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找线索维均对线 再吃瘪马爷倒霉

“醒了?”

“啊。”

精神萎靡不振的马爷扶着昏沉的脑袋,脚步虚无,应了一声。

“佟怀信,我听说,昨晚上抬你回来那块板子原本是用来放那王氏尸身的,是这样吧?”

“嗯啊。”

马爷抻抻身子不以为意。

“呵”齐远冷笑,“怎么那王氏英魂没把你捉了去。”

“诶,齐远咱俩可是一起留过洋的,鬼神之论都是无稽之谈,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你能,就怕你这种半懂不懂还特胆儿肥的。

上学的时候你就喜欢随性胡搞瞎搞,现在当了官儿了还这个德行。

你这带回来的尸身本就过了不少时间,还被你绑在马上,一路颠簸,额外多了那么多淤血紫斑,让仵作怎么验?”

提及此事齐远就气血翻涌,他的好大人是真会搞事情。

“说了半天,你就是找个由头数落我的。”

马爷在齐远屋里随意转了两圈,坐下给自己沏了杯热茶。

“不用验了,中毒死的。”

他小口啜饮,开口笃定道。

“中毒?什么毒?她胸上不是插了把剪子的么?”

齐远摸不着头脑。

“齐远,你看的不仔细啊。”

马爷端起杯子送到嘴边略微又吹了吹。

“她那剪子小,外面露出的也多,明显捅的也不算深,血是流了那么一点儿。倒是她三十来当的年纪,皮肤却如十六七的少女,吹弹可破,你不觉得奇怪么?”

齐远脑子里立马闪出了王氏那诡异骇人但栩栩如生的笑脸。

“你是说,藏红花色水芹?怪不得仵作验不出来呢。”

齐远不可思议。

马爷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嘛,齐兄,不愧是山下先生的得意门生。”

““不对呀。”刚一得出结论,齐远还是觉得很不靠谱。

“这藏红花色水芹,气味芬芳,味道甘甜,却有剧毒。本是当地部族给死刑犯人喝的毒药,据说喝了的人都会面带诡异微笑而死。

可它只长在塞丁岛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官家在沿海开通了多少通商口岸,你以为是摆设?再说了咱朝,像牟娘子这样,世界各地做生意的,也不在少数。”

“你是说,凶手极有可能,通过牟娘子,拿到了杀人用的藏红花色水芹?”

齐远拧眉猜测。

“现在还不能盖棺定论,还是要找牟娘子问问情况。”

马爷略一沉吟。

“先去趟顾府,到王氏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也好。”

齐远点点头。

乔锦心一晚上没回来,顾维均失魂落魄的,多少有点“孤枕难眠”的空落落。

憋了满肚子的气和郁闷正没处撒呢,他倒霉的表哥是一头撞上来。

“少爷,少爷!”

“什么事儿?”

顾维均本想靠着练字儿来舒缓烦躁,贵福的两声叫嚷,让他好不容易稍稍平缓的心更为急躁起来。

贵福到跟前,发现自家主子语气神色不善,怯生生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惹恼了。

“表,表少爷来了。”

“他来做什么?找不痛快么?”

顾维钧抬头,凶巴巴的问。

“说是来问大奶奶被杀的案子的。”

顾维均站起身:“嫂子不是自杀的么,怎么又是被杀的了呢?”

“不知道啊,表少爷是这么说的,如今正带人在大奶奶院里问话呢。”

顾维均搁笔起身。

“走,去看看!”

王氏院子里,围了一堆人。

马爷跟齐远拿起桌上的每一样仔细的翻来覆去的看,最后被一盘与这古色古香的精工梳妆台,完全格格不入的琉璃小罐子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

他两只手指捏着端起来,放在阳光下旋转着透光的扫,意图看清里面的内容物。

“这是夫人托人从广府带回来的珍珠霜,能美颜的。”

王氏的丫鬟雁儿在后面赶紧答。

“能美颜?”马爷听了雁儿的解释,笑着扬眉。

“用了能像你这小脸蛋一样白皙水嫩?”

说着话他就顺势想在雁儿脸上摸一把揩油,刚好这动作被匆匆赶来的顾维均截住。

“佟大人究竟是来办案子的,还是来我府上找乐子的?”

“哎呦,何必这么认真嘛,又不是你媳妇儿。”

马爷回身见是冤家顾维均,又马上跟上了发条似的犯欠。

“哦,对了,你这几天应该心气不顺吧,毕竟刚被媳妇撅的那么难看,阿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肆无忌惮,顾维均的脸就越黑的可怕。

“大人,正事儿要紧。”

齐远见顾维均的脸色愈发难看,小声提醒。

毕竟这是在人家地盘,闹崩了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马爷似乎并没有眼力见儿,继续嚣张的刺激顾维均。

毕竟这么多年了,见他顾维均吃瘪可真是“百年难遇”。

“你说你跟弟妹怎么就总也处不来呢,我看着明明是个豪爽义气,大大咧咧的姑娘啊,能玩也会吃,跟她一起还挺开心的。”

不可否认的是马爷跟乔锦心在一起确实觉得很自在。

“你闭嘴。”

顾维均此时的脸已经有锅底那么黑了,嫉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场的这么多人,人多嘴杂的,到时候传出去又不知道要说多少“不守妇道”的这种闲话了。

马爷是根本不会想这些,只顾自己当下的爽,继续嘴炮。

“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喜欢听什么曲么,喜欢上哪儿消遣么,希望去哪儿玩么?”

他继续得意洋洋道:“不知道吧,还好意思做人家相公?对自己夫人的了解还不如我一个外人多。”

齐远看着周围人很有深义的目光,不停在马爷跟顾维均二人身上扫来扫去,越发觉得气氛不对。

“别说了,咱们先回去吧。”

齐远怂了,拽着马爷往外扯。

“回什么回啊,我跟我表弟叙旧呢,一会儿再说。”

齐远看着脸色阴沉的顾维均,一头的冷汗,想着一会,要不然还是撇下这个疯狂作死的大憨子,自己先跑吧,免得对面一会儿下狠手,伤及到他这个无辜。

顾维均却是在马爷满是挑衅意味的目光里,从善如流,一一回应。

“她喜食酸甜,最爱山楂糕,喜听贵妃醉酒,爱喝杭来铁观音,至于想去哪个地方,咳咳,我也清楚。”

话及至此。他却突然轻咳,脸微红,才继续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带她去的。”

马爷一时语塞,有些没想到。

他一直以为顾维均生性冷漠,谁也不放在心上,对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夫人也只是一时的新鲜,没想到是真的上了心了。

“我家大人昨日宿醉刚醒,脑子还不大灵光,今日来贵府办案,说话颠三倒四,胡言乱语的,切莫放在心上。”

齐远瞅准机会,捂住马爷的嘴,脸上陪着笑,径直将人往门外拖。

“今日天也不早了,就不叨扰了,告辞告辞。”

马爷因为身高压制,受制于齐远的大手,嘴里只能无谓“呜呜呜”地发出怪声抗议。

齐远专注于如何把他弄出去,完全没看到顾维均在他们快到门槛边上,“贴心”伸出的一只脚。

马爷倒是注意到了,可他完全被控制住了,动弹不得,此时只能加大呜呜呜的动静,双手用力拍打着齐远的胳膊以作提醒。

齐远哪懂他的意思,当下只觉得马爷又挣扎着要挣脱出来搞事,反而皱眉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就这样,不出意外的,齐远跟马爷二人双双摔倒。

由于马爷一直是被齐远控制在身前的,整个人几乎是结结实实跟大地来了个深情拥抱。

齐远因为有马爷这个大肉垫,安然无恙。

“大人,你,没事吧?”

站起来看着马爷一嘴的血,齐远目光闪躲有一丝不安。

马爷自认倒霉的坐起来,那张破嘴是终于闭上了,可这下也出了大洋相了。

他缓缓站起身,揉了揉磕在门槛上的下巴,感觉自己一嘴的血腥味。

“我给你找个大夫看看吧。”

顾维均此时却突然变了一副脸,如沐春风,看那表情,纯良无害。

马爷憋气的一把推开:“扫在择脏了,(少在这装了)诶,我所话择么漏风(我说话怎么漏风)?”

刚一开口,马爷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大人,你门牙掉了。”

齐远叹气,好心提醒。

“啊,森么?”马爷下意识捂住自己说话漏风的嘴,满眼里都是窘迫。

“城东张记补齿铺的掌柜我认识,祖传技艺,镶牙如生,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顾维均揶揄的眼神里,藏着小小的胜利雀跃。

“不用里猫哭耗子了,顾维均!”

这句话,马爷倒是说得字正腔圆。

他灰头土脸,没有捂嘴的手一把推开他,夺路而逃,齐远紧接着出门去追。

从此俩人的梁子算是又加深了不少。

“今儿佟大人在这个院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但凡有一点泄漏出去的,一律沉塘。”

见人远去,顾维均立时沉下脸来发话,清冷不带温度的声音,虽不大,却字字入耳。

每个在场的连忙低头称“是”,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都知道,少掌柜的话绝不是闹着玩的。

马爷折腾了一下午最终还是去了那家张氏补齿铺,别的地儿要么就是只拔牙,要么就是没有手艺师父。

“哟,这不是马爷吗?今儿这是怎么了?摔着脸啦?”

这一声吆喝,引得门外正候诊的不少人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马爷忙用衣袖遮脸,含糊其辞。

“里,里愣错棱了。”(你认错人了)

掌柜的也是个热情好客的,更是个常年在梨园茶楼,烟花柳巷混迹的浪荡子。

想当年,血气方刚的时候,在胭脂胡同跟同样狂放的马爷,争头牌月影姑娘还起过冲突,动过手。

“哪能啊,您在圈子里也算一号人物,隔着几米我都能认出来。”

马爷总感觉这张友好的笑脸之下,藏得是恨不得当即弄死他的面目狰狞。

“脏贵的曾会缩笑(掌柜的真会说笑)。”

马爷脸上表情现出不自然,虚无的“嘿嘿”干笑两声。

躺上操作台,面对着手拿小锥小锤的张掌柜的,还是不由得发怵。

“放心吧,当年咱们在胭脂胡同的那点小误会,我早就忘了,绝不会现在乘人之危的。”

都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了,这还叫不记得?

马爷内心泪流满面,只能默默又无助的闭上眼睛。

“胭脂胡同什么事儿啊,你们怎么了?”

齐远站一旁陪着一起来的,比起佟大人的“门面”,他更关心八卦。

“为了个清倌人大打出手呗。”

“哦?说说呗!”

齐远马上来了精神。

“齐乱,里够了(齐远,你够了!)”

“躺好!”

马爷刚一发威就被张掌柜的按回去。

于是圈子里立马又流传了,马爷冲冠一怒为清倌人大打出手,被熊地被人打落门牙的风流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