六人修行是个很耗费精力的事情,谢青鹤要记录详尽的资料用以改进修法,外门弟子没有修行入道的经验,很容易错漏细节,陈一味的修行水平是真的不行。

若伏传不肯尽心办事,就要谢青鹤亲自出面。

谢青鹤正在高速恢复期,在观星台多休养一天,身体气色都要好上许多。伏传哪里舍得让大师兄被琐事纠缠,耽误了健康?他自然要竭尽全力办差,让大师兄安心在观星台修行。

按照内门修法,入门功课本该子午行功。修炼《大折不弯》心法的外门弟子则因资质不足,皮囊承受不了太阳太阴之气,被谢青鹤改为早晚行功。伏传照顾好几个外门弟子的早课之后,倒是赶得及再来观星台请安伺候早饭,傍晚那一场实在赶不上,谢青鹤就不让他来请晚安了。

谢青鹤倒是说得很客气,晚些过来喝茶也好,我这里有你喜欢的清茶。

问题是,谢青鹤的作息是有规律的。吃了晚饭,喝了茶,他就要做晚课准备休息了。

伏传在檀香小筑照看好齐欣然等人修行,再赶到观星台,恰好就是谢青鹤做晚课准备休息的时间,他好意思闯进去喝茶吗?一天两天还行,天天都去耽误大师兄做晚课,耽误大师兄休息?

不管谢青鹤态度如何,伏传能感觉到,他距离观星台是越来越远了。

站在熟悉的门前,伏传犹豫了片刻。是直接进去呢?还是等云朝通禀一声?

往日是可以直接进去的。不过,这些日子都是来请早安。大师兄衣衫不整的时候,他不能擅自往里闯,都要在门口问候一句,得了准许之后,再推门进去。

就是这么一丁点的迟疑,就听见门内谢青鹤的声音:“进来吧。”

“大师兄。”伏传进门之后就找回了从前的熟悉感,谢青鹤还和从前一样形容安闲,只是这会儿没坐在榻上,正在书桌前抄录秘本,见他进门正放下笔起身。

“今日事忙么?”谢青鹤问。

“不忙。云朝来找我时,我正翻闲书呢。”伏传所谓的闲书,就是各类字帖古画,日常欣赏临摹消遣之用。

“坐吧。”谢青鹤将他让到榻边,和从前一样坐下,又给沏了新茶,“这些天也就早上匆匆见过一回,没什么时间说话。上午陈一味发了公示,你也知道了吧?”

伏传乖乖地捧着杯子:“嗯,我看到了。”

“你怎么看?”谢青鹤问。

伏传被问得莫名其妙。公示都发出去了,你问我怎么看?

云朝从厨房端了点心出来,谢青鹤将茶桌上的杯盏挪了挪,让云朝把糕点放在伏传面前。

这是伏传爱吃的蜂糖糕,软糕里边封着流淌的蜜汁,咬开就是满嘴原蜜,不小心就能吃得满脸黏糊。谢青鹤嫌它脏手沾嘴,因为伏传爱吃,才会常常出现在茶桌上。

伏传下意识地捡了一块咬上一口,尝到齁甜的蜜汁之后,才突然醒悟过来。

从前谢青鹤让他“参与”决策,是教他引导他,如今发了公示之后,专门把他叫来观星台谈论此事,这是考试了。首先,大师兄做的安排,在大师兄看来肯定是正确的。他要做的,就是回答大师兄的安排究竟正确在哪里。

伏传将陈一味的公示回味了一遍,突然有些心虚。

他是个聪明人。

他突然觉得,大师兄可能又在教训自己了。

这让伏传觉得手里的蜂糖糕都不怎么甜了,吃了一口久久不动,糕中的蜂蜜沿着糕饼缓缓滑落,顺着手掌往下……

谢青鹤实在看不下去,递给他一块手帕:“擦一擦。”

伏传才发现蜂蜜淌了满手,连忙放回盘子里,毛手毛脚地擦了擦胳膊:“好黏。”

“去洗一洗吧。”谢青鹤无奈。

伏传各处都熟,下榻打水洗了手回来,思绪已经基本理清楚了,说道:“大师兄让一味师兄发的公示很详细,将下一步如何挑选第二批进修人选的标准一一公诸与众,使人不必钻营打探,只管努力向上,达到标准就能入选,是示诸弟子以诚,也能安抚人心,整肃风气。”

“大师兄又放了一道口子,说除却标准之外,会破格拔擢一些格外有特长的弟子入选。”

“这样一来,纵然无法达标的弟子也会心存希望,努力上进。”

谢青鹤给他倒了杯茶,问道:“就只是这样?”

伏传瞅了他一眼,回头去看门。

谢青鹤没好气地说:“这里是观星台。”

可以大大方方说话,绝对不会有失风误传之险。

伏传才嘿嘿一笑,说:“大师兄是教训我,治理宗门不可倚仗权术。”

“当初大师兄带着我去飞仙草庐,找师父商量第一批进修的外门弟子人选,师父是真的不想管这件事,我明明心里有些想法,想要举荐两个人,却碍于种种顾忌,大师兄问了我几遍,我也不肯给那两个名字。”

“我当时想的是,恩自上出,若我有了举荐之情,那两人难免要记得我的好处,倒显得我贪天之功,对大师兄不忠,对诸弟子不诚。这些天来,我还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很好,做得很聪明。”

“如今大师兄公示了遴选标准,我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狭隘了。”

“大师兄是宗门之主,若大师兄也心存派系之见,以功法传承市恩,对诸弟子携恩图报,诸弟子自然上行下效,蝇营狗苟,只会钻营讨好、拉帮结派。惟有示之以诚,一视同仁,才能让诸弟子安心修行充实自身,笃信天道酬勤,门内争而不抢,彼此友好向上。”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此法虽能整肃门内风气,却并不公平。”

“有人长于拳,有人长于剑。就如陈一味师兄,他修行也不怎么好,就是精擅医道,师父才破例将他收入内门。若单纯以公示的标准拔擢人选,难免有遗珠之憾,所以,大师兄还是放了个道口子,说会提拔一些不达标准却有特长的弟子。”

他说了最重要的一句话:“若是能讨大师兄喜欢,也算是极了不起的特长吧?”

普遍实行标准化的选拔,能够整肃门内风气,使整个宗门都朝着良性竞争的方向去努力,也是减少内耗的最佳办法。至于说剩下一道口子,说要破格提拔有特长的弟子,则是将掌门施恩超拔的权力放在了明处——伏传给谢青鹤找的理由各种冠冕堂皇,那是他已经学会打官腔了。

实际上伏传非常清楚,那就是掌门人拥有的权力。谢青鹤喜欢谁,就可以破格提拔谁。

谢青鹤治下之术炉火纯青,伏传也学得如臻化境。

“今晚就在观星台吃饭吧。”谢青鹤呵呵一笑,对小师弟的回答非常满意,“有故人归来。算算时辰,也差不多快到了。云朝?去看看?”

云朝从梁上倒挂下来,答道:“是。”又噗地飞了出去。

伏传忍不住问道:“大师兄,你和云朝哥哥到底打赌什么?”

“我说观星台总共有一千三百二十四棵野草,他说我不可能知道,必然是瞎说八道。我就让他去数了一遍。”谢青鹤说。

你俩也是够无聊的。伏传干笑两声,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有一千三百二十四棵野草?”

谢青鹤抬起眼皮看他:“你也想去数一遍?”

“呵呵,我当然……”

伏传就真的跑出去数野草了。

才把山崖边的野草丛数完,伏传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光是崖边一丛野草就有近三百棵,整个观星台有多大?怕不得有几千棵野草?可是,就算数出来野草的数量不止一千三百二十四棵,他又能怎么办?他能去拆穿谢青鹤,说他错了吗?

那就不是云朝输了,而是谢青鹤输了。让谢青鹤连续三天脚不沾地?

……太无赖了。

倒霉的云朝哥哥肯定也知道自己被坑了。

可是,云朝那么听话,他敢让“主人”脑袋朝下吗?他不敢。所以,不管观星台的野草到底有多少棵,谢青鹤说他是一千三百二十四棵,那就是一千三百二十四棵。

云朝只是睁眼说瞎话,昧着良心承认自己打赌输了,伏传不一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伏传就把观星台的杂草都清理了一下,以确保大师兄那句瞎话的正确性。

——观星台的野草,必须是一千三百二十四棵!

谢青鹤坐在窗前,一边喝茶,一边抄着秘本,看着伏传蹲在地上拔草,禁不住微微一笑。

没过多一会儿,时钦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回来,看见伏传在拔草,有些莫名其妙:“小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呢?”

伏传挥挥手:“忙着呢。”

时钦满头雾水,走近窗前向谢青鹤施礼,谢青鹤含笑点头:“没事。你忙吧。”

正在拔草的伏传突然醒悟过来,飞身落在厨房门口,拦住了时钦的去路:“你不要进厨房。大师兄不爱吃你做的辣菜!”

时钦哭笑不得:“我也会做不辣的菜。”

伏传接过他手里的食材篮子,说:“大师兄准你进厨房吗?”

时钦叹气摇头。

“那你去陪大师兄喝茶吧。”伏传拎着菜篮子,挑挑捡捡地,准备做晚饭。

时钦回到窗前,瞅着谢青鹤。谢青鹤暗示他快去厨房,抢夺伏传的掌勺资格。时钦做菜是比较辛辣,但,伏传那是个只能下面条的手艺……做个早饭也罢了,今晚还有客人要来。

时钦回避了谢青鹤的目光,望望天,看看地。

谢青鹤只好蹬鞋下榻。怎么办?自己动手呗!

“大师兄你怎么来啦?厨下烟火气重,可别熏了您的面脂。”伏传惊喜地说。

谢青鹤知道他喜欢跟自己待在一起,找了张椅子在厨房坐下,说:“我教你做菜。先把菜备好吧,我看看有什么菜……”

伏传就很高兴,开开心心地把菜篮子理了一遍,听谢青鹤的吩咐,该切切,该洗洗,一一备好。

常年习武之人,执行力非常强。谢青鹤在一旁指点,伏传就照着他说的做,每个步骤都执行得完美无比。羊肉上了蒸笼,蒸鸡炖上汤,谢青鹤还指点伏传亲自做了一条松鼠桂鱼,这鱼没能上桌,刚出锅就被伏传和谢青鹤分吃光了——谢青鹤就吃了两口,伏传扒了大半条。

“我做得太好吃了吧?”伏传两只眼睛又是亮晶晶的光芒,求夸奖!

谢青鹤点头:“嗯,做得很好。搁山下也能做个大厨了。”

等到夕阳渐斜,谢青鹤请的客人到了。

伏传解了围裙,与谢青鹤一起出门,远远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愕然道:“李大叔!”

他奔上前两步,将发了福的李钱上下打量好几眼,又忍不住抱一抱这个老头儿:“李大叔,你怎么变得这么胖了?你简直像个土财主了!爬上山可把你累坏了吧?”

李钱蓄了须,穿着绸缎,手上还戴了八个宝石指环,浑身都闪烁着土财主的气息。

他也很激动地将伏传上下打量了许久,见伏传长得健康漂亮,呵呵说道:“小主人倒是长高了,就是不怎么长肉啊!”

伏传捏捏他的肚皮,哈哈笑道:“要像李大叔这样,可不容易哈哈哈。”

这会儿谢青鹤走了过来,李钱便放开伏传,上前施礼:“拜见仙长!”

谢青鹤伸手扶他,说道:“多年不见,你看着还好。我要多谢你,这些年将伏传照顾得很好。”

伏传激动地挽着李钱的胳膊,听大师兄对李大叔说谢谢,忍不住咧嘴想笑。

李大叔自然是他的自己人,可是,李大叔是大师兄给他安排的自己人!说来说去,不管是大师兄还是李大叔,都是最爱他的人。两个最心爱的长辈站在一起,伏传高兴得不得了。

李钱也忍不住拍了拍伏传的手背,激动地说道:“仙长将我引上寒山,给了我这份前程,实在不敢说是我照顾了小主人。我又做了些什么呢?不过是尽了本分。小主人倒赐了我半生富贵。”

他按着伏传的手,激动得不同寻常:“如今小主人又赐了我一段仙缘,我真是……三生有幸才能服侍这样的好孩子。”

赐了一段仙缘?伏传不禁望向谢青鹤。

谢青鹤微微一笑,道:“进屋坐吧。今天的接风宴都是伏传亲手做的,咱们边吃边聊。”

接风宴是一桌共坐,并未分席。

李钱名义上是伏传的老仆,实则与长辈无异,伏传对他十分敬重,谢青鹤请他坐了主宾位,伏传就以晚辈的身份伺候,一晚上添酒布菜,喝得李钱红光满面,说起当年旧事,差点就流出泪来。

喝高了的李钱就住在了廊轩里,时钦给他让了屋子铺好床,自己去跟云朝挤了一晚上。

伏传才有空询问此事:“大师兄,您召李大叔回来,是要……授他《大折不弯》心法?”

谢青鹤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当初想举荐的那两个人,一个是李钱,还有一个是谁?”

伏传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谢青鹤以他的名义召李钱回寒山,要赐李钱一段仙缘,考虑的就是他的想法。他对谢青鹤没什么可欺瞒的,想了想,老实答道:“吕旦。”

吕旦,就是驴蛋。

驴蛋体弱,为生父所弃,便抛弃了自己的姓氏,请谢青鹤赐名。

谢青鹤将这事推给了伏传。哪晓得伏传很省事,就给了个谐音,平时还是驴蛋驴蛋叫得欢,闹得谢青鹤对这孩子倒有了几分歉意——早知道小师弟这么不靠谱,他就亲自给起个名字了。

反倒是吕旦自己完全不在意。驴蛋这个名字,是阿娘给的。他不觉得有多不好。

只是在苗苗山居住着,以后要进学修行,叫驴蛋很是不雅,才求了个学名。他考虑得比较深远,以后万一身体好了,行走江湖自报姓名时,总不能说,我乃寒江剑派弟子驴蛋吧?这是要把邪魔外道通通笑死啊!

吕旦先天不足,练武都很难,更不必说仙缘了。伏传想的是能不能借此是他恢复健康。

《大折不弯》心法脱胎自小胖妞与轮回树、多情不苦花的行功小循环,小胖妞身为法器之灵,本就先天不足,不止没有皮囊,连魂魄都没有,情况比吕旦糟糕一万倍。她都能以此修炼,吕旦自然也可以借此强身,若有外力相助,甚至可以强行修行入道。

谢青鹤点点头,说:“他年纪还小,入门时日也短,不好太早破例。再等两年吧。”

这就是答应了。

伏传连忙屈膝:“多谢大师兄。”

“怎么还没走?”谢青鹤往窗外看了一眼。

云朝盘膝坐在谢青鹤的面前,喝着茶,吃着糕,皮笑肉不笑:“小主人说了,把观星台的草拔得对上数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