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梁园诗会(四)

众人都被惊到了,袁绲左右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以为王嘉是在戏耍自己,便瞪了他一眼道:“哪里有什么东西,王嘉你又想吓唬人了是不是?”

王嘉连连摆手:“不是,真的有个东西,像是一只白猫,但又不是猫,窜的好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王松四下张望着,一头雾水的问道:“我怎么没看到,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大家东张西望之时,陆玩却以更衣为由先行离席了,他离开清冷台,脚下步子越来越快,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林子间,花姑提着满满一篮子蘑菇,和顺风、雷岩有说有笑的走在后面,雨轻却把刚刚画好的《石兰图》拿到任承面前,笑道:“任兄,帮我品评一下画作吧。”

任承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她的画作,轻轻笑道:“我不擅长作画,无法帮你点评。”

一名清秀少年伸手折下一枝木芙蓉,脸上荡漾着春天般美丽的笑容,只见她穿着粉紫色右衽交领搭配半袖外袍,薰衣草紫色外袍上有烟波纹和花纹刺绣,鲜艳的色彩和她此时明朗的心情很贴合。

她就是左媛,今日和雨轻一起来逛园子,她用花枝点了点画上极丑的石头,还有那分散、杂乱无章的兰草,嗤笑道:“路边卖字画的好像都比你画的好,撇出的几笔兰叶看起来就像是韭菜和大葱,你觉得自己画的这幅小景价值几何啊?”

雨轻无所谓的笑道:“画得像韭菜也不错了,总比你画得海带强些吧。”

左媛噘嘴道:“什么海带,那叫做昆布,是一种珍馐美食,还是从百济和高句丽运来的,我最近在学习《神农本草经》,画的就是昆布,不是兰草。”

雨轻笑眼弯弯:“刚才也不知是谁采了许多鲜艳的毒蘑菇,还说长得好看的蘑菇味道一定更鲜美。”

左媛强自辩解道:“大自然鬼斧神工,蘑菇这种东西,漂亮的也有无毒的,丑的也可能有毒。”

花姑却在后面说道:“回去后我和雷岩准备做蘑菇鲜肉馅饼和蘑菇馅饺子,每人再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蘑菇汤,正好驱驱寒气。”

雨轻将画作卷起来,无奈道:“既然你担心蘑菇有毒,那还是不要吃了,昨日你不是还说白粥配昆布,胜却人间无数美好,今日你就继续吃这些吧。”

左媛禁不住美食的诱惑,马上给自己找台阶下,笑道:“虽然你这个人是不太靠谱了,但是我相信大白分辨毒蘑菇的能力,待会我可以帮着你们一起包饺子,多包一些冷冻起来,明日早饭也有了。”

雨轻临行前去了左府,并说想趁这次机会到汝南看一看,左思就让左媛陪着雨轻一起来豫州。这一路上,左媛和雨轻经常斗嘴,每回都是左媛落败,但是她们姐妹间的感情很真挚,裴頠看着她们也觉得开心了许多。

“雨轻。”

陆玩脚步匆匆赶来,雨轻转过身,一脸欣喜道:“士瑶哥哥,六叔去访友了,我就直接过来梁园找你了。”

陆玩缓步走近,轻声道:“既然要来,就该提前派人通知我一声。”

雨轻半蹲下身子,抱起大白,莞尔一笑:“我不想打扰到士瑶哥哥查案子,而且我也是今日刚到的,诗会结束了吗?”

陆玩点点头:“嗯,你们真是有闲情逸致,想着来这里采蘑菇,要不要再抓几只雉鸡回去呢?”

左媛吃吃笑道:“都是她的主意,这里是梁园,又不是什么野树林,别说雉鸡了,就连家养的鸡,她也未必敢抓。”

“金谷园内除了珍禽异兽,还养着百余只羊,鸡猪鹅鸭之类,那是因为石崇经常宴请友人,所以园内吃喝游乐兼备,而梁王生性节俭,并未耗费人力财力去饲养珍禽异兽,常侍孙霖还找来一些本分老成、能知园圃之事的仆人,自行经营打理这园子,让园子百物生长,由物用而生财源,一片枯荷,一根干草枯枝也是有用的,你们采摘蘑菇,应该给负责看管这片林子的老仆相应的赔偿。”

左媛循声望去,年轻男子正朝这里大步走来,左媛并不认识他,只是撇撇嘴,觉得像采蘑菇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需要拿来说,他反而郑重其事的说出来,心里就有了几分不快。

雨轻淡淡笑道:“天下之物,皆物也。而物有一节之可取,且不为世之所弃。原来孙常侍也懂得这个道理。”

梁辩微笑道:“想必这位是陆兄的朋友了,果然很有见地,王松的那首诗作大概也是出自你之手了。”

雨轻摇了摇头:“非也非也,那首诗是一位姓萧的才子所写,他还写过一首《春日诗》,每句都有春字,构思别具匠心,令人感到满眼春色。”

梁辩疑惑道:“姓萧的才子,我倒是没听说过。”

“多半是她杜撰的,梁兄不必认真。”陆玩又看了一眼站在雨轻身边拿着竹箫的年轻男子,问道:“你叫霍读,是吗?”

霍读颔首道:“正是。”

陆玩沉吟片刻,说道:“霍读,待会回去后,让我看一下你写的字。”

雨轻歪头一笑:“士瑶哥哥,这么说你答应留他在陆府做佣书的工作了?”

陆玩负手说道:“那还要看他的书法如何。”

雨轻上回给陆玩的书信里就提到过天鹰帮被灭门的事,霍读是唯一的幸存者,为了替惨死的哥哥们报仇,他必须坚强活下去,如果可以待在陆府做佣书的工作,那么他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相比人口复杂的裴府,陆府更安静,也更安全。

陆玩徐步朝前面走去,随口问道:“你们可有找到住处?”

雨轻跟上他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笑道:“六叔就借住在熟人的空宅子里,士瑶哥哥一个人住在驿馆怪冷清的,不如搬过来和我们同住。”

陆玩微微点头,“我也不是一个人,还有梁兄在,我和他一起搬过去好了。”

梁辩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不觉叹息道:“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司马相如能发此感慨,估计也是不甘心做个食客,他也有抱负,曾因仰慕战国时期的蔺相如,还改名为司马相如,只可惜他除了文采,别无所长,人品也被人诟病,司马相如是不完美的,但却是真实的。”

任承一直沉默不语,突然开口道:“文明兄,来梁园欣赏风景就好,提司马相如做什么,雍容闲雅也不足覆窃赀之丑,本是小人,偏作君子之文,此时谈这种人只会大煞风景。”

左媛走在任承身边,摆弄着木芙蓉,偷偷地瞟了他一眼,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