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夜话(一)

“你去了一趟成皋县衙,倒是看出来不少的东西。”

张舆淡然说道:“也许在你看来,姜建只想升官,谭采为人比较中庸,反观宁县尉正直秉公,但你还是不要太高估人性,而低估了人心。”

“公安哥哥,人的心都是自私自利的,谁敢说自己没点小心思是为自己呢,人心更是猜不透了,人心隔肚皮,我也懒得去猜,况且我又没有郭公那样驱妖捉鬼的本事,我相信好人自遇好人救,恶人自有恶人磨,一切皆有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雨轻深呼吸,嗅着夜风中的花香,又伸手指了指亭子外面所种的七里香,扬起小脸说道:“这种七里香驱蚊效果真的不错,可以考虑研发七里香香水,洒在身上,既清香又驱蚊,就跟花露水一样,之前研制的蔷薇露卖的就很紧俏,知世她们可是爱不释手呢。”

“雨轻,你真是越来越狡猾了,每日里不是讲那些荒诞的故事,奇怪的发明创造,就是谎话连篇,明明知道子修兄和那个姜建素来不睦,还拉着子修兄去县衙,你这是成心给子修兄添堵呢?”

雨轻摇摇头,赶忙解释道:“我是在帮助楚兄,这次的邬家抢劫案算是轰动了整个县城,还有陈年白骨案,如果楚兄能够尽快侦破这两件案子,必能一举扬名,看姜建往后还敢不敢小觑楚兄?”

“听你这么说,楚兄还得感谢你了?”

张舆低眉浅笑,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微笑道:“说话还是这么不着边际,那些个商铺自有掌柜来打理,县衙的案子也是交给该管的人去管,子修兄原本是带着家眷过来避暑的,你倒好,还给他安排了事情做,他以后真要躲着你了。”

“公安哥哥,大过年的不放假休息继续工作的人多得是,家里有钱的人,最有资格混吃等死,可有些人照样拉着行李满世界找生意,过年过节又算得了什么,有赚钱的机会,这些都是浮云,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底层官员更是如此,楚兄要是想过安逸的生活,直接待在家里啃老就好了,反正他家也是富户,一辈子不愁吃穿,又何必跑来洛阳求职呢?”

雨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长呼出一口气,“其实公安哥哥也一直很努力不是吗?”

“雨轻,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一身市井之气,要是让你四叔听到了,准要训斥你的。”

张舆觉得她说出的话实在是犀利直接,以前就当着他的面说如今是拼爹比较凶的时代,那些世家小子不过是生得好,就占据着高位,不公平也是没有办法的,游戏规则本来就是由统治阶级制定的,这样的话竟出自雨轻之口,好像她真的体会过寒门的心酸,更是以平民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道。

“公安哥哥,在你面前我说话就不需要顾及那么多了,因为我的话话糙理不糙,直戳人的内心。”

雨轻得意的笑了笑,又拈起一颗果脯,想起昨日收到任远的来信,他还在信上讲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雨轻忽闪着大眼睛,佯装好奇,问道:“公安哥哥,昨日我听王爷爷谈到一个人,兰陵萧辙,已经入东宫侍读,深受太子的赏识,不知道是谁把他引荐给太子的?”

“听人说萧辙好像是在菊下楼与太子偶遇,当时太子一身儒生打扮,只带着几名随从,刚好有位从东平须昌来的兵家子,为了当日最后一份限量版的樱桃冰凌糕与太子发生了争执,甚至还命护卫动手殴打太子,挥过来的拳头被萧辙生生拦下了,不过萧辙挺身而出,脸上也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好在子初兄及时赶到,才把那名兵家子撵了出去”

“萧辙只是个文弱书生,与太子素不相识,竟能主动帮太子解围,看来他是个极其真诚的人,他们二人也是一见如故,之后没过多久萧辙就被选入东宫做侍读了。”

张舆含笑看着她,轻声问道:“我怎么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雨轻合上折扇,赧然一笑:“公安哥哥,我还没有吃晚饭,当然肚子会咕咕叫了。”

“雨轻,我特意让厨房给你留了花尾榛鸡汤,我们一起吃馄饨好不好?”张舆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

雨轻点点头,笑道:“小馄饨搭配锅贴,今早我已经把包好的生锅贴冷藏起来了,等会煎一下就可以吃了。”

“那么你是要亲自煎锅贴给我吃吗?”张舆靠近她,眼神温柔。

“好吧,士瑶哥哥嫌弃我煎的锅贴太硬,而子谅哥哥却说我煎的锅贴不如煎饺好吃,郗遐对锅贴和煎饺还傻傻分不清楚,只有悦哥哥和阿远哥哥不挑剔,悦哥哥向来对食物没什么要求,做的再好吃,他也就是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而阿远哥哥最好凑活了,做什么他都说好吃的。”

雨轻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了出去,又回头冲着他调皮的笑道:“公安哥哥,比起龙猫,我觉得黑猫警长更厉害一些?”

“什么黑猫白猫的,警长又是什么头衔?”

“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成皋县内的宵小鼠辈,又岂能是公安哥哥的对手?”

张舆笑了笑,缓步走在她身后,心想:虽然他们全都不在,但雨轻仍旧会时常提起他们,毕竟他们就像哥哥一样陪着她成长,他们对雨轻的感情最好只限于兄妹之情,不过这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也许他们对雨轻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友情的界限。

当然等他们回来后知晓裴家有意挑选自己做孙女婿的话,恐怕自己就真的成了众矢之的,他们的各种刁难也会扑面而来,势必还要迎接一个又一个的挑战,如今只希望自己和雨轻可以共同度过一个安静而美好的夏日。

夜里急风吹来墨云,然后便是电闪雷鸣,一场大雨突然而至,雨轻临窗写下几行诗句,雷岩在旁轻声念道:“猛风飘电黑云生,霎霎高林簇雨声。夜久雨休风又定,断云流月却斜明。此诗很应景,夏夜的雨最是扰人清梦了。”

“细雨敲窗,也许把它当成优美的旋律更能入眠,相反也有可能把人从睡梦中惊醒,阿岩,我在雨天出生,同时在那一日我也失去了母亲,说起来我对雨天无甚好感,你喜欢下雨天吗?”

晋中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