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洛阳槐花盛放,百废待兴,皇后杨芷大设宴席于宫廷,一时好不热闹。
虽是皇后设宴,但来客并非只有闺中女儿,宫内嫔妃。
洛阳人人皆知,自太原郭氏衰微以来,弘农杨氏之宴,或可比之国宴。
“可请到了绍先生?”
皇后杨芷坐于榻上,于宾客隔了层层珠链,远远望着远处的槐花胜景。
面前的人是尚书令杨珧,杨芷的叔父。
“宫人通传是接了邀贴,只是还未见着出府。”
杨芷轻叹了口气,细眉微微皱了皱,不在多言。
宾客流转于庭前,杨芷只是隔着珠链,静默不语,许久,只闻宴席里似有喧嚣之声,方遣宫女去看。
席间男女皆已远远避开,槐花树下冲出一锦衣男子,怀里抱着浑身血污的女子,发丝散乱,脸色苍白。
亭廊那厢,正走着一老一少,少年高些,一身浆洗的柔软的白衣,眉目如画,神色清淡,身上并未佩任何繁饰,只携一宣纸素笔。
老一些的神色慈蔼,负手走在稍前方,不时转身对着少年耳语,少年只俯身淡笑相和。
正行出亭廊,只见桥头冲来一浑身脏污的男子,怀中的华衣美人紧闭着眼睛,下裙一片血污和秽物正与两人迎面撞上。
少年的白衣上顿时添了些脏污与血渍,一阵血腥和恶臭传来,眉头轻皱。
狼狈不堪的人一抬头,就见那少年凤眼中,厌恶带着稚气,“一时情急脏了你的衣服,你倒是把道让开些!”
话还没说完,白衣少年早已避开几尺远,头也不回的上前,只是老者还躬身行着礼。
“那位是太子。”
待那风风火火的锦衣男子走后,山涛上前,面色有些无奈,刚刚这位的确是晋朝那位即蠢又笨,不堪大用的太子,萧衷。
少年并未说什么,勾唇无所谓的笑笑,只作局外人,立在桥头远远瞧槐花,没注意桥上又冲来一小娃娃。
那小娃娃粉雕玉琢,不过六七岁,跑的汗都出来了,见着二人忙停住,恭敬行礼。
“少傅大人,绍先生!”
山涛闻言笑了笑,被称作绍先生的少年有些好奇。
“太孙鞠。”山涛朝绍先生介绍,又问那小娃娃,“你怎知这位就是绍先生的?”
那小娃娃喘了口气,抬起头,不慌不忙,“此前曾外祖命千兵砍尽洛阳槐,皇奶奶又在宫内大摆槐花宴,除了为四五月画槐的绍先生,还能有谁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这小娃娃口中的曾外祖乃如今外戚权臣,皇后之父,临晋侯杨骏。
山涛闻言抚着胡须大笑,直道聪慧。
奚绍眼里也有些许笑意,只将手里的宣纸素笔递给太孙。
太孙愣了愣,小手攒着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许是还需先生执笔作画...”山涛也有些意外。
奚绍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微微侧身,平静道,“宫里难道还缺了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