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我们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
傅知白的嗓音,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但却是善意的。
南惜脸倏然升起燥热,她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睫眨了眨:
“我......我期待的就是这样的合约。”
小姑娘脸颊雪白剔透,润着樱花花瓣的粉,表情实在是灵动又可爱。
傅知白隔着橡木桌,目光落在她脸上。
感觉到自己的情绪难得如此轻松。
像千年万年沉静如死海的海域里,倏然撞游进一只小美人鱼。
倏然有了,喘息的出口。
傅知白光是坐在那里,都气势强劲。
但对她并没有上位者眼高于顶高高在上的轻蔑感。
待脸上热度渐缓,像是怕他后悔似的,她主动问:
“我可以签了吗?”
傅知白高眉深骨,明明是锋利的狭长眼型,目光却很温柔。
他微微颔首:“可以,你先签,待这里结束,有没有兴趣参观御园?”
南惜幻想过无数次,来到御园后可能会经历的事,唯独没有想到,会这么——平常。
她在来御园的路上,便已将自己的自尊紧紧藏起。
可他偏给了她意料不到的尊重。
这份尊重于此刻的她而言,弥足珍贵。
撇开其他,南惜的确是对这座艺术品一样的建筑,非常感兴趣的。
她的心本是沉重深海,他偏偏朝上,投出一颗小石子,使她的心绪都被海面上小石子泛起的涟漪所波动。
南惜翘起唇角,朝他点点头。
在这一刻终于敢呈现出真实的情绪,她拿过放在文件夹旁的万宝龙钢笔,小心旋开笔盖,就要在签名处签下自己名字。
钢笔笔尖刚落下一个点,协议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男人的手指用了些力,净白的皮肤下,青筋微微鼓起。
南惜诧异地抬头,看向傅先生。
傅知白凌厉的眉眼里,蕴涵着淡淡的无奈:
“小姑娘,合同上签下的名字具有法律效应,建议你逐字逐句确认一遍。”
他很确定,南惜刚才只扫了个大概。
“噢。”
南惜有点儿赧然,她签合同的经验本就不丰富,又一心想着快点儿签完去参观庄园,完全没对他存戒备心。
傅知白收回手,修长的十指交握,看向南惜。
小姑娘的情绪,喜怒都在脸上。
被他提醒后要细细检查,却又担心他等久了似的,有些急促的慌乱。
为了让她自在些,傅知白慢条斯理地开口:
“不着急,我们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我去换套户外服。”
我们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
南惜颊边不自觉泛起萦萦热度,虽然傅知白的气势并不压迫人,但听到他说要先去换衣服,南惜还是松了口气,赶紧点点头。
傅先生存在感实在太强,他正式离开,她才完全能静下心来开始看文字信息。
合同非常详细,把各种对于南惜而言的最坏打算及保护措施都包含了进去,南惜一路看到末尾,末尾的签名处,已经签好了傅先生的名字。
原来他叫,傅知白。
南惜用气音轻轻念了一遍。
他的名字真好听。
钢笔字也写得好看,行云流水,力透纸背。
南惜注视了一会儿,在傅知白后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 ...
待南惜签好名字,走出藏书阁时,傅先生已换好户外服,在门口等待。
南惜原本以为,他说的换衣服,是为了让她轻松而找的一个借口,最多脱掉西装外套,没想到他真的换了一套。
与她签合约时,傅先生着装是剪裁得体的典型西装三件套,外套是宽大的戗驳领,衬衣纽扣系至最上方一颗,禁欲感十足。
而此刻他换的这套,是粗花呢苏格兰风格的休闲西装,更具松弛感。
不知道傅先生,会不会对同居的“室友”,也有这样严格的服装要求。
她捏了捏衣角,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昨日从御园离开时,女佣准备的。
看来自己也需要购置一些服装,可是冬季的服装材质十分重要,都很昂贵。
南惜一边思索着服装的问题,一边走到傅先生面前。
走到他身边,才发现,傅先生竟然这么高。
她大概只到他喉结处,面对面与他对话时,需要仰起头。
傅知白微微俯身看向她:“人工湖、健身房、用餐区,你想从哪里逛起?”
傅知白没有与女生相处的经验,只能猜测,小姑娘或许会喜欢湖面风光,亦或她是演员,更注在意锻炼形体的地方。
南惜对这里一切都感兴趣,如果要选个最最喜欢的开始,那她选:“家庭影院。”
傅知白眸光微顿。
身旁候着的管家在听到南惜的回答后,没忍住弯起嘴角。
御园室内面积三千米,加上外面的停机坪总占地两万五千米,什么都齐全,偏偏没有影音室。
见傅先生不说话,南惜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不该问的话,她爱电影,便以为这种豪宅都会有家庭影院,不然这么大,这么多的房间,用来做什么呢?
她赶紧转移话题:“从任何地方开始都可以,要不,”她指向前厅走廊:
“就从这里开始?”
傅先生却没有让她的遗憾就这么忽略过去,他认真地向她解释:
“抱歉,我没有看电影的习惯,所以没有准备影音室。”
实际上,这座庄园拥有的设施,都是为了“有用”而存在的。
所以从一开始,傅知白就没有在这里打造任何消遣时光的设施的打算。
而现在,他认为,当初他或许是有疏忽的地方。
人家的庄园,却要为她的需求而道歉?
哪有这样的道理。
南惜赶紧摇头:“傅先生您太客气了,其实,我平时也没有经常去电影院,在手机和电脑上看,也是一样的。”
作为专业院校的学生,她当然知悉,电影在手机上播放,与电影在专业的放映室播放的差距,只不过此刻是为了安慰傅先生。
“傅知白。”傅先生忽然开口。
南惜有些懵然:“嗯?”
傅知白唇角弯着淡淡的弧度,瞳孔在自前厅落地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中,显得流光溢彩。
他重复一遍:“虽然有些迟,但我认为,我应该自我介绍一遍,我是傅知白,你可以叫我名字。”
“而且,”他唇角笑意明显了几分,再次朝她俯身:
“我们算是同龄人,应该,可以不用尊称?南惜。”
想到自己从这里来后,一口一句“傅先生”,又“您”、“您”地叫,南惜抬头看向傅知白,雪后初霁的温暖阳光自前厅落地窗外照射进来,为他分明的面部轮廓渡了一层淡金色光芒。
他分明年轻而英俊。
好像......确实把人给叫老了。
她乖乖改口,一字一顿叫他:“傅、知、白。”
她叫人名字时有种幼稚园小孩初识朋友的真挚感,嗓音轻灵,洋洋盈耳。
尾音咬完,自然地朝他绽出笑来。
比此刻的灵曜更明媚。
傅知白发现,这是自己第二次,有些微的失神。
霞光落了满室,照耀在面前一双正在对视着的璧人身上,管家、以及其他因好奇傅知白第一次带回庄园的女孩的佣人们,纷纷被这一幕所惊艳。
管家没想到自己还能在活着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可惜自己处于工作时间,没法掏出手机,将这美好的一幕记录下来。
两位“自我介绍”完毕,傅知白朝南惜做出邀请的手势,直起身的那瞬间,他眸光瞥向管家。
管家会意,转身即刻吩咐男佣,安排处理影音室相关事宜。
... ...
把“傅先生”改为“傅知白”,也不再称他为“您”之后,南惜发现,好像确实和傅知白没那么远的距离感了。
虽然他并没有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但南惜每次称他为傅先生时,确实是觉得蛮客气。
而现在,她在与傅知白的短暂相处中察觉,傅知白似乎的确没做他想。
真的把她当成室友,带她参观。
于是她也不再客气,“傅知白、傅知白,”地不断叫他,不断问他各种关于庄园的问题。
而他总是很耐心,还很博学。
御园并不是单一的风格,拜占庭、威尼斯、古罗马、许多种建筑风格糅合在一起。
券廊上圆形和几何形窗户,是文艺复兴的风格,这些建筑,南惜只在外国建筑史上看到过,但只大概记得住个名词,概念并不清晰。
傅知白知她感兴趣,便一一为她解读。
穿过玄关通道,参观到接待区域。
尽管南惜第一次到这里时,就已经被这座庄园的规模所震撼到,可当她看到接待区域时,依旧没妨碍她被再一次震撼。
她怀疑接待区域可以轻而易举接待她的全班同学。
不由自主联想到环宇那场堪称浮华盛世的晚宴。
她问傅知白:“这里也会经常接待很多客人吗?”
傅知白垂眸看向她,眉眼深邃,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描淡写地将问题转给她:
“你喜欢很多客人来家里吗?”
前面和他有来有回聊了好多话题,傅知白将问题抛回,南惜对他已完全不设防,没做多想,只是摇头:
“不喜欢,我喜欢安静一点。”
傅知白闻言,微微颔首,告诉她前一个问题的答案:
“很巧,这里不会接待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