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砚迟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
那会儿郁桃刚起床，一面打哈欠，一面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才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提醒，时间显示的是半小时前。
她咬了一口面包，点开消息。
路砚迟：【先回去了】
路砚迟：【明天见】
郁桃动作一顿，指节微微蜷起。片刻，她接着吃面包，回复了句【好】
她顺手刷新了一下界面，发现路砚迟换了个头像，现在的头像是一只戴着滑雪镜的萨摩耶。
她低着头笑了笑【头像很可爱】
路砚迟很快回复【酷】
早晨的阳光透过酒店的落地玻璃窗，斜照进房间。郁桃窝在转椅里转了一圈，唇角的笑意浅淡。
手机又响了一声。
路砚迟：【今天能学会在雪上滑两下吗？】
郁桃嘁了声，回复【当然可以】
路砚迟：【行，等着看你】
关掉手机，郁桃准备去滑雪场。
天气晴朗，她撑着单板，扶了扶滑雪眼镜，忽然听见林初夏的声音：“小桃，看这里！”
郁桃回过头：“嗯？”
林初夏拿着手机：“笑一个。”
薄亮的阳光洋洋洒洒地铺下来，郁桃一愣，接着扬起唇角，她拉下滑雪眼镜，比了个耶。
这天路砚迟不在，顾知悦和邹景一带着她俩学滑雪。一上午过去后，郁桃把落叶飘学会了，能慢慢从雪道上滑下去。
中午午饭时间，郁桃收好滑雪板，和林初夏一起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路过一家卖滑雪装备的店，橱窗里展示着几身滑雪服，郁桃看到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和路砚迟昨天穿的那件很像。
她心念一动，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再把照片发给路砚迟【好像你的】
“小桃，”林初夏拉拉她的衣袖，“到啦。”
郁桃把手机放进口袋：“噢。”
这是林初夏昨晚在网上看的餐厅，听说这里的石锅拌饭很好吃。她一坐下就兴致勃勃地展开菜单：“看起来都不错哎…”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郁桃说了句你先点吧，拿出手机看消息，聊天框里是她发的那张图片。
郁桃：【好想你的】
路砚迟：【真的想？】
郁桃：？
她关掉手机，再打开。
好想你的。
郁桃的耳朵噌一下红了。
她手忙脚乱地解释【打错字了，好像你的】
路砚迟置若罔闻【不才一个上午没见】
郁桃抿着唇，有点无奈【路砚迟！】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郁桃的耳朵也降了点温，她若无其事地从林初夏手里接过菜单，点了两个菜。
那条消息早过了撤回时间，只有删除选项。郁桃的指尖在屏幕上按着，迟迟没点。片刻，她叹口气，把手机放远了。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郁桃都没怎么见到路砚迟。他们的关系在那天路砚迟帮她捋过头发之后似乎变得有些微妙，但兜兜转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郁桃不太明白那一瞬间他在想什么。
大概是心血来潮。
这个周天是学校的社团文化节，郁桃起了个大早赶到活动场。
徐彦凡准备了一个小型的露天摄影展，郁桃也算专业对口，帮忙设计了海报和宣传语。
她到学生活动中心前的广场，时间还早，只有一些学校社团忙碌地布置各自的展位。
“辛苦你了，”徐彦凡戴着鸭舌帽，把贴着照片的展板摆好，一面吐槽道，“还是你靠谱，其他说要来帮忙的人现在都在睡大觉。”
郁桃笑笑，拿起另一块展板：“我也差点睡过头了。”
一块展板上贴几张照片，照片的排版不是她做的。她歪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块展板上贴着她拍的摩天轮的照片。
旁边那张是路砚迟拍的照片，画面里绿意葱茏，冷雾氤氲，檐上落下珠帘般的雨，台阶有一只橘猫的背影。
他们的名字写在一起。
郁桃看了一会儿，忽然发觉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她默默把展板放好，告诉自己不能想他。
徐彦凡拿了一堆明信片过来，明信片印的都是用摄影社成员拍的照片。他拆开包装袋：“这些是先到先得的小礼品，你看着给，一人三张，发完为止。”
郁桃点点头，把明信片翻到背面。
明信片的背面也是她设计的，简笔画，和摄影社的logo。
她问徐彦凡：“那我能拿几张收藏吗？”
徐彦凡回答：“当然啊，你看喜欢的就拿。”
她拿了自己和路砚迟的那两张明信片，又挑了别的几张喜欢的，放进帆布包里。
社团文化节九点开始，早上八点多，陆陆续续有人来到广场，现场渐渐热闹起来，说笑声交迭。
郁桃趁活动还没正式开始，给路砚迟发了条消息【今天社团活动日你来吗？】
路砚迟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有空就来】
郁桃说【好】
她关掉手机，没几秒钟屏幕又亮了。
路砚迟：【我尽量】
郁桃顿了顿【没事，我就问一下】
深秋的阳光暖洋洋地照着，时间很快来到上午九点，活动现场已经人声鼎沸。来看摄影展的同学也不少，郁桃开始忙忙碌碌地给小礼物，没再看手机。
一直忙到上午十点多，顾知悦过来替她。
她穿了件灰色的针织衫，拿着瓶矿泉水坐下，说：“去逛逛吧，挺有意思的。”
郁桃应了声，拿起自己的帆布包。
她慢悠悠地在场地逛了一圈。
舞蹈社在舞台上表演，手工社有DIY手机壳的活动，一旁的操场上还有飞盘社体验…路过积木社的时候，郁桃想起林初夏喜欢，给她买了一盒积木。
一趟下来，郁桃一看时间，随便逛逛就十一点多了。她把东西都收好，打算去食堂吃个饭。
快走出场地时，郁桃脚步一顿。
音乐相关的社团在这里，敲架子鼓的，弹吉他的，也有准备了节目去舞台上表演的。
她的目光停留在交响乐团的展位，认出了之前在学生活动中心问过她要不要加入乐团的学姐。
乐团今天主要是来表演节目的，乐器的专业性强，体验的人不多。学姐看过来，忽然出声：“哎，你过来一下。”
郁桃看看周围，指了指自己：“我吗？”
学姐点点头。
她留着锁骨发，戴着格子发箍和珍珠耳钉，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个小梨涡，看起来很好亲近。
郁桃有些不解，走过去几步。
学姐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眼盈盈地说：“我上次就看你眼熟，你妈妈是不是姓梁？”
郁桃这就知道了。
应该是梁筱晴以前的学生。
学姐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叫裴书依，是梁老师教过的学生，以前见过你，那会儿你应该还在读初中？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郁桃没有特别关注过梁筱晴的学生，她礼貌地笑笑：“有点不太记得了，你好。”
裴书依的声线温温柔柔的：“没事儿。”
她转过身，拿过放在一边的大提琴包，拉开拉链，一面问起：“我记得你是以前会拉大提琴，现在还拉吗？”
郁桃下意识就想说不了。
裴书依侧过头，没看出她的迟疑：“要不要试试？”
郁桃站在原地，想起过去那些为了能让梁筱晴多看自己一眼，练琴练到手指尖破皮的日子。
“好久没拉过了，”她舒了口气，走上前，接过裴书依手里的琴弓，“我试试吧。”
她很久没有拉过大提琴。因为后来梁筱晴不做大提琴老师了，而她忙碌学业，也没空再练琴。每每拿起琴弓，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喜欢，还是只为了得到家人的一点在意。
裴书依给她挪了张椅子过来。
风吹落一片树叶，掉在她的脚边。不久，这片落叶又被吹远，一双马丁靴踩过，窸窸窣窣地响。
“砚哥，”程林皓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真别说，你们学校这活动看起来挺好玩。”
程林皓跟路砚迟是初中认识的朋友，大学在一个大学城。他知道今天这边有活动，提前预约进校，刚好在路上偶遇了路砚迟，就跟着一起逛了。
路砚迟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打开手机，几分钟前给郁桃发的消息，她还没回。
他正低着头看手机，程林皓忽然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们学校美女真多，那儿有个拉大提琴的。”
路砚迟按灭手机屏。
郁桃穿着宽松的杏色毛衣，灰粉色纱裙，脖颈间戴着的锁骨链细细地闪着碎光。她低垂着眼帘，拉动琴弦的动作一开始有些生涩。
乐声舒缓，她渐渐自然起来。
有人开始驻足，程林皓都看愣了：“这么漂亮，还会拉大提琴，你说我去要个微信她会同意吗？”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跃跃欲试。
路砚迟瞥他一眼，声线很懒倦：“不会。”
程林皓不以为意：“不试试怎么知道？”
路砚迟笑了声：“别惦记了。”
程林皓这人一根筋，完全没听出来路砚迟话里有话。只是郁桃很快就放下琴走了，他都来不及过去要微信，只好作罢。
不过他还是在念念不忘地嘀咕：“要不砚哥你去试试？你长得帅，要微信的成功率大概高一点。”
语罢，他又自己否定自己：“不过你应该不喜欢那样的吧，还是别了，免得误会。”
路砚迟双手插兜，懒散地迈着步：“我喜欢哪样儿的？”
程林皓被他问住，顿了顿，调侃道：“就你这张扬的气质，那么乖跟你一看都不搭。”
路砚迟轻哼了声，没说话。
…
郁桃婉拒了几个来要微信的男生，回到摄影社的摊位前。帆布包有点重，她打算先寄放这里，再去吃饭。
她总算有空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路砚迟：【过来了】
郁桃心念一动，回复【你到处逛逛吧，挺好玩的，我先去吃饭了】
路砚迟：【行，那一会儿见】
展位旁边的遮阳伞里，徐彦凡正坐着吃盒饭，他帮她把包放在一边的椅子上，顺口说：“刚才拉大提琴的是你吗？”
郁桃点了下头：“嗯，会一点。”
徐彦凡笑笑：“没想到你还有这技能。”
说话间，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郁桃回过身，看到一个长相明艳女生。她隐约有点印象，好像在学校表白墙看到过。
徐彦凡看过来：“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女生指了指摄影展里的一块展板，问得大大方方：“我看到路砚迟的作品，请问他是你们社团的吗？”
徐彦凡露出一脸“得，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今天来了吗？”女生紧接着又问。
郁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语气浅淡地说：“抱歉，我不知…”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转过头，正好对上路砚迟的视线。
女生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眸一亮，她语速很快地对郁桃说了句谢谢，接着快步走向路砚迟。
女生过去拦住他，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笑盈盈又落落大方地说了几句话，然后指向摄影展，大概是要跟他讨论他拍的照片。
路砚迟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郁桃：“…”
还是习惯了听见他的声音就看过去，早知道就不看了。
郁桃没再看下去，她有点无奈地叹口气，跟徐彦凡说：“那我先去吃饭了，下午再来帮忙。”
走过人群，郁桃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微风吹过耳尖，阳光也暖。她有些烦闷，又不太懂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她不知道路砚迟是从哪里走到她面前的。
只是她抬头的时候，一眼看到他。
郁桃一愣：“你怎么在这？”
路砚迟挑了下眉，这阵风大起来，灌进他的外套里，他一如既往地慢条斯理，尾音的咬字很好听。
“我还问你呢。”
“不是说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