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官家离开怡和殿,云澜不知,只知有宫人唤她起来,也未与昭月说上话,云澜踉踉跄跄出了宫。
“你如何弄成这般模样?昭月没留你待到雨停?”
暴雨如注,车夫数次催促蒋蓉先寻个避雨的地方,忧虑云澜出宫见不到人,蒋蓉正踌躇中,便见宫门开启,白茫茫雨雾中似芙蓉出水,一席水粉宫装驻足宫门之外,辨不明方向。
顾不得是否是云澜,蒋蓉撑着伞疾步过去,瞧见云澜如从水中捞出又魂飞天外模样,心疼不已。
将其带回雅澜阁,嘱小厨房熬煮浓姜汤,蒋蓉帮着云澜脱去湿衣裳又为其查验肩伤。
“幸好皮肉伤愈合,不至再沾有雨水溃烂。”用软巾子擦拭去雨水,净水再擦拭一遍,又用烈酒在伤口周边消毒,蒋蓉轻轻按压,“里面可还疼?”
“嘶......”疼痛令云澜魂魄归体,她突然转身抱着蒋蓉哭了起来。
这一哭,倒是让蒋蓉更是茫然,轻轻顺抚云澜脊背,帮其舒缓情绪,又忍不住询问:“那事可是定下了?当真无有可转圜的余地?”她如此痛苦,想来也唯有此事可令其这般难过。
云澜不言语,只歪在蒋蓉肩头流泪不止,更不敢将所听之事告知蒋蓉。
侍婢端了浓姜汤进来,蒋蓉嘱云澜喝下,助其换好里衣,待其躺下又将软薄盖毯为云澜盖好,蒋蓉才道:“既事已如此,你莫要再想此事,踏踏实实睡上一觉,先将养好身体。”
抿了抿唇,蒋蓉又道,“且,六礼还未出其一,也未准就真能成。”她还是宽慰云澜,相识以来头次见她这般落魄无助模样。
“我不扰你,你且先歇着,前院里司琴一个招呼不过来,我过去看看。”
带上房门,又嘱侍婢莫要打扰云澜,蒋蓉才放心往前院里去。
满心满恼皆是官家要晟丞渊的命,便是躺于小榻之上,云澜亦难阖上眼,眼神直直望向墙角处。
未曾注意过,墙角有新结蛛网,蜘蛛往复蛛网间,半掌大的蛛网上粘着的小虫极尽挣扎,挣脱不开。半个多时辰后,蛛网结有近两掌之大,小虫已脱力,颓然不动。
又一肥硕飞蛾撞进蛛网里来,不甘殒命于蛛网,飞蛾扑腾着翅膀,终将蛛网挣破脱困,且小虫亦借机飞离。
倏地,云澜坐起身来,紧盯着破损蛛网看,幸在蜘蛛还未收网,小虫才好得救。
从箱笼中翻找出一直裰,面料泛泛不过寻常百姓所用,正是云澜早先备下用于掩饰身份衣物。
换好直裰,云澜又将头发结成髻,用简易发圈固定,再插一簪加固。瞧着铜镜中清秀小女娘,换容成俊秀小郎君模样,云澜蹙眉抿紧唇,将画眉的青黛涂于掌心,两掌揉搓一番之后,在面上随意抹上几把,待瞧着铜镜中小郎君亦不再惹眼,云澜起身往外走。
行船归来的四守,正将马匹往苹果树上拴,瞧见出来的小郎君,四守侧头盯着看,似眼熟又面生,正琢磨此人可有见过,便见那小郎君往他跟前来。
“别拴了,这马我用。”
怎是个女声?握住缰绳不松手,四守不错眼地上下打量,试探询问:“澜姑娘?”
“是。”
怎这般打扮?还不待四守反应,云澜夺过缰绳,问道:“可有赶车鞭?”
骑马哪用的着赶车鞭,四守摇头。
“那算了。”翻身一跃,云澜利索上马。
“劳你跑一趟王府,告诉祖母,我去趟镇州,叫她莫要忧心,我会平安回来。”
扬尘赶着话尾,马匹早已跑远不见,四守还怔愣院中。
瞧他上马的身手,不像才学会骑马。澜姑娘会骑马?这小公子到底是谁?学澜姑娘声音骗马的?
反应过来的四守,急匆匆往后院堂屋里去,边走边喊:“澜姑娘,澜姑娘......”
“四爷小些声音,澜姑娘正睡着。”侍婢出来阻拦。
“劳姑娘屋里去瞧瞧,澜姑娘当真还睡着?”
“怎会不当真。”侍婢嘟嘟囔囔往屋里去,见小榻上只剩薄被已不见人,案前妆匣也未收拢,侍婢匆匆出了屋。
“不在。”
“坏了。”
四守疾步往后院门口走,才迈出几步又复返回来,嘱那侍婢往前院里去:“快去瞧瞧,澜姑娘在不在前院里,快快。”
见那侍婢小跑着回来,还未说话先摇头,四守心下一沉,三步并作两步往义王府中去。
顾念着晟老太太年纪,四守未将澜姑娘往镇州一事承禀,而是往马厩里牵了马匹,骑着马朝出城方向追赶。
镇州正战乱,澜姑娘一个小女娘怎可往那处去。四守一心将澜姑娘追回。
出城方向亦是码头方向,马车行缓,蒋菱坐的马车不过才进浚仪城中。四守见了蒋菱马车,将遇云澜一事说与她听。
蒋菱在外行船才归,并不知晓家中已发生众多事情,亦听四守所言难以置信。
“她会骑马?你可有瞧真着了?确定是她?”
“属下先前也未敢信,后确认她不在堂屋休息,也并未在前院忙碌,才断定那小郎君或许正是澜姑娘。”
“她怎会骑马?她又何时学会骑马了?”蒋菱蹙着眉,思讨片刻,“不会是她。便是她会骑马,能比得过男子骑术,你追这一路可有见她?”
见四守摇头,蒋菱又道:“且先回雅澜阁去,也未准就是个盗马贼。”
嘱人将箱笼抬进后院里,蒋菱先行进院,正瞧见蒋蓉拧着眉,于院中来回踱步,蒋菱心跳一滞。正此时,被蒋菱安排往王府寻找的四守,也到雅澜阁后院回禀。
“澜姑娘不在王府上,祁嬷嬷说她未回去过。”
“这可如何是好,她身上伤还未好。”
急得落泪的蒋蓉,将家中事一一说与蒋菱,蒋菱欲回怀化将军府上,寻父亲要上一二骑士去追云澜。
“断不可这般操作。”蒋蓉拦道,“官家最忌惮官官相互,有所牵连。”
“知道的是怀化将军府的骑士,往镇州去追义王府上表姑娘,不知道的还当是怀化将军府嘱骑士助阵三皇子。”
“官家未叫爹爹参与镇州战事,咱姊妹二人断不可将怀化将军府送上不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