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节 繁灯似星 往事堪伤(二)

皮既作为南宫考同窗,也开始帮腔:“高公明不娶她,那是因为瞧不起毛家,若论门第,濮阳兄倒是有点高攀人家了。”

濮阳良玉紧盯着皮既,敛容道:“皮既,你这个穷家薄业,也配在我们面前谈门第,你能混进薛家私塾读书,还不是靠着你兄长皮康那点讨好人的本事,那个姓扈的人家祖上当过县令,你的岳父也曾担任尚书令史,虽为庶族,但家境殷实,他家肯把女儿嫁给你,也是南宫兄的婶婶帮你保的媒,南宫家祸事不断,把你也给带累了。”

太史嶷剑眉紧蹙,沉声道:“濮阳兄,大家都是受害者,你又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濮阳良玉冷哼一声:“太史兄,你学韩寿偷香,风流快活,刘氏死了,也没见你多伤心,到现在又装正人君子给谁看?”

太史嶷的父亲太史文曾是王戎的僚属,参与过灭吴之战,出任沛国内史,几年后卒于任上,母亲出自鲁国邹县唐氏,上庸县侯唐彬是太史嶷的从舅。

太史嶷曾去鲁国游学,结识了邹县刘氏子弟,他长相英俊,谈吐不凡,刘家女郎便倾心于他,与他暗中幽会,后被父亲发现,因疼惜独女,加上太史嶷出身也不差,没有棒打鸳鸯,而是成全了他们的婚事,不料刘氏也离奇身亡。

桓潜突然开口道:“濮阳兄,如果你不喜欢吃火锅的话,可以点其他的。”说着摆手让侍女把菜单拿给他。

南宫考从鸡汤锅底里夹出几片羊肉,然后沾了沾酱料,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又饮了一口酒,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火锅有五种汤底,分别是菌菇鸡汤、鱼汤、鸭汤、牛骨汤、猪骨汤,涮菜摆盘上有鹿肉、狍子肉、野彘肉、羊肉、雉鸡肉、鱼片、肉丸、豆腐、菜蔬等,以及各种清爽腌菜,旁边还有侍女帮客人涮肉,时间掌握的刚刚好,让客人品尝到涮肉的最佳口感。不过南宫考喜欢自己涮肉,侍女只是在旁为他斟酒。

厅上有璀璨绚丽的灯光,丰盛的野味,醇香的美酒,细致的服务,在别家酒楼倒是不多见的。

六合楼的菜肴融合了南北风味,陆玩看过菜单后,帮雨轻点了一份菰米竹筒饭还有银耳羹,他自己则要了一份梅干菜炉饼和山药粥。

雨轻一边吃着竹筒饭,一边瞧着陆玩手上的炉饼,陆玩便把梅干菜炉饼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炉饼递给雨轻,微笑道:“分你一半。”

雨轻欣然接过来,然后把菰米竹筒饭分到小碗里,又端给陆玩,浅浅笑道:“我的饭也分你一半。”

夏侯殊觉得他们俩分饭的行为很幼稚,便轻笑一声:“是不是别人碗里的都是香的?”

雨轻把那半张梅干菜炉饼拿给他,笑道:“这是江南风味的炉饼,比那种胡饼好吃,你应该品尝一下。”

桓潜也点了梅干菜炉饼,倾身说道:“确实很好吃,听掌柜说这是专门从吴地运来的干菜,厨子也是扬州人,做出来的菜肴可是地道江东口味。”

夏侯殊看了看手中的半张炉饼,又望向陆玩,笑道:“陆兄,你在洛阳也待了几年了,应该吃过北方的干菜了,你觉得味道如何?”

陆玩淡淡笑道:“也别有一番风味。”

夏侯湛家族为西汉夏侯婴之后,本是军功起家,随着曹魏的崛起而显达,逐渐成为大族,到了西晋,因与司马氏、泰山羊氏等皇族或名门望族的联姻关系,以及族中子弟在修儒、习文、谈玄文化领域较为突出,夏侯氏已成为公认的盛门豪族。

夏侯氏与曹氏是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当曹魏政权倒下之时,夏侯氏也失去了依靠,政治方面已无权威,只能处在一个尴尬的地位。

夏侯庄只任淮南太守,其子夏侯湛作为名门之后,竟要与挚虞等士人共同经过察举、考试,后来还遭遇了“累年不调”的待遇,以至于愤慨而发《抵疑》之论,夏侯湛虽才华横溢,但仕途淹踬,久屈下僚,由此可以看出其家门政治地位不再显赫。

陆玩和夏侯殊来往不多,但是对夏侯氏子弟的仕宦境遇却能够感同身受,其实陆机很欣赏夏侯湛的才华,可惜没机会结识,陆玩则是在圆桌会议上认识的夏侯殊,与他有过一些交流,夏侯殊跟他的父亲一样有着傲人的风骨气韵,崇尚自然、任性旷达,对江东士族子弟也算友好。

来到谯国境内,陆玩需要借助夏侯家的深厚人脉,获取更多有价值的情报信息,当然雨轻也在努力拉近陆玩和夏侯殊之间的距离,促进南北豪门之间的交流和合作。

这两日,雨轻已经对年初发生的六起新娘遇害案有了一定的了解,也和陆玩一起仔细梳理了案件中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现今需要重新分析连环杀人凶手盛墨的作案动机,才能够判断他到底是凶手还是帮凶?

雨轻的目光转向太史嶷,因为第一个新娘遇害,就是发生在城父县。

她慢悠悠问道:“太史兄,你是不是和犯人盛墨很相熟?”

太史嶷微怔住,慢慢放下筷子,沉吟片刻,才回道:“算是相熟吧,家父和盛瑫(盛墨之父)有些交情,后来盛瑫犯了事,他自此一蹶不振,我好心去安慰他,没想到他非但不领情,还对我恶语中伤,并且诅咒我不得幸福,结果就出现了那样的事........”

雨轻站起身,走到大厅中间,徐徐说道:“他不会无故对你恶语相向,盛家出事时,他跑去太史家,诉说他的父亲是遭人陷害,盛瑫并没有误诊,恳求你将此事转告王司徒,希望廷尉府重审此案,这个忙你们太史家还是可以办到的,因为你的表兄唐岐就在司徒府任职,可是你并没有帮他,他对你心存怨恨,所以才杀害了你的妻子刘氏。”

太史嶷目光略沉:“这都是盛墨的一面之词,当年太医盛瑫误诊案是由廷尉正高裁亲审的,王司徒不理世事,我的表兄也没有办法,自从我的舅舅去世后,那些门生故吏都是趋利避害的,也不愿帮忙,甚至闭门不见,盛墨就以为我们太史家薄情寡义,落井下石,他实在太令人寒心了。”

雨轻走到他的桌前,看着他,似乎想看出他说的话里有几分是真诚,他抬头迎上她的目光,满脸都是真诚。

雨轻笑了笑,不再看他,而是继续踱着步子,自言自语地说道:“究竟是什么让盛墨变成一个杀人狂魔,在他的父亲获罪被诛后,他消失了一年多,那段时间他又做了什么?按说他已经认罪伏法了,可为什么在铚县又发生了新娘遇害事件,难道说这七起连环凶杀案并非一人所为?又或者是有人效仿盛墨行凶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