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南惜小姐,你期待的,是一份什么样的合约?”
鱼珠已不再想去搜寻车牌号的信息,对面的这般架势,已不用她再多做搜寻。
而且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她看向南惜,正准备问南惜的打算,手机便倏地响了两声。
是短信,鱼珠现在哪儿有心思看短信,随手关闭屏幕的前一秒,忽然发现,是南惜新剧组的副导演发来的消息。
赶紧打开:
【鱼珠,南惜的角色换一下,从女三号换成女四号。】
甚至不是商量的语气,只是通知。
鱼珠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也对,像南惜这样的小角色,一个女三号都是她们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剧组想换掉,自然不用多费心思,想换就换。
南惜本虚虚望着鱼珠陷入自己思绪里,但鱼珠脸色实在太难看,存在感太强,令她忍不住问出口:“怎么了?”
十分钟前,南惜还在认真习读女三号的角色,鱼珠咬了咬唇。
把手机屏幕给南惜看。
本就因为生病脸色不好看的南惜,此刻脸色更是苍白了一瞬。
不知是因为站久还是头晕,她人微晃了下,有些踉跄。
鱼珠赶紧扶住她,两个人徐徐缩在床角处,相互贴着,蜷腿坐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换角了。
按理说,南惜早该习惯。
可这种事,又怎么可能习惯?
凭什么习惯?
偏偏无能为力,南惜收紧双腿,上齿咬紧下唇,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捏着按铃,指骨泛白。
奶奶的病,段灼的背叛,频繁地被换角。
不知过了多久,南惜喃喃地开口,似自言自语般: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不想面对家人的求助时无能为力,不想拼尽全力最后只是成为镜头里被虚化的背景板。
不想再努力营业,再真诚,也不被看到。
不想在网上看到观众刷到她演的龙套角色时随意发下的评论:
“这女演员挺好看的,演个丫环都这么认真,演技这么好,怎么不火?”
她经历过的一切,都由鱼珠陪伴而来。
鱼珠听到她的呢喃,牵住南惜的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南惜眼眶发热,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有点松懈。
她拿起手中按铃,轻按了一下。
... ...
昨日才想着没有机会同那位傅先生道谢,没想到今日就又上了傅先生的车。
在南惜按下铃后,管家很快带着两位女佣两位男佣上来。
管家和男佣没进房间,候在门口,女佣则面带微笑帮忙收拾。
南惜本就没多少东西,行李箱刚带到酒店还没来得及打开,只有一些鱼珠带来的剧本一类的文件需要收拾。
她依旧不习惯别人伺候,要动手,却察觉女佣会因她的拒绝而不安。
于是只得收手,有些愣愣的,站在一边等待。
关于奶奶的事,虽然心里已经有谱,她还是想再确认下。
她抿了抿唇,问管家:“先生,请问我奶奶......”
无需她多言,管家便立即开口:
“傅先生认为南惜小姐或许需要帮助,就请专家去看了下,由于情况紧急,专家医者仁心,便仓促行动,手术结束之后才报给我们,还请南惜小姐不要责怪。”
责怪?
怎么会。
尽管此刻心绪复杂不安,在奶奶的事情上,她依旧对傅先生充满感激。
包括对于处理此事的面面俱到,只是让家人觉得,是她公司福利好,而不是其他。
... ...
管家带来两辆豪车,一辆迈巴赫在前方引路,坐着佣人,后面是她这辆库里南,熟悉的司机开车,管家坐在副驾驶。
昨日来时稀里糊涂的,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的御园。
今天却清醒而紧张。
南惜手指拧紧羽绒服,鹅绒轻柔,分明捏着什么,掌心却感觉一片空,与她此刻的内心一样。
有些茫茫,不知未来是何模样。
她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唇。
管家体贴入微,立刻取来一杯温水,递给南惜。
南惜道谢,抬手去接,才发现自己说话的嗓音和手,都在微微发颤。
接过水杯,浅浅抿进一口,她左手握着重金点彩的咖啡杯,右手抓住左手手腕。
白皙清透的手腕肌肤,被指间的力度,捏得泛红。
管家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到南惜不安的姿态,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 ...
到御园时已是午后,巍峨的拱门在雪后初霁的日光里,像是被渡了层莹莹金光般梦幻。
管家请女佣带她进她即将入住的房间里参观。
询问她对房间是否满意,对她告知,如果有需要调整的,可以随时告诉他。
房间是套房,像欧洲古堡里才会有装潢,却又不失现代化的便利。
南惜怎么会不满意?也没有任何需要调整的。
毕竟管家的筹备,面面俱到。
女佣在询问之后,将她的东西一一收好,两位女佣都是早晨见过的,此刻两个人都一边收拾一边不停地偷偷瞥她。
似乎对她充满好奇。
不明显,但南惜善于观察细节。
如果她到达这里的理由,不是那么不堪,或许南惜会善意地对她们笑笑,与她们交际。
可此刻她笑不出来。
原以为或许今天都不会有机会见到那位忙碌的傅先生,可在女佣把一切行李收拾好,待她休息、在套房里熟悉大约半小时后,管家来敲门。
请她去藏书阁,说傅先生有请。
南惜刚放置原位的心脏,瞬间又提到嗓子眼儿。
“咚咚咚”她听到心脏的跳声被血液传递至耳际,如鼓点如雷声。
她跟着管家的步伐,朝铺满繁复华美图案波斯地毯的台阶上下去。
藏书阁的装饰风格与庄园风格统一,皮面精装书籍整齐地排列在一排排书架上,优雅而富有品味。
墙壁上挂着与南惜在酒店收到管家送来的药品包装盒一样的纹章图案盾牌,颇有历史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木质燃烧后的烟感香气,其实昨晚对于傅先生的记忆,南惜已有些模糊,这一刻熟悉的香味袭来,令南惜莫名多了一种干燥温暖的感觉。
南惜朝橡木桌后面望去,抬眼便对上他的眼。
傅先生身着剪裁得体的正装,修长的十指交握,嵌入天鹅绒座椅中。
他眉骨分明,眼眸深邃狭长,瞳孔颜色深不见底,似有旋涡,使人不敢轻易直视。
南惜迅速收回目光。
心跳倏然加快,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忽地升温,萦绕在颊边,自己曾引以为豪的演技,在他面前,完全无法发挥。
南惜抿了抿唇,两只手交握在身前,右手拇指与食指不安地抠着左手食指指尖。
就在南惜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见傅先生开口:“南惜?”
叫她名字时,他声线温柔,似是确定她是否叫这个名字。
昨晚失魂落魄,这是南惜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听到傅先生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好听,没有圈内演员讲台词时的矫揉造作感,醇厚地十分流畅,像顶尖的音乐家在大提琴上随意轻缓地拉动琴弦而发出的悦耳琴音。
这样温和的嗓音,有效地减缓了南惜的不安与焦虑。
她看向傅先生,轻“嗯”了一声,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傅知白面前放着一本文件夹,他没着急递给她,而是先问:“房间怎么样?”
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
南惜只暗自感叹,傅家,果然是从上到下的贴心。
因为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傅先生完全不需要这么问。
她只能理解为,傅先生有涵养,绅士。
南惜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回答:“房间很好。”
和她在家乡住的小房间比起来,和她在北城的出租屋里比起来,和她与鱼珠准备租住半个月的泛着腐朽气息的酒店比起来。
她刚入住的房间,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
南惜不知道别人和傅先生对话时,会是什么感觉,对此刻的她而言,即使傅先生绅士体贴,她依旧会觉得对方有种上位者的强势气场。
在他询问之后,她的情绪又变得有些紧张。
傅知白抬手,将蜜兰香倒入冰种玉瓷品茗杯里,挪到她面前,“小心烫。”
南惜因紧张而垂着眼,不敢看他,只能看到他挪来的瓷杯,男人长指骨节分明,肌肤如羊脂玉,比玉瓷杯更像艺术品。
轻语提醒之后,傅知白便收回手。
南惜从大学时期,老师允许外出实习后,就没再停过,
想火,想被观众看见,想去跟最好的剧组,想与最好的导演合作,想站上最高的颁奖台,想拿下最重要的最佳女主角奖杯。
于是跟打仗一样,一个剧组跟一个剧组,一个广告接一个广告,有什么角色接什么角色,实在没有角色的时候,脸上淋满咸腥难闻血浆的尸体她也愿意演。
这还是好的时候,至少还有戏演,还有镜头可以入。
没戏的时候,就焦虑工作,或为突然被换准备很久的角色而难过。
闲时饮茶,对一直忙碌的南惜而言,实在是件极为奢侈的事。
南惜小心端起品茗杯,浅饮一口,是不用了解茶名都能品出的名贵,满口盈香。
傅知白从小被父亲带着驰骋商场,即便对方脸上镶嵌着再密不透风的面具,他都能一眼看穿。
他有洞悉人心的本事。
不忍心让对面的小姑娘心脏一直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
傅知白按住文件,挪递到南惜面前,“合约。”
前一秒的闲暇倏然消失,南惜下意识咬紧唇,翻开文件夹。
入眼即是合约上醒目的标题:“房屋租赁合同”
她眸光一顿,而后一目十行扫完整张合约,看完后意外地抬眼看向傅知白。
这竟然真的只是一份房屋租赁合同。
上面甚至写了租金,三千元,是南惜完全可以承担的地步。
可御园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三千元甚至无法买到草坪上的一株植物。
小姑娘的眼眸不仅仅是灵动美丽,还会说话。
想说的话,都从那双莹润亮晶晶的眼里流露出来了。
向来抿直的唇线,泛起清浅的弧度,他嗓音低而缓地询问:“很意外?”
片刻后,傅知白唇角笑意明显:“南惜小姐,你期待的,是一份什么样的合约?”
作者有话要说:惜惜疑惑:难道是我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