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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过不安稳是不?!”

拓跋锋笑道:“给你说个好事儿……”

云起吼道:“好你妈!”继而猛地挥开拓跋锋来拉的手,将他推了个趔趄,径自朝舞烟楼的方向走去。

走出两步,拓跋锋却不由分说,紧紧从背后搂了上来,云起不住挣扎,奈何拓跋锋力气实在太大,只得放弃了抵抗,道:“什么事?”

云起的忍耐力已接近极限,并不回头,只蹙眉看着那绑满了焰火的栀树。

数名孩童唧唧呱呱地推来搡去,争那引香要去点焰火。

拓跋锋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一幕,双臂抱紧了云起,低声道:“师哥今天去求皇上个活计。”

云起闭上双眼,不耐道:“求甚活计?你莫太得意忘形,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看出来了,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敛着点儿罢。”

拓跋锋愕然道:“怎这般说?我背后得罪谁了不成?”

“……”

云起闭着眼,握着拳,在身前晃了晃,堪堪忍住给他一拳的念头,道:“谁也没得罪,拓跋正使风光得很呐……”

“那是自然。”拓跋锋也闭上眼,笑着搂住云起,左右晃晃。“师哥晚上没来陪你,恼了?”

云起强忍火气道:“没有,跟皇孙正快活着呢。”

拓跋锋选择性忽略了那句,而后认真道:“师哥求皇上,让锦衣卫里再设名副使,你当副使,皇上应承了,明儿早朝时便写诏。”

云起愣住了,睁开双眼,道:“你……怎么说得皇上答应的?这可是改制啊!”

拓跋锋眯着眼,哼哼道:“我说我管不住他们……各个见了我跟乌眼鸡似的……”

云起板着脸道:“哦,你也知道。”说话那时,嘴角却是略翘了起来。

拓跋锋答道:“哦,我当然知道。”

“以后……正使听副使的,高兴不?”拓跋锋脸红了些。

云起耳根子发烫,答道:“谁要当那……劳什子副使呢,师哥……谢你你。”

云起眼眶发红,忍不住哽咽道:“放焰火了,你看。”

拓跋锋睁开了眼,深邃的瞳孔中闪烁着一如既往的光。

那一瞬间,整个金陵千万焰火,尽数纷纷扬扬地喷了出来,那飞溅的火花闪得让人难以直视。

“哭啥?笑啥?”拓跋锋端详云起片刻,而后问道。

“没哭啥。”云起睁开眼,与拓跋锋对视。

“你怎么又来了——!”云起险些从椅子上翻下去。

拓跋锋道:“月饼好吃么?”

云起道:“回去!快回去!”

拓跋锋笑道:“王妃让我来放火烧粮草,顺便看看你。”

“……”

云起哭笑不得道:“烧了么?”

拓跋锋道:“没,逛了半天,找不着放粮草的在哪,后面就几个空帐篷。”

云起哀嚎道:“我的娘喂!敢情你们都这么打仗来着,这军里粮草老早便吃空,李景隆要没你先前送那月饼,指不定过几天便得挖草根填肚子了。”

“两军未战,情报为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了这么多年收集情报的锦衣卫,懂不懂?懂不懂!”

拓跋锋想了想,道:“你又没说,我们怎晓得。难怪今天那傻子急急忙忙便攻城了。”

云起心内嘲道也不知谁才是傻子,忽地意识到一事,翻身下地。

“这便攻城了,我怎没听到?”

云起攀上木垛高处,朝远方平原上张望,果然大部队整装待发,密密麻麻地填满了城外一大片地方。

南军架起飞弩,搭起主帅指挥高台,火把将夜色映得通红。

拓跋锋在木垛下不放心地作势接着,免得云起摔了下来,又解释道:“姚广孝出的馊主意,城里先顶着,师哥过来放火,待他们后方一乱,再趁势杀出……”

云起道:“果然是馊主意,不过李景隆吃了我那下完泻药的茶叶……这战还难说得很。”

拓跋锋倏然神色一凛道:“你给他下了泻药?!这怎使得?!”

云起疑道:“怎使不得?”

拓跋锋如遭大难临头:“那草包不指挥,换了个会的人指挥,这许多人便难对付了!”

“……”

云起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自己药翻李景隆还是帮了倒忙,遂忙不迭道:“那你也别耽搁了,快放火,放完便回去罢。”

拓跋锋思维跳线极快,短短片刻又想到不相干的事,倏然道:“下来,师哥疼你。”

云起的思维已被拓跋锋牵成了一团乱麻,此刻精神几乎崩溃,骂道:“又犯浑了,快滚!”

拓跋锋碰了个钉子,遂讪讪闪身,没入营帐群中,不一会儿,火声从营帐最后方劈啪传来,时正秋季,风高物燥,军营一顶接一顶地燃起,云起被那黑烟呛得直咳嗽,只得仓皇离了自己的监军帐,躲到上风处。

“三保!”云起喊道:“马三保在哪儿呢!”

火借风势,甫一点起便成一发不可收拾之局,登时营帐群接二连三地陷入大火,前阵于北平外搦战的军队瞬间察觉,大喊声远远传来。

“后方走水了——!”

云起啼笑皆非道:“就这点本事还打仗,一群乌合之众……三保!三保在哪儿!”

火海之上,黑色的身影如同苍鹰,在帐篷顶端纵跃,仿佛焦急寻找着什么。

“怎还不走?”云起自言自语,忽意识到拓跋锋是怕自己陷进去了,忙两手交挥,大喊道:“在这儿,没事!”

拓跋锋松了口气,跃到云起身前,云起道:“你见了三保么?”

“不用担心,那小子厉害。”拓跋锋道。

那时间军马马厩被烧,数千匹战马惊天动地的大声嘶鸣,受到惊吓狂奔出来,马蹄声阵阵,吓得云起下意识地抱头就躲。

拓跋锋却是扎了个马步,右臂挥出,潇洒地使了一式“如封似闭”,堪堪揪住一匹战马缰绳,战马仰天长嘶,被勒得嘴角溢血,扯到拓跋锋身前。

拓跋锋翻身上马,朝云起伸出手,道:“别管了,跟我走罢。也别回北平了,去克鲁伦河。”

云起闭上双眼,叹了口气,那一刻心内确实有种冲动,抛开一切不顾,便跟着拓跋锋浪迹天涯,远走大漠。

然而只是短短瞬间,云起便睁开双眼,道:“三保还在火里,姐还在城里,你和我,都不能走。”

拓跋锋凝视云起片刻,点了点头,狠抖马缰,双脚一夹马腹。

“驾——!”

南军大营起火,顷刻间已调集上千兵马回师救援,拓跋锋抽出背后七星沉木,竟是恃着一身蛮力,狠狠撞进了上千人的军阵!

云起站在大营外的高处,怔怔目送拓跋锋离去。

拓跋锋艰难地在军阵中左冲右突,砍出一条路,夹道士兵竟是对这战神般的勇将生出胆怯之心,纷纷朝后退去。

云起心头堵得是不出的难受,小声道:“师哥,带我走。”

那一瞬间,百丈之遥的拓跋锋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在马上茫然回头,看了云起一眼。

“师哥——!”云起跳下柴堆,冲向战阵,失控地大喊道:“带我走——!”

云起竭尽全力地狂奔,将他所有的责任扔在背后,朝着拓跋锋离开的方向绝望地喊叫。

拓跋锋咬牙拨转马头,要不顾一切地冲回南军大营,然而援军越来越多,犹如潮水般淹没了孤单的云起。

拓跋锋焦急大吼道:“别乱跑!云起,等我!”

士兵越来越多,组成水泄不通的人墙,拓跋锋冲杀良久,辨认不出云起在何处,只得再次毅然转身,在一声响彻黑夜的狼啸中,杀回了北平。

棋差一着

李景隆的春天来了,宋忠的死期却到了。

宋忠打着“报仇血恨”的旗号,将上万原北平驻军赶羊似地赶到了永平城外。

“今日便为诸位的妻儿子女报仇!”宋忠声嘶力竭道。

不料朱棣做的更绝,竟调集了自己收编的北平军部队充当前锋,两军交战,阵前隔着近十丈打了个照面,俱是尽数愕然。

于是“爹,咱妈死了吗?”“二宝,你娘还活着吗?”“王大爷,我奶还在吗?”一类的对话传到后阵,把宋忠吓出了一背冷汗。

宋忠听了师爷的馊主意,将朱棣暴行描绘得惨绝人寰,此刻谎话被当场揭穿,一时间纵想再信口雌黄,却又掰不出新花样来了,只得不顾一切地发动了冲锋令。

交阵处双方执手相谈甚欢,宋忠却在后阵反复擂鼓,朱权摇着折扇,站在永平城楼上笑眯眯,朗声道:

“王出兵靖难,讨伐朝中奸佞,各位家小无恙,然此刻朝廷指鹿为马,若北平告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妈巴羔子的!这时候吊什么书包!我来!”朱棣骂骂咧咧,揪着朱权领子将其拖到一旁,站在永平城楼上,朝战局中大叫道:

“给我听好了!一群没眼色的!你们老婆小孩都在本王爷手里呢!想爹想娘,就转过去!把奸臣黄子澄派来的草包抓了!王爷保你们全家没事!个个封官厚赏,以前的事也不追究了——!”

“敢对自己兄弟喊杀喊砍,就等着老子杀你们全家吧!”

南军面面相觑,对面北军早得了朱权授意,此刻又焦急喊道:“快啊!快过来!皇上被黄子澄控制了!随我们杀到南京去救驾——!”

朱棣又恰到好处一声怒吼:

“还不快上!”

“……”

那时间城门大开,上万北军蜂拥而出,先前收编败兵听说家人安好,已无了斗志,一家老小都在朱棣控制之中,更萌不起战意。

于是史上最悲剧的统帅宋忠,便这么看着自己麾下军队瞬间倒戈,白白去了近万人。

朱权跃下城头,稳稳落在战马上,拔了战戟随军冲出。

朱棣怀疑道:“老十四,那么跳不会磕到蛋么?”

朱权没听到,精神一振,遥遥高喊道:“塞外儿郎们——!”

“嗬——!”

那时间朵颜三卫从城门两侧杀出,气壮山河地齐声呼应,形势登时逆转。

宋忠只计划长途跋涉,给疲于攻城的朱棣最后一击,不料对方却先取了永平城等待自己自投罗网。只得哀恸长叹时也命也,硬着头皮主动迎战,无奈己方士气低迷,南军节节败退,攻势遭到瓦解。

南军如潮水般败去,宋忠落败被擒,遭押到永平城内,朱棣却是设了茶席,恭敬请宋忠入席。

朱权如是道:“李景隆去打北平了?”

“哥给你揉揉?”朱棣煞有介事道。

“什么?”朱权狐疑道。

朱棣忙笑着摆手,道:“宋大人,如今大明无人是你哥俩对手,今日你也看到了。”

“朝廷养着一群书呆子,只懂谈诗弄文,谁会打仗?别看五十大军,这明摆着给王爷手里送兵呢。”

宋忠倔着不答话,朱棣又唏嘘道:“跟着允炆没好日子过,跟着王爷,保你来日gāo • guān厚禄,你也知道,王爷是个念旧的人……”

“乱臣贼子——!”宋忠倏然暴起,掀翻茶桌,扑向朱棣,声嘶力竭吼道:“宁死不降!纵是要死,今日也需与你同归于尽——!”

朱棣瞬间挡在朱权身前,二人疾退,仍是躲闪不及,被桌上茶水淋了全身,甚是狼狈。

朱棣冷冷道:“行,这便成全你,来人!拖出去,乱棒打死!”

朱权静了片刻,见朱棣满头是水,心下过意不去,只得岔了话道:“倒是一条硬汉,只不知李文忠之子如何。”

朱棣呼吸缓了些许,道:“发军回援北平,现全看你四嫂与高炽的了。”

北平布政使府成为了指挥部,流水一般的军报递进府外姚广孝处,徐雯则在内间一手支颐,另一手捏着兵符,在灯下打着瞌睡。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一声火炮发出的闷响令徐雯忽地惊醒,走出厅外。

“怎么在开炮了?”徐雯问道:“高炽呢?”

姚广孝答道:“城门处督战。”

“报——!”传令兵风火下马,翻身跪地道:“回禀王妃与道衍大师,南军攻势甚猛!敌将瞿能亲临,小王爷请退守张掖门,放弃东大门!”

姚广孝深深吸了口气,道:“放火烧粮草竟不能令李景隆回守?!”

徐雯道:“只怕是粮草所剩无多,不是你的责任。”

姚广孝忧道:“王妃,东门不可弃!张掖门是最后一道防线,若李景隆大部队挥师来攻,定阻不住。”

徐雯略一沉吟,便答道:“传令,听小王爷的。”

那传令兵走后,徐雯又道:“瞿能是前朝汤和举荐,爱用险招,这次集中火力攻打东门,定是他出的主意。”

“李文忠与他并非同一派系,张掖门再破,北平便将全面失守,李景隆八成会调回瞿能,免得他抢了功劳。如此我们再趁一军退,一军进的当口,调集全城所有兵马,从张掖门杀出去。”

姚广孝胆战心惊道:“王妃此招太也……行险,若李景隆不贪功又如何?”

徐雯冷冷道:“他一定会贪功。道衍大师去吩咐将火炮拉来,架在张掖门后,趁着夜黑填好炮弹,听我号令,到时朝着那处一起轰便是,定能抢回东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