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舆走近她,轻声说道:“雨轻,你多半看的又是那种无聊毫无营养的书籍,你可要把这种书藏好了,千万别被你的爷爷和叔叔看见,否则你真的要彻夜苦读了,罚抄一千遍《女诫》都是有可能的。”
钟雅只是笑了笑,然后松开了手,因为怜画和周甯的贴身婢女琥珀已经走了过来,原来是周甯叫雨轻去她屋里说话,还要送她几件新做的首饰,怜画便推着做轮椅的雨轻缓缓离开了。
寐善园,这座庄园就建在逍遥谷附近,李如柏坐在椅上,虞稚辉站在对面,毕恭毕敬地向他禀报着混入呼啸山庄的奸细都是哪些人,他们能够接触到的上线又是何人。
“先前和我兄长谈生意的那个人是叫毓童,对吧?”
“正是,毓童当初想和咱们呼啸山庄合作船运的生意,还看上了依傍琵琶山而建的那处别院,打算花重金购买。”
“毓童并非真心想要与我们合作,他是另有目的,琵琶山上有铁矿石,兄长也是知晓的,私自开采铁矿乃是重罪,呼啸山庄岂能跟着他做杀头的生意?”
李如柏抿了一口冰镇葡萄酒,慢慢说道:“毓童的背后就是柳宗明,开采铁矿多半是为了制造兵甲,那年在临淄闹得几起人命案子,不就是东海王私造了一批兵甲,齐王和琅琊王都想争抢,结果那批兵甲也不知落到了谁的手上,现今柳宗明又想故技重施了,毓童果真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先设计杀了我的兄长,然后又对我下手,这桩抢劫案也快要了结了,接下来就看谭采的能力了,能不能将柳宗明和毓童绳之以法。”
“从洛阳那边传来一个消息,去了满水寺的慧法大师在前两日圆寂了,而当年出资重修万山寺的人正是柴六郎的父亲,恐怕此事跟蔡家人也有关联,或者就是毓童故意拉蔡家人下水,相比抢劫案,万山寺的事情牵涉到的人更多,影响更大,河东裴氏、范阳卢氏、琅琊王氏和东平吕氏,他们几家人必是要彻查到底的。”
“万山寺遇袭之事未必就是毓童在背后搞的鬼,因为毓童根本没必要得罪这么多人,这样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来到成皋县盯上的只是琵琶山上的铁矿而已,万山寺这件事看起来无非就是慕容运为了给慕容昴报仇,跑来成皋县刺杀裴家人,最后慕容运也被卢琛杀死了。
如果雨轻他们没有掉入机关暗道,这件事也许还不算太严重,幼安兄告诉我,钟雅去王司徒的园子里赴宴,酒后舞剑戏何虔,钟雅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无缘无故的这么做,定是对何虔有所怀疑,好像郑翰也来这里了,邬启豪那家伙以前和郑翰有过来往,估计郑翰那小子对宝藏也很感兴趣,说什么为公主的爱猫举办葬礼,我看他八成是想要给谁挖坑吧,也不知道哪个傻瓜会跳下去。”
虞稚辉敬畏地道:“主人,谭县丞已经派人挖开了万山寺住持的墓穴,经仵作验尸后发现住持当年果然是被毒害的,凶手很可能就是慧法,可惜慧法被人抢先一步灭口了,凡是跟万山寺有直接关联的人都不在了,如今谭县丞只能抓住柴家人不放了,柴六郎就是个替罪羔羊,我知道主人之前并不是有意陷害他,只是想通过邬家抢劫案追查杀害老庄主的真正凶手。”
李如柏放下酒杯,很坦然的说道:“虞稚辉,就是我故意把那个香囊扔到莲塘附近的,不成想颜清尘那个小人竟然设计栽赃我,害的我只能跟柴六郎这个倒霉鬼关到一起了,柴六郎贩卖铁器这件事也是我找人密告县衙的,这还是多亏了颜清尘给我的启发。
我就是想看看成都王的心腹和演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新动作,毕竟和演先前派人来过琵琶山,不过他却没有和我们呼啸山庄的人接触,也许他的目的并不是开采铁矿,矛头对准的应该是东海王司马越,或许蔡谟此行正是为了抓住东海王的把柄。”
虞稚辉轻声问道:“那主人还要不要保他一命?”
“我为何要保他呢?”
李如柏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笑道:“虞稚辉,呼啸山庄里只有你最聪明,雨轻和张舆能抓到齐天翔,还都是你的功劳,你先是通过山庄里的奸细找到那个叫芙蕖的女子,又让她给齐天翔写了一封密信,诓骗他来我的避暑别院,正好被雨轻派来的护卫逮个正着,义父以前常对我说,家中养久的老黄牛,通人性,能认人,再饿也不能宰杀它来充饥,而你就是那头老黄牛。”
“欧阳兄又是什么呢?”
李如柏笑了笑:“他就是半个道士,当年差点就跟着人去道观修行了,如今赖在呼啸山庄享福,我是赶也赶不走了。”
虞稚辉早已听惯了李如柏的这种看似贬低实则褒奖的话,平日里还总是调侃他们这两个老货,但是他看得出李如柏在呼啸山庄生活的一点也不快乐,还很寂寞,也许那是来自他内心的孤独。
虞稚辉思索片刻,又堆笑道:“柴六郎私自贩卖铁器给匈奴人,除了秘密的运货渠道,还应该和匈奴那边的商人来往很多,自然趟出来一些人脉,留着他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再者说他和蔡谟总归是表兄弟,我跟狱曹很相熟,让柴六郎假死金蝉脱壳也不是难事。”
李如柏点点头,“你这法子估计蔡谟早就想到了,柴六郎这小子人还不错,在狱中我故意折腾他睡不了觉,他也没有太怪我,反而告诉我与其在夜里吹笛子,不如把过去受的委屈全部倾述出来,和他一样活在阳光里,他还总是吃我的饭菜,我只跟阿鼬同住同吃过,其实我在狱中过得那些天还挺愉快的。”
“主人请放心,我一定抢在蔡谟的人前头把柴六郎救出来,这样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李如柏冷哼一声,幽幽道:“我害他入狱,然后再救他出狱,这叫做互不相欠,什么救命恩人,你这老货也敢当面讽刺我了?”
虞稚辉讪讪地道:“主人,我只是想让柴六郎把你当成救命恩人,主人能够多交到一个朋友,我实在是高兴。”
“好了,又说废话,快去办事吧。”李如柏摆了摆手,然后重新端起酒杯,把酒杯凑到嘴边,他略微迟疑一下,问道:“是不是那个羯胡人也来到了成皋县?”
虞稚辉马上答道:“当时正值黄昏,鸣岐只是在洒金街上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侧脸,还不能断定就是姚长林先前所说的那个人。”
“我知道了,加派人手继续追查。”
晋中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