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4日,3:15a
天空上,巨大的漩涡依旧在缓缓旋转,而漩涡下静静悬浮着几十架入侵者战斗舰,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舰队。它们像是接受到了什么讯息,齐齐飞向东方,很快就隐入天际,只剩下一排小亮点。
庞隆城低空飞行着的全是黑色机甲,纳鹰机甲已经不见了踪迹。
星舰场附近的旷野里,一小群人正在黑暗里悄悄行进。机甲飞过时就伏低,等危险过后再继续前进。
“它们的星舰都飞走了。”
“应该是纳鹰星舰群快到了,它们前去半路拦击。”
“纳鹰星舰能灭掉它们吗?”
“我看悬。”
“那怎么办?”
“先别管这些,我们现在必须去庞隆城,找到其他人再说。”
一行人匆匆走着,经过一家被炸掉的军工厂,有人提议:“看那边有栋小楼还是好的,要不要先进去躲躲?”
领头的人打量着那栋小楼,有些心动:“这种小楼都是军工厂住宿楼,会建有躲避龙卷风的地下层,我觉得可以暂时避避,毕竟庞隆城里也不安全。”
话音刚落,前方天空便出现了两架黑色机甲,正朝着这边飞来。
“趴下。”
领头的人一声喝令,所有人迅速趴在草丛中。
黑色机甲没有发现这群人,但它们在飞过那栋小楼上空时,顺便朝
等到黑色机甲消失在远方天空,一行人才站起身。
“刚发现可以暂时藏身的地方就被炸了。”
“算了,还是继续走,直接去庞隆城吧。虽说庞隆城也好不到哪儿去,好歹还有纳鹰军。”
……
季听仰头看着起飞的玛丽号,在某个舰窗上看见了妈妈的脸。
“妈妈!”
他拼命哭喊,妈妈也满脸焦急地在说什么,只是隔着厚厚的舰窗听不清。
“妈妈,不要丢下我,妈妈……”
季听正在嘶声哭叫,就见玛丽号开始剧烈摇晃,在闷雷一样的爆炸声中解体成数块,冒着火光往地面坠落。
“妈妈,妈妈——”
季听大叫着睁开了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他感觉到身下在左右摇晃,耳边是物体塌落的轰响,还有细沙碎石往头脸上溅落。
“妈妈……”他依旧处在那个梦境中,在摇晃中想撑住地面,但手里摸到的不是带着草茎的泥土,而是柔软的布料。
轰响和摇晃很快平息,鼻端充斥着呛人的粉尘味。他愣愣地坐了几秒后,才想起他现在是在一间地下室的床上,和成火哥哥一起在睡觉。
他伸手去摸身旁的戚灼,却只摸到了坚硬的水泥砖。
“成火哥哥!成火哥哥!成火哥哥!”季听在黑暗中摸索,再次感受到梦中的恐惧,声音带上了哭腔,呼吸也开始急促。
“我在这儿。”
听到戚灼的声音从泥砖堆里传出来,季听立即竖起耳朵,也屏住了呼吸。
“哪儿?你在哪儿?”
“就在你旁边!我被埋住了!”
“就在旁边啊。”季听凑近了些,伸手去摸面前的冰冷砖石,又惊又喜地呜咽:“成火哥哥你没被压死吗?”
“……没有。水泥板没有完全压下来,这里面有空隙,但是我推不动。”隔着一层砖石,戚灼的声音有些闷:“你告诉我外面是什么情况,屋子里其他地方被埋了没有?”
季听摸着一块水泥砖,往外抽了两下,没有抽动:“我不知道,太黑了,我看不见。”
“你摸下床头柜被埋了没?那上面有蓄能灯,你找到,打开。”
季听摸向床边矮柜:“没有被埋,怎么开灯的呀?”
“灯座后面有个按钮,按下去。”
蓄能灯亮起,整间屋被照亮。
房屋还算完整,只有右侧塌落了一整块水泥板,恰好是戚灼睡觉的位置。水泥板的一头长端搭在床架上,左侧边抵着墙悬空,右侧边压在床上,刚好形成了一个封闭的长条状空间。
戚灼应该也能看到光亮,在大声道:“给我说说这块水泥板是怎么样的。”
“它,它是灰扑扑的——”
“是怎么压在床上的。”
“落,落下来压在床上的。”
戚灼声音隐隐有些暴躁:“猪吗?我是让你说清楚它怎么压着我的。”
季听听见这熟悉的语气,反而定了心,不再那么慌乱:“长的那头就搭在床头上的。嗯,它是斜着的,靠在墙壁上,这边压在床上……嗯,我的手都伸不进去,你可能要压得很扁很扁才能钻出来……”
“脚那头呢?快去看看脚那头。”戚灼命令。
季听爬去床尾:“好多的小石头,没有那么大,是一堆小石头。”
戚灼道:“把那些碎石块都搬走,我可以从脚那头钻出来。”
“好的。”
季听将蓄能灯放在脚边,开始搬压在床尾的石头。
“这个有点大,但是我可以搬起来……这个很小,像个包子,我可以一次拿走三个……成火哥哥,成火哥哥。”
“在。”
季听如释重负:“哦,没死哦……看我再来搬一个大的,嗨呀……成火哥哥。”
“在。”
床尾压着的是一堆散砖石,季听能搬走的就搬走,搬不动的就推到床下。他手下不停,嘴里也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每隔半分钟就要喊一声戚灼。
“成火哥哥。”
戚灼回答的次数多了,这次便没有做声。季听立即趴在碎砖石缝隙处,焦急地连声喊,他才无奈地应了声:“在啊。”
“在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死了!为什么不吭声?”季听音量提高,听上去像是要哭了。
“行行行,你喊我我都答应。”戚灼一动不动地躺着,只盯着面上的水泥板。
季听气喘吁吁地抹了把脸上的汗:“你要听话!要乖!只要我喊你,你就要说在,或者在啊,或者我在我在。我们现在来一遍——成火哥哥。”
季听喊完后,便侧着耳朵仔细听。
石砖内沉默着,几秒后才传出戚灼的声音:“在。”
“好乖。”季听满意地继续搬石头。
他一直说着话,还会给自己加油鼓劲,偶尔也会很娇气地对着石堆抱怨,说手指疼脚趾疼哪哪儿都疼,但始终没有停下休息,将碎砖一块一块推走。
戚灼躺在这方逼仄的空间里,听着小孩儿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在那声成火哥哥出现后迅速做出回应,偶尔也会跟着说两句其他的。
“哎哟我的手指尖尖好疼,会不会割破了呀?我的脚也疼,踩着这些石头一点都不舒服。”
戚灼回道:“你把浴袍袖子放下来,再去卫生间拿盆,把石头装在里面用盆拖。”
“好的。”
季听便放下浴袍长袖子,罩住手。但他不敢一个人去卫生间拿盆,于是将浴袍下摆铺在地上,捡几块碎石放在里面后,兜住往旁边空地上拖。
他终于把床尾那堆石头搬走了一大半,越来越多的光线从缝隙透入,戚灼便让他站远一点。
季听往床侧倒退,探出头去看:“我站远了。”
戚灼躺着听声音:“不行,还要再远。”
“好了。”
“不行,还要退。”
“这里呢?”
“还要退。”
“……哎哟。”
“怎么了?”
“摔了,摔了一下。”
戚灼听季听已经退到了安全距离,便慢慢往下溜,待双脚触到石块后用力往前踹。空间窄,他的膝盖不能曲起太多,连踹了好几次,那些石块才哗啦啦垮塌,露出了一个洞。
季听远远地站着,看见洞里伸出了两只脚,连忙又跑过去,抱着戚灼的脚往外拉:“我来我来……”
“慢点,这个洞有些小。”
两人齐心协力,戚灼终于整个人钻出了洞,他撑起墙壁站起身时,季听却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往后仰倒,欣慰地长叹了一声:“季志城你个狗日的哎……”
戚灼见他满脸满头都是灰,被汗水糊成了一道道的痕,那件白浴袍也变成灰色,下摆更是脏得不成样子。
他转头打量着屋内,看见床旁空地上的碎砖石块堆成了个小山包。
季听微微抬起头,顺着他视线看那石堆,哈哈笑了两声,得意地道:“那全是我拖过去的。”说完便翻了个身,撅着屁股想要爬起来:“你等我给你拖石头看,我要把衣服铺着,你等我,我捡几块石头放进去——”
“不用,我知道你是怎么运石头的,不用再来一遍。”戚灼连忙制止。
“那你说,我厉不厉害?”季听保持着弯腰撑地的姿势侧头看他,那张脸全是灰土,一双眼睛却无比晶亮。
戚灼踢开脚边的一块石头,没有做声,季听又迭声追问:“成火哥哥,我厉不厉害的?厉不厉害?”
戚灼只得回道:“厉害。”
“哈哈哈,我真的,我,我——”季听站起身,在原地摇晃了两下,被戚灼握住胳膊拉到了旁边平地上。
“我比威廉厉害吗?”
戚灼恍惚记得这个威廉是他同学,点了下头:“嗯。”
“比陈超超呢?比机甲小王子呢?哦,我就是机甲小王子,那比露丝宝宝呢?”
戚灼:“嗯。”
“嗯是比他们厉害吗?是不是?”
戚灼顿了顿,声音含混地道:“是是是,你比他们都厉害。”
季听喜笑颜开,戚灼将他两只手的浴袍袖子都挽上去,再提起蓄能灯,把他手拉近了看掌心和手指。
“啊哟……好疼的,肯定受伤了,看看流血没有。”季听注意到自己的手,嘴里开始抽气:“成火哥哥你那药呢?快给我的伤口擦点药。”
蓄能灯光下,那两只小小软软的手虽然很脏,但搬石头时被浴袍袖子罩着,倒也没有伤口。只是手背上有几道红痕,应该是在砖石角上蹭了下。
“没伤口,皮也没破。”戚灼回道。
“怎么会没伤口呢?肯定有的,你仔细看看。哎哟……好疼好疼,肯定要上药的,等会儿就要流血了……”
戚灼只得去拿过丢在沙发上的背包,取出药瓶,假装伸手指勾了点药膏,实际上什么也没沾着,在季听手背的红痕上抹了两下。
“舒服了吗?”戚灼问。
季听感受了下:“一抹上药就舒服了。”
“还疼不?”
“抹了药肯定就不疼了。”
戚灼收好药瓶,开始查看屋内情况。
他发现天花板的破洞被填上了从上层坍塌下来的水泥板,应该是整栋楼都已经倒塌。他不知道门外是什么情况,楼梯和通道有没有被堵上,要是出不去的话该怎么办?
戚灼解开门板后的绳子,让季听站远一点,小心地拉开了门。
门开后,没有堆积如山的石块往屋里滚落,通道也没有被填上,但那通往地面的楼梯已经被水泥板封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