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一边给伏传梳头,一边跟他讲了进入伏蔚过往记忆的相关事宜。
从前这个过程被谢青鹤简单粗暴地认为“入魔”,如今用在并非魔类的伏蔚身上,再说入魔,谢青鹤也怕引起伏传的误会。毕竟“魔”这个东西,在寒江剑派是见不得光的存在,一旦沾上就会被喊打喊杀。身为师叔,哪能好端端地引着掌门弟子去入魔?
谢青鹤只说有一种秘法,可以进入人过往的记忆之中,称之为“溯往术”。
将“入魔”替换为“溯往”,将“魔”替换为“地魂”,谢青鹤把溯往的原理细细地讲了一遍。
伏传虽未入道,耳濡目染之下,基本的道理总是懂的,谢青鹤讲得条理清楚、简单易懂,伏传很快就胸有成竹,挥去了心中的困惑与犹豫,取而代之的则是好奇、期盼与隐约的忐忑。
——对谢青鹤而言,只不过是诸多入魔过程中的下一程。
——对伏传而言,那是他了解自己生命之初、命运之源的途径,父亲,是每个孩子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没有之一。
不管伏蔚看似做下了多少恶事,追杀栽赃一条龙,伏传还是抱有一线希望。
希望他不要真的那么坏,希望他有足够多的苦衷和不得已,如果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有奸臣恶仆欺上瞒下……惟有伏蔚清清白白、善良无辜,那就最完美了。
……这一线希望蠢是蠢了点,伏传还是固执地卑怯地,不可告人地期盼着。
谢青鹤把他冲洗之后乱糟糟的长发编成小辫,考虑到待会儿要翻宫墙,便用小簪分别扣了三个道髻,结结实实地挽在头顶。手指在伏传颈上的皮绳上划了一下。
伏传连忙捂住自己的脖子:“哈哈。”他假装怕痒。
谢青鹤单刀直入:“那是庆绪祖师留下的空间吧?”
伏传吃惊又错愕,站起来看了谢青鹤好几眼:“师叔也知道么?”伏传试探过上官时宜,师父是绝对不知道空间存在的。否则,以师父对大师兄的偏心,只怕根本不会让挂坠落在他手里。
谢青鹤点点头:“今日闯宫,你可否将驴蛋和韦秦放入空间中?”
伏传皱眉。
他的空间里有许多叶庆绪祖师留下的珍藏,还有大师兄留下的东西,非常珍贵私密。
而且,空间石碑上告诫过,空间的秘密是不能告知外人的。谢青鹤从别的渠道知道了祖师爷空间的存在,这个伏传不必负责。但要他做主把另外两个外人放进空间里,性质就有些严重了。
“师叔,我若将他们放进去,得一时安危,失一世自由。”伏传说。
谢青鹤摸摸他的脑袋,说:“夸你聪明么,有时候又心眼太实在。你与他们说明缘由,只说要把他们安置在僻静地方,喂两颗昏睡的药丸,在睡穴上补上一指,睡上一天一夜总没问题。再把他们放进空间里,有何妨碍?”
伏传很惊讶:“我们去‘溯往’,一天一夜就够了么?”
“‘溯往’回归过去,过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如何挤占如今?若是逮着皇帝三天五夜不得清醒,整个朝廷不得炸了锅?”谢青鹤笑了笑,说,“你若同意我的安排,就去把驴蛋韦秦安置了,咱们趁着暴雨未歇,尽早潜入皇城。”
伏传站了起来,才想起自己没有使人昏睡的药物,又回来伸手:“师叔,没有药。”
谢青鹤将手一摊,手里凭空出现一只药瓶子。
伏传这才是真的吃了一惊:“您也……有吗?!”
这空间什么时候成了大路货?!居然可以人手一份?
“我也有。”伏传梳起道髻之后,脑袋一晃一晃的,好像特别可爱。谢青鹤忍不住又摸了两下,“你将他俩抱来我这里也是可行的。”
伏传才意识到,师叔并非单纯地给驴蛋韦秦找安置地,而是来和他坦诚隐秘的。
他拿了药丸出门,回想与谢青鹤相认之后的一路,也忍不住想要捂脸。
明明两个人都有空间,但凡有一个人泄露出这秘密,一路上都可以舒服度日,偏偏皆不能宣诸于口,于是,两人都憋着挤在狭窄的马车里……
为什么师叔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伏传联想到今日突然出现的二师兄。
……好想知道师叔和二师兄到底聊了些什么。
伏传跟驴蛋和韦秦的谈话,远不如谢青鹤那么坦诚,掐头去尾说了一遍。
反正那两个也没什么反对意见,先被伏传赶去恭房解决了人生大事,再吃下使人昏睡的药物,待二人在床上睡着时,伏传结结实实地在二人昏睡穴上补了两指头,直接丢进了空间里。
如谢青鹤所说,放在谁的空间里,都没什么妨碍,何必巴巴地把人搬到师叔屋里,非要放进师叔的空间,显得自己很小气似的。
办妥一切之后,伏传又去找谢青鹤,发现谢青鹤已经把胳膊的夹板拆下来了。
“啊?您这样……没妨碍吗?”伏传很担心师叔胳膊长歪了。
谢青鹤被夹了多日的胳膊,一路上都没能拆洗保养,这会儿正在舒展筋骨。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前一日吃了些空间里产出的真灵露,胳膊已好了七七八八。只是太过惊世骇俗,不好拆了夹板。”
换言之,胳膊已经好了,怕吓着你们,才故意继续吊在脖子上,假装恢复中。
伏传坐在方凳上,好奇地抬头,看谢青鹤往胳膊上涂抹药膏:“师叔,这又是什么药?”
谢青鹤涂的是润养护肤的体脂。这些天胳膊一直捂在夹板里,没能好好透气擦洗,看着比其他地方的肌肤可怜许多。但,这时候要跟小师弟说,我在保养胳膊……岂不是很没有师长的尊严?
谢青鹤含糊其辞,指着早就拿出来的药匣子,说:“我给你留了些东西,你吃了吧。”
听说是吃的,伏传马上就把药匣子打开,没看见想象中的烧鸡、甜糕,居然是一个药瓶,顿时就有些失望:“吃药啊?”
“也不算是药。是一朵花。”谢青鹤上前打开瓶塞,示意伏传伸手。
伏传只好把手摊开,任凭谢青鹤将瓶子里的那朵花倒了出来。显得神异的是,那朵花看上去鲜艳无比,仿佛刚刚从树上摘落,充满了生机与芬芳。
谢青鹤催促道:“吃吧。”
这是小胖妞给的多情不苦花之一。当时谢青鹤得了两朵,特意给伏传留了一朵。
伏传不知道此花珍贵,谢青鹤也没有强调的意图,跟追着小孩儿喂药似的,催着伏传把花吃了。
花刚入口就化作一道清泓,沁入伏传的四肢百骸。
伏传抿抿嘴,咽喉间还剩下一缕温柔清凉。
“师叔,这花想来珍贵。”伏传毕竟识货,马上就醒悟了过来。
谢青鹤摇摇头:“走吧。”
※
谢青鹤本想趁着暴雨滂沱,皇城宫卫巡防困难之时,快速无声地潜入宫中。
他如今仍旧被体内群魔所拖累,想要使出冠绝天下的轻功,就得将镇压群魔的修为释出一部分来,因体内群魔会趁机作乱,他的修为挪用就不能太持久。若能得天时襄助,自然事半功倍。
哪晓得跟着伏传溜出货栈一段距离之后,谢青鹤就醒悟了过来,失算了。
他和伏传才为了风水之说“闹”过一场,根本就在于伏传抱怨,皇帝那地儿风水好,下雨也只有和风细雨,往外边贫民百姓的住处才会暴雨滂沱。
苏明宇祖师亲自寻来的风水宝地,皇城就位于龙城的穴眼之上,升龙御极之地。
越往皇城方向走,雨势越小。
常记货栈那边铅云密布,暴雨之下,人们连天时都难以辨认,仿佛入了深夜。
皇城这边也有乌云飘来,却挡不住天边艳阳,有万丈金光从云霄深处逼射而至。矗立千年的皇家宫苑,在细雨绵绵中展露出惊人的美貌。
伏传抹了一把脸,说:“这可见鬼了。那边那群人……是准备出来赏雨吗?”
谢青鹤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
深苑高楼之上,有穿着青灰色衣裳的奴仆,搬着各类家什物件儿,成行成列地往楼上布置。楼下游廊里几个衣衫鲜艳的丫鬟,簇拥着几个小姐或是贵妇,嘻嘻哈哈地正要上楼去赏雨……
龙城之中,这样每天闲得没事做的贵人不知凡几。下雨要赏雨,下雪要赏雪,阴天还要赏花。
待会儿去了皇城,只怕这样百无聊赖寻机消遣的闲人,还要更多十倍。
谢青鹤难得失算,这会儿竟有些哭笑不得。皇城的雨,下得这么恰好,他和伏传非但不能借着暴雨的掩护,顺利滑入宫禁。这会儿还凭空多出无数双“赏雨”的眼睛,帮着禁军宫卫“巡视”……
“仔细些。”谢青鹤叮嘱一句。
他俩是要去宫中“偷”皇帝,不打草惊蛇是最好。
若是一路杀进去,伏蔚心生戒备,想要悄无声息地摄去伏蔚的一道地魂,那就不那么容易了。
伏传乖乖点头:“嗯。”
在皇城之外突进并不太困难,别处雨势太大,望楼的守卫也都稍显懈怠。这么大的雨,巡城的守卫出去一趟行走艰难,哪路宵小肯冒着这么大的雨出来犯案?大家都是人,都有具体的难处嘛。
进入禁军防守的范围就得再三小心了。禁军的岗哨分明暗两班,暗哨是藏在各处楼堡屋檐上放冷箭的,两个时辰就换班一次,防守非常严密。
以谢青鹤与伏传的身手,绕过这群凡夫俗子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溜进皇城,本也不难。
难在谢青鹤疾走一段距离之后,总要歇息片刻。
伏传刚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守着等他,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三五次之后,伏传也忍不住了:“师叔,您这是怎么了?气力不继么?”
“嗯。”谢青鹤也没有具体解释,他的麻烦可不是气力不继这么简单,“有些旧患。”
“要么,我背着您?”伏传问。
他眼底带着真诚的关切,还有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是怕这个提议会刺伤谢青鹤的自尊心?
谢青鹤丝毫不以为忤:“好啊。谢谢你。”
伏传在谢青鹤跟前微微蹲身,谢青鹤就伏在他背上,让他背了起来。
伏传年纪还小,身量未长,个儿已经足够高了,只是骨架不如成年人那么宽厚。再者他自幼习武,力气总是足够的。谢青鹤常年熬着旧伤瘦得一把干柴,也实在没有多少份量。
伏传意外于师叔的体重轻飘,愕然道:“您也太瘦了。”
谢青鹤无奈笑道:“这时候也算好处吧。”
伏传背着他避着各处岗哨在屋檐上飞掠,半点没耽误身法轻灵,可见谢青鹤确实不重。
他第一次来皇城,没什么经验也不认路,全靠谢青鹤在耳畔指点。偶尔察觉不到的暗哨,也得靠谢青鹤提醒他注意。他对谢青鹤极其信任,说哪里就是哪里,一路上跑得飞快。
“前边就是太极殿了。”谢青鹤指点伏传绕过两队人马,“贴着那边墙根的阴影走,外边侍卫看不见。”
伏传也不吭气,背着谢青鹤轻飘飘地滑下墙根,踮着脚偷摸往里。
谢青鹤给他逗得不行。这孩子横冲直撞惯了,没干过翻墙潜入的坏事,这蠢样子只怕是下山之后看见哪路小偷小摸干坏事,下意识地学了下来。以伏传的轻功,哪里就需要踮着脚尖走路了?
正往前走,原本应该无人的通路,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也不必谢青鹤指点,伏传轻轻一翻,背着谢青鹤藏到了廊殿穹顶之上,躲在梁柱之后。
底下就有三个穿着灰色衣裳的小阉人快步走了出来,软底鞋子走路声音很轻,两个阉人抬着一具尸体,另有一个跟在身边,俱是低头快走,匆匆忙忙。
大约是走得太快太颠簸,被黑布覆盖的尸体滑出一条腿,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那条腿骨折变形,肿大发黑,使人触目惊心。
跟随一遍的小阉人连忙把那条腿塞回担架,把黑布掩好,做手势催促快走。三个人运送一具尸体,就这么轻快迅速地离开了太极殿,不知道去往何处。
伏传有些怔忡。
这里可是太极殿。
太极殿是皇帝居所,天底下至尊至贵之地。
就算皇帝昏聩残暴,就算皇帝肆意打杀宫人,起码还得要脸吧?至少不能在太极殿杀人吧?
直接从太极殿里抬尸体出去,这是彻底不要名声了吗?一个皇帝,连最起码的体面都不要了,他还有下限么?
谢青鹤提醒他:“伏传。”
伏传也不吭声,也不往地下走了,顺着廊殿的梁柱往前靠近。
这地方已经是太极殿的范围。太极殿是皇帝日常起居之处,若不去后宫繁衍子嗣,多半都会歇在太极殿,方便处理前朝政务。正殿设有御座,用以日常议政,偏殿则是皇帝休息吃饭的地方。
谢青鹤看了天色一眼,这时候,该是皇帝加宵夜的钟点?
周朝宫中的旧例也是两顿正餐,分别在上午和下午,正餐之外,还有点心宵夜,总共吃五顿。
到了吃宵夜的时候,宫门早已下钥,朝臣也都散去。皇帝肯定不会在正殿坐着。听着太极殿内的动静,中间的正殿也只有几个值班的宫人,声音都在东偏殿。
太极殿门口有侍卫站班。
伏传背着谢青鹤在廊殿的梁柱上走,廊殿围着太极殿,中间大门这块是凹进去的,并无连接。伏传想要绕到东偏殿去,就得小心翼翼地往内迂回一圈,还得注意别惊动了底下站班的侍卫。
谢青鹤也不是残废,完全可以下来自己走。不过,见伏传这么认真,他也没吭声。
既然在小师弟的能力范围之内,他也想看看,小师弟考试能评几等。
伏传背着谢青鹤绕到了太极殿屋檐之上,小心翼翼地伏着身子,只怕被远处瞭望的侍卫发觉。
正在偷鸡摸狗的时候,突然听见令人心惊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伏得更低,几乎整个人都埋进了琉璃瓦下——二师兄的脚步声!二师兄来了!
伏传额上有冷汗淌下。
太极殿乃至皇城的大批侍卫,伏传都没放在眼里,如入无人之地。
可是,二师兄来了。
只怕下一刻就要被二师兄从屋顶上揪下来了!
正在惊慌失措之时,谢青鹤的手掌抵在他的背心,轻轻贯入一缕轻柔的真元。
这其中安抚之意非常明显,伏传瞬间就镇定了下来。
对哦,二师兄是很霸道,我这里还有师叔呢!不说二师兄能不能发现我们,就算他发现我和师叔蹲在皇帝屋顶上,只怕他也不敢来揪师叔!
谢青鹤的手心一直贴在伏传的命门之上,施了一个同命敛息术,带着伏传一起沉寂在原地。
他也没想到束寒云会在此时赶来,心里也很疑惑,难道是刚才闯宫时漏了马脚?
有同命敛息术暂时罩住二人,束寒云就算知道他俩闯宫进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俩的下落。谢青鹤释出一部分修为,增强了耳力与感知,循着束寒云的动静倾听。
伏传就感觉到一种特别玄妙的灵犀!
他发现自己的耳力变得无比精准微妙,似乎能听见风雨的姿态,宫墙下倔强生长的青草。
这种玄妙的感觉让伏传沉浸其中,想要去倾听更多天地间的声音与奥妙,无法自拔。正在陶然飘忽之时,背上师叔的手掌似乎用了些力气,他瞬间就缩回了自己的躯壳之中,清醒了过来!
……师叔与我分享了他的耳力?伏传是有见识的,马上醒悟。
这会儿也不敢仗着师叔分享的耳力到处瞎打听,老老实实地收束心神,专心感知。
师叔听什么,我就听什么。
束寒云来时没有带任何侍卫从人,走到太极殿门前,守门的宫卫连请示汇报的动作都没有,直接给他开了门。他一路匆匆疾行,并未抬头张望一眼。
谢青鹤便意识到,束寒云不是知悉有人闯宫,匆忙赶来护驾。
他就是来找皇帝的。
束寒云步伐很急,太极殿站班的宫人无人敢多问一句,他已经走到了东偏殿。
东偏殿里声音混杂。谢青鹤能听见木炭在炉中焚烧,沸水在火上翻滚,有一个宫人肠道嗡鸣,似是消化不良?还有人奄奄一息,发出痛苦的哀鸣,最为闲适随意的一个必然是皇帝,他正在吃饭,口齿咀嚼食物,发出香甜幸福的叩齿与吞咽。
束寒云刚刚进门就发了脾气:“我可曾警告过你,不要再弄这邪门歪道!”
他好大的脾气,好大的威风。
冲着皇帝怒吼一声,殿内的宫人全都齐刷刷地跪下,瑟瑟不敢抬头。
皇帝左手拿着小刀,还在金盘里切割自己的食物,捡起吃了一口,含着吃食,笑道:“你就是这样一惊一乍。朕在宫中吃几个点心,就是多大的过犯了?你不说,他们不说,谁又知道?”
“我师哥亲自过问此事,你不赶紧把屁股擦干净,把那些脏事丑事都藏起来,还敢在太极殿内蓄奴吃人,真当我师哥是菩萨脾气?惹上此事,我且脱不了干系!他能狠心掌我,你是不要命了。”束寒云训斥一句,转过身来,喝令宫人,“还不快撤了下去,打扫干净!”
皇帝微微点头,几个宫人就把被切了耳朵鼻子的祭品抬了出去,连带着皇帝盘子里的肉也收走。
待宫人们都退去之后,皇帝也不称孤道寡了,改口道:“你就是喜欢吓唬我。”
束寒云冷冷看着他。
“你说大师哥狠心掌你,哪里是他掌你?不是你自己拍了心口一掌么?你本就是修炼魔功,也不曾冤枉了你。他可真的气坏了,又拿你如何了?他叫你快杀了他。动你一根手指了么?”皇帝这番话看似嘲讽,其实处处都在恭维束寒云,吹捧谢青鹤如何心爱他。
束寒云被捧得很受用,神色缓和了一些,仍旧责备:“少说那些。我叫你今日安分着些,不要再闹事。惹怒了大师哥,我保不住你。宫里那些脏东西都快收拾了——我才听说你又捏死一个庶妃,再是不上玉牒,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这紧要关头有人哭闹起来,惊动了师哥,你要我如何替你辩解?”
皇帝起身走了两步。
谢青鹤只听见衣料磨蹭的声音,二人似是抱在了一起?
“那你就快些解了衣裳,抬起屁股,叫大师哥受用一回啊。他那样的男人,若是真得了你的身子,一辈子也不会辜负你。”皇帝竟然还叹了口气,“你若是不会,咱们换了皮囊,我代你去?”
这可真的触了束寒云的逆鳞,一把将皇帝推了出去三尺远,怒道:“别跟我犯贱!”
皇帝好整以暇地坐了回去,说:“我劝你的,总是为你好。听与不听,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