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伏传浑身紧绷,身内真元几乎形成实质,紧迫地压制着屋内每一寸空气。

眼见急速紧绷的气场只差一线就被引爆,包括伏蔚在内,屋内所有人都会死于非命。谢青鹤迅速拉住伏传的胳膊:“我也有私心。”

私心?被大师兄拉住胳膊,伏传才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他看着谢青鹤的眼神,虚弱又无辜。

“你想知道的真相已经有了答案,暂且克制怒气,我还有旧事未了。”谢青鹤说。

谢青鹤一直很体谅伏传的艰难处境。

小小年纪身负杀母灭门之仇,仇人不仅是权倾天下的皇帝,细究之下,居然还是他的生父。

要主持正义,要代无辜的母亲对抗暴君生父,这天下白是白黑是黑,正邪不两立……种种冠冕堂皇、义正词严的规训之下,伏传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若他流露出一丝对伏蔚的渴望与探究,就是心志动摇、背叛了正义,马上要与恶棍同流合污了。

来自寒江剑派的教养,也不允许伏传对伏蔚手下留情。

伏传的反应也完美吻合了寒江剑派掌门弟子的身份与规训。

得知伏蔚所行种种后,他冷静克制,丝毫不表露自己对生父的好奇与探究——坏人就是坏人,谁想知道坏人变坏之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但,这个坏人是你的亲生父亲呢?

同为孤儿,谢青鹤能体谅伏传的孤独与渴念。

人永远都会好奇自己的来处。伏传自然也会有这样的幻想。提起伏蔚时,他也会满怀遗憾的喃喃,说,我还没见过他呢。

谢青鹤以溯往术回到伏蔚的记忆中,正是不想让伏传留下任何遗憾。

不管伏蔚是好是坏,是慈父恶父,让伏传亲自来看一看,翌日再做任何决定,都不至于在余生中揣测懊悔,去做“如果我当初如何努力,事态会不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的虐心猜疑。

这层目的早在一年前就已基本完成。

伏传在未央宫时就对伏蔚心生厌恶,宁可蹲在朝阳宫看羊妃骂人,也不想再跟着伏蔚的记忆,看他从笨拙到熟练地学习如何害人。蔺城偶遇刘娘子之后,伏传更是连龙城都不想回了。

唯一留下的疑惑,是当初追杀刘娘子的命令,究竟是谁的手笔。

——都已九成肯定是伏蔚所为,可束寒云辩称乾元帝所为,伏传就存了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

现在连最后一点疑惑也没有了,溯往术已经揭开了伏传所欲知的一切真相。

事已至此,再沉溺于溯往术中,也不过虚度光阴,并无益处。

谢青鹤也不想让伏传跟着刘娘子去逃亡,经历一场生离死别。十月怀胎的相伴还不足够么?纵然刘娘子泉下有知,也绝不会希望儿子跟着自己去经历那一场诀别与苦难。

他说的私心是另一件事:“你若杀了伏蔚,记忆断绝,我就不能知道十一年前的旧事了。”

伏传才想说话,身边的场景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屋子仍是这间屋子,格局没有变动,冬天的寝饰换做了暮春。伏蔚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体格厚实不少,浮在脸上的丰嫩逐渐凝实成冷峻之色,再也没有从前的娇软柔嫩。

他站在铜镜之前,几个从人正在替他穿戴软甲,披挂上身,更添几分肃杀庄严。

伏传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愕然道:“这就是……五年之后了么?”

谢青鹤静静地看着伏蔚,一言不发。

伏传气道:“我要去看阿娘!大师兄,你说了我可以陪着阿娘的!她,她还没有把我生出来,她若是看见追杀她的杀手也会害怕,我……”

“你能如何呢?”谢青鹤反问。

伏传被问得一愣。

“这里是伏蔚的记忆世界,一切都已经发生过,刘娘子也已经死了十六年。你跟着杀手过去,看着刘娘子仓惶逃出,看着她被一箭穿心,看着她的兄弟家人被屠杀殆尽……什么都做不了。你只是想去哭一场么?她都不知道你的存在,连一句遗言都不能对你说。”谢青鹤一番话说得极其残忍。

眼见伏传深受打击,谢青鹤终究心软,上前将他脑袋捂在自己怀里,安慰道:“都过去了。”

没多会儿,谢青鹤就感觉到肩上有些湿热。

这小孩还是忍不住哭了。

那边伏蔚也已经披挂齐整,亲自佩好长剑,从人即刻为他打帘而出。

门外候着伏蔚的几个心腹武官,这会儿都穿着铁甲战衣,马蹄裹布,松枝无火。伏蔚站在青石台阶上,遥遥望着未央宫的方向,说:“点火吧。”

王府各处火把瞬间点燃。

仿佛像是草原上的野火,火光以王府为中心,四面八方点亮了整个京城。

“殿下,祁王伏葵已授首!”

“殿下,凉国公傅振翔已授首!”

“殿下,禁军统领刘晗大人如约打开武威门,宫门已开!”

……

捷报频传。

伏蔚翻身上马,手持金玉马鞭,清俊容颜在火光中泛着如玉光芒。

“进宫。”

龙城今夜一片混乱。

伏蔚早已撬开了宫禁,兴兵逼宫的同时,居然还能分兵到龙城各处铲除异己。显然对他来说,未央宫里的乾元帝早已是砧上鱼肉,分散在龙城各处的敌对势力才是心腹大患。

伏传还沉浸在阿娘咻地没了的伤感中,观察力却很仔细。

伏蔚买通了禁宫统领,刘晗直接开了宫门,并没有费力厮杀就进了门。前面正在攻杀,伏蔚则溜溜达达策马入宫,准备接收胜利果实。踏入宫门的前一秒,伏蔚动手理了理披风下的甲衣。

伏传马上提醒谢青鹤:“他……那是穿了内甲?”

话音刚落,咻地一支冷箭,射在了伏蔚的肋下。

刘晗反水了。

或者说,一开始,刘晗就对伏蔚虚以委蛇,故意将他们诱入宫中,前后不能支应时分批剿灭。

原本大好的局面骤然生变。

两边厮杀起来,战场堵在了武威门附近,禁军与伏蔚的府军打得难解难分。

伏蔚也从马上翻了下来。

几个武官要看他的伤势,被他猛地推开,怒道:“刘晗匹夫,吾必杀汝!”

——这时候喊什么不重要,重要得让四面八方都听见他的声音。免得对方趁势造谣,说他被一箭射死了。造反的王爷都挂了,谁还敢去打皇帝?军心立马就会溃散。

惟有谢青鹤与伏传凑得近些,知道伏蔚早有准备,那一箭只伤了点皮肉,血都没怎么流。

伏蔚知道刘晗会反水。

伏蔚甚至知道,有人会往他的肋下射那么不轻不重的一箭。

“他为什么要这样布局?”伏传完全看不懂了。

历来兴兵逼宫都是提着脑袋行事,倾尽全力尚且害怕力有不逮,更怕出半点差错,将大好前程与大好头颅一并葬送。伏蔚为什么明知刘晗要反水,还要带着自己的府兵来自投罗网?

看附近厮杀得难解难分的场面,也根本看不出来伏蔚有什么后招啊?不可能是计谋吧?

谢青鹤不说话。

再过半个时辰,伏蔚带来的府兵节节败退。

同样杀得伤残疲惫的禁军却在高喊:“兄弟们,坚持到天亮!城外骁骑已见火光,马上就会来支援了。乱臣贼子不得苍天庇佑,必遭显戮!”

逼宫这事儿,它是拖不得的。拖得久了,东西南北都会杀声震天。

伏蔚身边的近卫开始投入战场,围在他身边的武官也越来越少。心腹武官低声求他另谋打算,伏蔚始终摇头,看着漆黑的天际。

他在等什么?

等一架飞鸢。

黎明之前,飞鸢呼啸而至。

伏传只看见天空之上掠过一道恐怖的鞭影,大地上就有数十成百的禁军裂骨而亡。

那架飞鸢飘飘忽忽地飞上了武极宫的青瓦之上,空中却翻出一道颀长轻灵的身影,足尖于虚空轻轻一点,落在了伏蔚身前。他手中提着一根蟒鞭,目光冷峻地盯着面前的禁军,仿佛看着蝼蚁。

伏蔚惊喜万分:“阿云,你还是来了!”

伏传则声音都消失了,只张了张嘴:二师兄?

“你倒是会挑日子!”束寒云明显不悦,还有几分愤怒。

有了束寒云加入战场,战局瞬间逆风翻盘。

谢青鹤注意到,这时候束寒云还没有大开杀戒。

他替伏蔚清理出一片安全空间之后,开始点杀禁军中的将领校官,对普通禁军多是随手略过——只要不是拿弓箭对着他狂射的,他一般都不做理会。而除了弓箭,刀枪剑戟也基本上近不了身。

战场上为了确保指挥顺利,军官的衣饰装扮,通常都与普通小兵不一样。

正常战斗中,只要保证军官不在敌军射程之内,军官也不会因为衣饰的不同遭受斩首行动打击。两边都人山人海的,要想万军丛中取人首级,哪有那么容易?

奈何束寒云这是降维打击。

揪着禁军的军官飞身点杀,一鞭子就能杀掉两个,没多会儿就清理干净了。

剩下一群完全找不到上官、身边全是同级大头兵的禁军,所有人都是懵逼的。等到伏蔚这边再劝降几句,将砍杀兴起不听劝降的禁军一一砍倒,局面就被控制了下来。

伏蔚也不管束寒云,只管带着心腹武官与近卫匆忙杀入宫内。

禁军被放平之后,宫中基本上没有成建制的战力,偶尔有些忠心耿耿的太监宫女,伏蔚眼皮不抬,直接就被他身边的近卫一刀一个,杀了个干干净净。

行至安华门时,伏蔚指着皇子所的方向,点了点头。

马上就有武官带了一队人,匆匆忙忙跑步前进。

伏蔚则赶到太极殿,那里已经发生过一场厮杀,许多太监宫人死在堂前,另有些侍卫尸体堆在门口。乾元帝和太极殿都已经被控制了起来,一个青衣宫人上前对伏蔚施礼:“殿下……”

伏蔚抬手一鞭子抽在他咽喉上,那青衣宫人被打得跌了出去,马上就有武官将他割喉。

伏传更加看不懂了:“他这是……灭口?”

“嗯。”谢青鹤心情略有些复杂。

根据十一年前束寒云的说法,自从大魔尊离开乾元帝的皮囊之后,伏蔚处境极坏,受尽了乾元帝的欺凌折辱,且日日都有性命之忧。逼宫也是迫于无奈。再不奋起反击,他就要被乾元帝弄死了。

而且,束寒云的描述中,逼宫也是惊险无比。

——若是束寒云再迟来一步,伏蔚就要死于逼宫失败。

这也替束寒云匆忙不辞而别提供了正义性,为什么走得匆忙?为了救援伏蔚。

上官时宜并不深信这套鬼话,谢青鹤也不相信。可束寒云说得言之凿凿,坚决不肯改口。

如今以溯往术跟着伏蔚走了一遍,谢青鹤不得不承认伏蔚也算是煞费苦心。在武威门前上演逼宫即将失败的惊险,哄住了仓促赶来的束寒云,实则早已派人控制了太极殿,立于不败之地。

束寒云解决完外边的禁军,跟着进来时,乾元帝已经死了。

“他是骗了二师兄么?”伏传看着束寒云的身影,胳膊上鸡皮疙瘩冒了起来。

他只知道二师兄突然失踪,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

居然又是伏蔚作祟!

“骗不过的。”谢青鹤摇头。

伏蔚与束寒云有日升月落术纠缠,一旦互换皮囊,就会共享记忆。

所以,伏蔚只能骗得了束寒云一时,骗了很久。这把戏只需要一个昼夜,就会被束寒云拆穿。

束寒云既然有伏蔚的记忆,对乾元帝也没什么好感,见他死在龙榻之上,也无动容之色。恰好这时候有前去皇子所的武官前来禀报:“三岁以上皇子皇孙皆已随圣驾归天。”

“你如此大开杀戒,要我如何向师父解释?”束寒云皱眉。

伏蔚反问道:“日后他们长大了非要造反,带上几千几万的兵马,死人岂非更多?”

束寒云脾气很暴躁,啪地一鞭子抽烂了御案,怒道:“那也不是个个都要造反吧?就你这么个孤拐暴戾的臭脾气,你当了皇帝,谁不想造反?!”

殿内一帮子武官都惊住了,反应过来就要抽刀拔剑,被伏蔚阻止:“门外等着。”

待武官从人都退去之后,伏蔚才对束寒云说:“你又怎知我不能做个好皇帝呢?我这辈子只会讨好强权暴君,做个奸臣佞幸么?我是不曾读书还是不曾听政?”他指着乾元帝倒毙的尸身,“他都能做皇帝,我比他能强百倍。”

束寒云沉默片刻,说:“你的事办好了,我要回去了。大师兄还在等我。”

“阿云,你要再等一等。”伏蔚牵住他的衣袖,“你……能不能替我,处理一下和尚?”

伏蔚这些年仍旧与和尚保持着私密关系,束寒云虽未干涉,也挺不高兴。他与伏蔚常常互换身体,伏蔚跟和尚不清不楚,倒像是他也跟和尚不清不楚,想起来就挺膈应。

现在伏蔚逼宫弑君,眼看就要登基了,势必不可能再与和尚保持从前的关系。

一国之君,岂能屈居人下?

但,若说要“处理”和尚,束寒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替你镇一镇他,不使他生乱,这不是难事。若想彻底‘解决’,还得再等几年。”束寒云说。

“宫中出了大事,待会儿天亮了,和尚必要进宫询问。你稍待片刻,替我撑撑腰。要么他当众欺负我。往日也罢了,如今闹起来也不好收场。”伏蔚跟束寒云商量此事,随意得像是央求老友。

束寒云看了看渐渐光亮的天色,将蟒鞭卷起,悬于腰间,点头说:“好吧。”

“你说大师兄在等你么?”伏蔚居然八卦了起来。

束寒云点点头,脸上还有些不自然:“昨天……该是前天半夜了,突然回来了。我正修炼‘千织魔手’,被他抓了个正着……”

伏蔚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吃惊地说:“没有动手么?”

“我敢和大师兄动手么?”束寒云没好气地反问。

“我是说,他没和你动手么?修炼魔功都不打杀了你?”伏蔚说得还挺惊异。

束寒云瞥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你想说些好话恭维讨好我,大师哥待我好,可不需要你来献殷勤。你这里的事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做完?要么我先去找和尚,跟他说清楚此事,叫他以后都不要找你麻烦……”

伏蔚奇怪地问:“你今日为何这么着急?”

“大师兄为我上了登天阁。我为了救你,一张纸都没留就来了,不该早早赶回去么?”束寒云没好气地说,“你怎么就非得挑今天弄事情?不是说好了还得再筹备些日子么?”

“伏葵串联御史打算今日早朝弹劾我,老头子也准备好了,要把我贬去武兴……我得了准信。今夜若是不动手,明天我就成庶人了。我这样的人,若是成了庶人,还能活上几日?”伏蔚说。

谢青鹤回寒江剑派是个意外,束寒云没有预料,伏蔚更加不可能预料得到。

所以,伏蔚确是故意把束寒云诱出寒山,理由也与谢青鹤无关。他图谋的应该是其他的东西。

伏蔚才刚刚打下了皇宫,许多事情要他亲自出面处理,没有功夫长久地陪着束寒云。束寒云也不需要他陪着。耽搁到半上午,伏蔚在太和门召见了亲近自己的大臣,宣布了乾元帝的死讯,整个龙城就开始了国丧的仪程。

这时候,上官时宜的飞鸢到了。

束寒云自然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师父竟会亲至,连忙出门拜见。

这一段师徒相见,是谢青鹤隐有推测但不知道详情的“骚操作”,也是上官时宜唯一理亏,导致此后不得不闭嘴不言的弱点。上官时宜磊落一世,干了一次坏事,就被谢青鹤拆穿了……

此时,谢青鹤已经在追来龙城的途中。

上官时宜并不知道大弟子跟着来了。他只看局势。束寒云丢下为他闯登天阁的谢青鹤,千里迢迢跑来龙城替伏蔚逼宫弑君,这像不像移情别恋!是不是棒打鸳鸯的大好时机?!

反正谢青鹤还在飞仙草庐蔫蔫的躺着,是黑是白,不都是他说了算?

若能拆散束寒云与谢青鹤,上官时宜才不管束寒云跟谁私奔,到龙城杀了几个皇帝。哪怕束寒云自己想当皇帝,上官时宜也绝不会多问一句。

束寒云上前见礼,一句师父好都没说完,就被上官时宜揍了个满头包。

上官时宜就等着束寒云失措反击。修炼魔功之人,心神必定散乱。若是逼得紧了,只要束寒云对他出个一招半式,他马上就用肉身去接——到时候带回飞仙草庐,给谢青鹤看上一眼,事就坐实了。

哪晓得束寒云一心一意想着,寒山上还有大师兄虎视眈眈,这时候哪里敢跟师父还手?

何况,他魔功还未大成,师父倒要恢复全盛时期了,就算还手也根本打不过。

不划算,坚决不还手!若非上官时宜揍得太狠,束寒云连躲都不怎么躲,故意让上官时宜戳上几枪,身上留下几道枪痕扫过的淤青红肿与破开的口子……

这师徒二人都是心怀鬼胎,打了许久都没打出结果,倒是把未央宫的侍卫们吓坏了。

有宫人匆忙奔去禀报,没过多久,伏蔚携带幻毒登场。

看着那十二名训练有素的小太监,进退有度地隐身在各路侍卫宫人之中,谢青鹤方才恍悟。

那幻毒不是针对他的。

伏蔚布局诱束寒云下山,准备好幻毒杀阵,目标是上官时宜。

——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世俗天子,还有身处世外、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寒江掌门。

乾元帝是他登基的唯一阻碍。

上官时宜也是压在束寒云头上、无法自由的一块巨石。

只因谢青鹤隐居世外,束寒云不敢对上官时宜存有异心。

可伏蔚既然与束寒云不分你我,岂不该彼此帮忙解决对方的难处么?束寒云想都不敢想的事,毕竟挡了束寒云的路,挡了束寒云的路,不就是挡了伏蔚的路?伏蔚当然要帮他解决掉。

翌日就算谢青鹤质问,束寒云也很无辜。他完全不知情啊,伏蔚瞒着他做的!

唯一失算的是,谢青鹤赶到了。

伏传看着空中一道憔悴的身影飞掠而下,一只手握住了轻雪枪,一只手将束寒云护在身后。

上官时宜与束寒云都在同时收手——谁都不愿伤了谢青鹤。

谢青鹤这会儿浑身带伤,看上去就很虚弱,上官时宜都忍不住伸手扶了他一把。

与此同时,十二名训练有素的太监软倒在地上,瞬间失去了气息。

伏蔚手中幻毒蒸腾,恰好兜在了谢青鹤眉心。

——左边是师父,身后是师弟,谢青鹤连躲都没法儿躲。

他若不扛住,就是师父或师弟承受这奇诡之毒。仗着自己灵识厚重,谢青鹤甚至抬掌往上官时宜所在的方向挡了一下,将幻毒尽数拢在了自己掌心。

束寒云一鞭子将伏蔚抽飞三尺远,上官时宜一掌将束寒云也推了出去。

伏蔚与束寒云都口喷鲜血,各自倒向不同的方向。

上官时宜即刻锁住谢青鹤心脉几处重穴,谢青鹤又马上给自己解开:“不能。”他额间隐有血气翻腾,是入魔之兆,“不能锁穴。全仗修为镇压群魔,封穴就压不住了……”

束寒云仓促上前揪住伏蔚领子,满嘴鲜血几乎飞溅到伏蔚脸上:“解药!”

伏传看得惊心动魄,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场中谢青鹤的脸,说:“就……中毒了么?”

谢青鹤看着束寒云苍白的脸色,点点头。

“出去了。”

“出去?不看了吗?”伏传很不解。

谢青鹤指了指被上官时宜扶着的年轻版自己。

伏传才醒悟过来。后面的事情,大师兄当年已经历过了,哪里还需要再看一遍?

……但,我还没看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