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拉我,我不跟你回去!”蒋大爷整个身体往后缩着,为了自身的利益,以及对家人的失望,他终于想要反抗了。
年轻人也不由愣了愣,如果是以往,老爷子肯定乖乖回去,但今天居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谁给老爷子的勇气?
想到这,年轻人不由看了看蒋大爷手里的玉璧,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呵呵笑道:“爷爷,快跟我回去吧,您腿脚不好,在外面要是不小心摔一跤,那可怎么办啊!”
蒋大爷态度强硬:“我今后是死是活,也不用你操心。”
年轻人立马说道:“哎,这说的什么话啊!您是我爷爷,我不管您,谁管您啊!”
蒋大爷讥笑道:“说的可真好听,你平时有管过我吗?上回我在家摔了一跤,打你的电话,你们有谁回来看过我?最后还是我喊邻居帮忙。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这种话啦!”
说到这,他挥了挥手:“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假惺惺!”
年轻人见爷爷态度如此强硬,更加觉得是爷爷手里的东西,给了他底气:“您这话说的可就没良心了,当时我在外地,想回来也回不来,后来不是还到医院照顾你两天吗?至于我弟弟不回来,他确实是没良心,那也怪不到我头上啊!”
年轻人又动手去抓蒋大爷的胳膊:“行了,您老也别在这里跟我闹别扭了,咱回家去好好说,行不行?”
蒋大爷灵机一动,急忙把手里的东西,送到了方昊面前:“行,我跟你回去,方老板,这两样东西我都卖给你了,你把钱转到我的银行卡就行了。”
“哎哎哎!这两样东西,是我爸留下来的,您怎么能随便就卖了呢!”年轻人一看这还了得,急忙叫唤起来,伸手想要去捞桌上的东西。
只不过,方昊眼疾手快,率先把东西拿到手上。
年轻人顿时急了,指着方昊喝斥:“把东西还给我!”
蒋大爷就知道孙子狼子野心,果然就这么一试就试出来了,当即怒骂道:“混账东西,这两样东西,什么时候变成是你爸留下来的!”
“这是我爸临走前跟我说的!”年轻人信誓旦旦地说。
“呸!你要不要脸!”蒋大爷手指着孙子,气得浑身发抖。
年轻人情绪十分激动:“怎么,我爸走了,就可以死无对证了是吧!”
唐鸣山看不下去了:“那谁又能证明,你不是在胡说八道呢?”
年轻人凶狠地看着唐鸣山:“你谁啊,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这里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为我打抱不平,有什么问题!”蒋大爷既然已经决定跟孙子决裂,就准备扛到底了。
“嘿!”
年轻人气极了,想要来硬的,发现方昊等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一下子就怂了,他眼珠一转,马上有了新的主意,一脸诚恳地说:“爷爷,我知道我以前经常惹您生气,不过我真的只是为了您好。”
“你当我是傻子吗?”蒋大爷都被这番话给气乐了:“你奶奶留下来的金饰,都去哪里了?”
年轻人长叹一声:“扪心自问,您有时花钱是不是大手大脚,当初买保健品还被骗了好几千块钱,我们把东西收着,也是为了防止您又被人骗了。”
蒋大爷冷笑着说:“这话你当着左邻右舍说,看看有几个人相信!”
年轻人见老人油盐不进,语气又重新强硬起来:“看看,年纪大了脾气就是这么倔,既然你要卖就卖吧,不过只准卖一件,另一件由我带回去!”
唐鸣山看着年轻人无耻面目,怒不可揭:“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年轻人狠狠瞪着唐鸣山:“我们家的事,你别特么指手画脚啊!”
说到这,他又盯着蒋大爷:“爷爷,我也是好言相劝,我要真得亲情都不顾,回头就去把房子卖了,您可就没地儿住了。”
这里说一下,蒋大爷夫妇俩,早年就把房子转给了儿子,后来儿子临死之前,立下了遗嘱,一定要等蒋大爷走了,房子才能卖。否则就凭蒋大爷两孙子的德性,他早就流离失所了。
以蒋大爷孙子这混账品行,真有可能说的出,做的到,大家虽然都很反感,但也也不好为蒋大爷打抱不平,他们痛快了,蒋大爷将来怎么办?
蒋大爷非常悲哀,怨恨自己性子太软,当初就不应该听老伴的话,把房子转给儿子。
“老先生,您有没有想好要卖哪一件?”方昊主动帮蒋大爷决断,说到底,蒋大爷一大把年纪,在手上没多少钱的情况下,最好还是退让一步。而且蒋大爷到底还是要面对孙子,到时大家都不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行!”
年轻人又提出了反对:“我们又不懂哪件值钱还是不值钱,东西还给我们,我们自己会找地方去卖!”
“给我滚!”蒋大爷终于爆发了。
年轻人愣了愣,随即笑容可掬地说:“爷爷,您别激动啊,我的意思是,咱们应该货比三家才对。”
蒋大爷吹胡子瞪眼:“你的心思谁不知道,我要在这里卖,就在这里卖!”
“行行行,都依着您。”
说到底,他欺乱怕硬,面对强硬的蒋大爷,外加方昊等人看着,他不敢强来。
方昊说道:“这样吧,你写份协议,在这两样东西中间选一件,从此后,不能因为这件事情,找我们和蒋老先生的麻烦。”
“对,你必须写份协议,否则我不会答应你!”
蒋大爷也反应过来,如果没有纸面协议,这个混账东西事后很可能会来这里闹。
年轻人深深地看了方昊一眼,形势比人强,他心里再怎么想拒绝这个提议,也只好答应下来,心里忿忿地咒骂着:“老不死的,等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昊把东西重新放在桌上:“你选吧。”
年轻人很想上去抢下东西就跑,但方昊早就防着他了,一直注意着他,警告他不能靠近桌子,他只好远远地看着。
“该选哪一件?”
年轻人的目光在玉璧和墨饼之间打转,打心眼里,他觉得玉璧更值钱,但万一墨饼值钱,亏了钱不说,心里肯定特别不爽。
他又看了看方昊和蒋大爷,想要从他俩的表情中,判断哪一件值钱,只是两个人都面无表情,蒋大爷脸上还带着愤怒,看不出什么。
正在他心中纠结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坐在旁边,神色紧张的郭心兰老太太,他灵机一动,眼睛余光偷偷注意着老太太的神态,同时手指向了墨饼,就见老太太的神色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老太太也有化,知道古代的墨有的也很值钱,关键一点,她比较相信方昊,如果墨饼不值钱,方昊很可能会劝蒋大爷不要跟孙子闹别扭。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被蒋大爷的孙子尽收眼底。
年轻人心中一喜,正想选择墨饼,却突然注意到,方昊的神态突然放松了一些,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线。
“靠,差点被这死老太婆带进沟里!”
年轻人看到这一幕,立马认为,这是老太太故意在误导他,幸亏自己的观察能力强,否则肯定被死老太婆给骗了。
于是,他手往旁边一移:“我选这块玉。”
话音刚落,方昊眼睛就瞪大了一些,显得一副诧异的样子:“你确定要选这件玉璧?”
“当然,我就选它了!”
“确定不后悔?”
“你啰嗦什么,我肯定不会再改变主意了!”年轻人心里冷笑:“想靠这样的诈术让我改主意,你还嫩了点!”
方昊没再说什么,让李欣丽签打印了两份协议,让年轻人签字。
年轻人见方昊全程都没说什么,以为方昊是因为他选择正确,心情郁闷,他的内心也更加的得意,拿起笔,签下了协议。
协议一式两份,方昊收起一份,看了看上面的签名:“你叫蒋道德?”
“有什么问题?”蒋道德当然能得出方昊语气中的讥讽,事实上,他也不喜欢这个名字,只是以前他父亲在世时,不让改,后来父亲去世了,出问了一下,发现改名特别麻烦,他就懒的改了。
方昊把玉璧推到蒋道德面前:“东西拿去,记得好好保管。”
“不劳你操心。”
蒋道德一把抢过玉璧,紧紧地抓在心里,心情特别畅快,也忍不住问道:“方老板,不知道这块玉,能值多少钱啊?”
“白送给我都不要。”
这句话是方昊的真实想法,说到底,这样的玉器他一点都不稀罕,如果之前同情蒋大爷,花一千把它买下来,转手卖掉,估计也就一千左右。
蒋道德哈哈笑道:“可惜我是不会白送你的!”
“你还待在这里干嘛?”蒋大爷看着兴高采烈的孙子,心里憋屈的想哭。
蒋道德本来还想问墨饼的价格,看到蒋大爷的模样,他也不想在这里讨人厌,摸了摸鼻子:“我先走了。”
人走了,蒋大爷闭上眼睛,吁叹道:“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老太太劝他说:“老蒋,都这个样子了,你就别难过了,还是想想办法,去养老院住吧。”
蒋大爷苦笑道:“我每月也就那么些钱,怎么进养老院啊!”
他以前收破烂,后来因为一件事恶了领导,辞职不干,出来后一直做点小生意,没有交社保,本来指望着儿子养老,但没想到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块墨饼值六十万。”
方昊这句话,让蒋大爷都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多少?”
方昊微微点头:“您没听错,它确实值六十万。”
“不是吧!”蒋大爷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唐鸣山和胡觉也都十分意外,唐鸣山连忙问道:“老板,这是什么墨啊?”
方昊示意道:“你们先仔细看看,一会我再说。”
两人连忙仔细观察,只见此墨呈圆形,式样似瓦当,两面中央为凹入的圆盘,厚重古朴。一面饰四爪团龙纹,一面中间以篆书阳刻“经之墨”,四周浮雕螭龙纹边饰,侧有“嘉靖”二字楷书款。
此墨下端磨过,从磨过的地方看无气孔,原料细腻,质地缜密,而且墨模雕刻精细,由此可以看出,是一件名家制墨。
等两人看得差不多了,方昊先说道:“你们知不知道,古墨的鉴定要点?”
两人都表示有所了解,于是方昊让他们发表自己的看法。
两人相互补充,都认为这件漆衣墨的外表肌理明显,其年代越远,漆皮越显浑厚,并呈现蛇皮式龟裂纹,又似古瓷开片,是真品无疑。
方昊笑着说:“讲的非常好,你们知道它的作者是谁吗?”
两人都纷纷摇头表示不了解。
方昊没卖关子,直言道:“这件制经之墨虽无名款,但从工艺等方面来看,当为汪中山的作品。”
唐鸣山连忙拿出手机,查看网络资料,发现这位汪中山约活跃于嘉靖时期,是休宁派的主要创始人之一,同时还是集锦墨的重要发明者,据高濂的遵生八笺记载,其墨品式样极多,惜其无墨谱传世。
方昊继续说:“我为什么这么判断,主要由墨表形态看,此墨曾经漆衣刮磨加工法。作法是磋以锉,摩以木贼,继以蜡帚,润以漆,袭以香药,其润欲滴,其光可鉴”
方昊一番侃侃而谈,解释了这枚墨饼的珍贵之处,说的多了,他有些口渴,喝了几口茶,再跟蒋大爷说:“大爷,这块墨我认为十分珍贵,不知您愿不愿意转让给我?”
“愿意,我非常愿意!”蒋大爷脑袋点的就像啄米的小鸡似的。
“行,您的银行卡给我,我给您转账。”
“好!”
蒋大爷从口袋时掏出银行卡,手都在微微颤抖。
方昊拿着银行卡,去让李欣丽给蒋大爷转账,同时他也拿了相应的件过来,让蒋大爷签字,同情归同情,该签订的件一份都不能少。
老太太为蒋大爷感到高兴:“老蒋,你现在能去养老院啦。”
“都是托了方老板的福。”蒋大爷情绪很激动,眼角都微微有些湿润。
方昊谦虚地说道:“老先生,您别这么说,我也只是做了一些分内之事。而且实话跟您说,我也没有亏本。”
“方老板,我也是过来人,能做到你这样的,屈指可数!”蒋大爷向方昊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李欣丽告诉方昊,钱应该已经到蒋大爷的银行账号上的了。
蒋大爷高兴的合不拢嘴,又一个劲地跟方昊道谢。
等蒋大爷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方昊问他家里还有没有老东西,他之所以还问这个问题,主要是帮蒋大爷考虑。
现在京城的养老院,能够保证一定的生活质量,三千多一个月肯定要的,以一年费用五万计算,六十万也只能用十二年,这还不包括养老院费用上涨的因素。
蒋大爷如果除了腿脚不便,没什么基础疾病,活上一二十年没有问题,这么些钱也就捉襟见肘了。
老太太插话道:“老蒋,你以前不是还收了一些老香炉、瓷碗吗?要不再麻烦方老板去你家看看,说不定还有值钱的呢?”
“可那些东西我也让专家看过,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而且真要值钱,早就被那两混账玩意儿给卖了。”想到自己那两个混账孙子,蒋大爷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银行卡,心里想着,自己干脆偷偷住进养老院得了。
老太太说:“说不定有什么遗漏的呢?”
蒋大爷有些迟疑:“会不会太麻烦方老师。”
“没关系,本来这就是我的工作,如果能够收到好东西,我还要谢谢你呢。”
方昊都这么说了,蒋大爷更没有理由反对,他们坐上方昊的车,前往蒋大爷家。
蒋大爷家就在周咏思老宅那条胡同,方昊把车停在胡同口附近的停车场,扶着蒋大家去他家中。
蒋大爷家比周咏思的老宅子要小一些,再加上蒋大爷腿脚有些不便,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住这里,平时不方便收拾房子,看起来更加破旧一些。
蒋大爷想请方昊先喝口水,方昊摆了摆手,表示先看东西再说。
于是,蒋大爷带着方昊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堆着杂物,再加上常时间没人打扫,有些脏乱,难怪蒋大爷刚才让方昊戴上口罩。
方昊进入房间,在蒋大爷的指引下,看到了之前老太太说的老香炉和瓷器,发现最多不超过民国时期,而且都是普通的民用品,都不值什么钱。
方昊把结果告诉蒋大爷,蒋大爷本来心里没抱什么希望,所以也谈不上失望,只是不好意思让方昊白跑了一趟。
方昊转身正想离开,墙角一根看起来十分老旧的木料进入了他的视线,那色泽和纹理,让他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词,紫檀。
他走到墙角边仔细一看,发现还真是一根紫檀老料,只可惜保存的不是太好,大大影响了它的价值。
见方昊拿着一根老木料,蒋大爷也非常惊讶,难道这是名贵木料?他想了想,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收的这根木料了,估计是觉得有用,就带了回来,丢进了杂物间。
很快,方昊告诉了他答案,这确实是一根紫颤老料,因为保存的不好,现在价值两万左右。
这完全是意外之喜,蒋大爷笑得脸都开花了,自己这是苦尽甘来了么!
蒋大爷连忙去找了块布,把木料擦干净,又让方昊去屋里喝口水。
方昊除了给钱,还有事跟蒋大爷相商,应了下来,跟着蒋大爷进了屋。
“方老板,你先坐,我去给你倒茶。”
“不用麻烦了,我喝点开水就行。”
说话时,方昊打量着房间,就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盆景下面的一块石头。
“咦!”
方昊有些诧异,走上前蹲下来看了看,发现这块石头,确实是一块翡翠黑乌砂皮的原石。
这块原石的黑色外皮上有点点白斑,这种特征有可能是莫湾基出产的黑乌砂。
莫湾基场口是个老场口,常常会产出豆绿或瓜绿,皮下绿或油青色的翡翠,偶尔也会有水头好的满绿高翠,或者团块状高翠的帝王绿色翡翠原石。
但一般来说,莫湾基翡翠原石黑乌砂相对较小,大部分都只有拳头大小,而且大多种老肉质细腻,常在糯冰以上。而这块黑乌砂皮估计有二十多公斤,有可能不是莫湾基的料子也说不定。
方昊没有再去管是哪个场口的料子,他先回头问了一句:“老先生,您能不能说说,这块原石的来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