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桃的呼吸放缓。
秋天傍晚的光线带着暖意，温柔得过分。
她别开视线，虽然知道那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路砚迟转头就忘了，但她大概会记得很久。
她就是这样一个很缺少安全感的人。过往的经历让她总是很害怕被“丢下”，那些画面在深夜时闪烁如电影，一帧帧播放，永远都是她在努力进入梁筱晴的视线。
而没有人会找她。
“真的吗？”
郁桃眨了眨眼睛，反问一遍。
路砚迟低着头，看她有点走神，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当然。”
郁桃垂下眼眸：“你说的，记得来找我。”
…
郁桃回到休息区。
她坐着解雪鞋上的固定器，余光瞥见有人坐到对面，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刚好就和对方对上视线。
是在酒店门口遇见的那个人。
好像叫池骏？郁桃压根没记住。
“滑得怎么样？”池骏跟她搭话。
郁桃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也懒得理他。她一面整理雪鞋，一面随意地嗯了声。
池骏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淡，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滑雪服，倾身靠过来，衣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响动。
郁桃拎起雪鞋就要走。
“路砚迟女朋友？”
池骏拖长声音，轻描淡写地喊了一句。
郁桃顿住顿住脚步。
池骏看着她的反应，手臂搭在椅背上，接着说：“那你一定听说过季可薇这个人吧。”
郁桃对路砚迟的了解很少。
但她记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记忆逐渐拼凑完整，场景是傍晚时的面包店，路砚迟买了甜品，身旁的朋友调侃他是不是买给“季大小姐”的。
池骏站起身：“你猜那是谁？”
郁桃微微抿唇。
不能顺着他的话，这人一看就没安好心。
她依然没说话，径自往外走。
池骏抱着臂倚在墙边，装模作样地笑笑。
“那是他爸妈认定的结婚对象。妹妹，谈个恋爱玩玩可以，别把真心搭进去了。”
郁桃颇感无语。
这么狗血，你演电视剧呢。
郁桃一步迈出休息区。
傍晚时分，一片温柔暮色，斜照进窗。
抱着雪板回休息区的孟卓轩和郁桃打了个照面，又看到靠在墙边的池骏，他皱眉，回头看了一眼郁桃的背影：“骏哥，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池骏顶了顶腮，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轻飘飘地说：“说实话，谈谈这种清纯的也不错，别的都谈腻了。”
孟卓轩拍了拍他的肩：“可以啊骏哥。”
池骏的目光还停留在郁桃身上：“一般。”
…
郁桃到另一个休息区坐了会儿。
她翻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
片刻，郁桃微叹了口气。
她刚好再想想自己对路砚迟的感情。之前她还能哄哄自己，说大概只是有点好感。
休息够了，郁桃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接着换好雪鞋，带上雪板出门。她抬头看着滑雪道上的人，皱了皱鼻子。
路砚迟哪能找得到她。
她自己都差点忘记去的是哪条初级道了。
郁桃看了半天地图，拎着雪板找魔毯。鞋底踩在雪地里，窸窸窣窣地响。路过一条中级道的外侧时，她听见身旁的人在小声讨论。
“那个是教练吗？”
“是吧？”
“会滑雪这么帅，我又有动力好好学了…”
郁桃心念一动，抬起头。
天色蔚蓝，她大概会记得这个画面很久。
风呼啸着吹过路砚迟冲锋衣的衣角，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一身深色滑雪服在雪道上过分惹眼，轻松的外转720，落地时卷起一片白茫茫的飞雪，行云流水。
阳光明媚，那阵无比清冽的风也吹过郁桃的脸侧，她喜欢他的意气风发。
喜欢上路砚迟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郁桃想，如果她带着相机就好了。
路砚迟绕了个圈，在郁桃身边停下，带起一缕风。他俯下身，把雪镜抬起来，挑了挑眉梢：“找到了。”
郁桃微怔，唇角微扬：“嗯。”
清冷冷的雪松香笼着她，影子交叠在一起，几乎像是一个拥抱。
路砚迟看了眼她的单板：“那接着来？”
郁桃微仰着头，眼眸一弯：“好啊。”
他们往初级道走。
路砚迟就走在她身边，雪松香很清冷。郁桃悄悄地侧头看一眼，再有一点失落地垂下眼帘。
喜欢他真的会有结果吗。
“…”
郁桃安静片刻，忽然听到声音，回了回头。
下一秒，越来越近的单板摩擦过雪道的响声撞进耳朵，郁桃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下意识拉住路砚迟的衣服把他拽开：“后面…”
“啊啊啊让开！”后面的人尖叫着滑过他们身侧，最后一屁股坐下了。
幸好有郁桃这一拽。
路砚迟眼疾手快地回搂住郁桃，这一下没收着劲，郁桃直接撞进他的怀里，过了会儿懵懵地抬起头：“路…”
“谢了。”路砚迟挑了挑唇角。
靠得太近，郁桃耳尖一热，才发现自己还拽着他的衣服，给人家把衣服都拽皱了。她松开手，小声说：“嗯。”
路砚迟挺新奇地看着她的泛红的耳尖。
怎么会有这么容易耳朵红的人。
他好整以暇地歪头看了看，明知故问：“耳朵好红。”
郁桃倔强地找借口：“…有点冷。”
“是吗？”
路砚迟轻笑了声，蜷起指节碰了碰，接着一本正经地说：“是有点。”
郁桃瑟缩了一下，耳朵尖跟被羽毛轻轻擦过似的，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别开头没说话。
别啊，我会以为你也喜欢我的。
晚上一行人一起去吃了顿饭。
本来也没提前订餐厅，他们就到度假村一个广场上随便吃点。
林初夏在酒店睡了一下午，出门的时候还在打哈欠，故作不满地说：“你这就滑上雪了？早知道我就不睡了…”
郁桃摸了摸脸：“一下午的成果是学会了站在雪道上挪两步。”
林初夏转头看一眼路砚迟，笑嘻嘻地说：“那一定是路大少爷教得不好。”
郁桃偏过头看他，故意说：“嗯。”
路砚迟莫名被点到，笑了笑：“是是是。”
邹景一下午去滑了另一条中级道，这会儿意味深长地插了句嘴：“我就说呢，给你发消息问你要不要来滑雪，你说忙着，我以为你今天不滑，结果是忙着带郁妹滑雪是吧。”
“怎么，”路砚迟懒洋洋地迈着步，侧过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散开，“这不是忙着？”
邹景一嘁了声：“你俩够了。”
下午六点不到，天色渐暗。
吃晚饭的时间，广场上人声鼎沸，他们点了份烧烤，邹景一拿着一把冒着热气的烤串给他们分，郁桃说了声谢谢，拿了两串烤翅。
滑雪度假村还是有点冷的，郁桃穿了件薄款的奶咖色呢子大衣，半张脸埋在焦糖色的格子围巾里。为了方便吃饭，她摘掉围巾，露出白皙的耳垂。
几个人边吃边聊，邹景一闲不下来，打开随机抽取小程序，晃了晃手机：“刚好现在都在一起，玩个真心话大冒险？”
“好老套哦。”顾知悦托着下巴吐槽。
邹景一拿了串烤金针菇，一面说：“姐姐，你厉害，你想个别的。”
两个人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
郁桃都习惯了，侧头看看他们，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最后这局真心话大冒险还是玩了起来，邹景一第一个被抽到，他看着手机屏幕确认一遍，扯了扯唇角：“…你们问吧。”
他选了大冒险。
顾知悦嘲笑他一句你这人硬不选真心话是吧，然后叫他去找烧烤摊老板买饮料。
“这么简单？”邹景一狐疑。
顾知悦歪着头笑了笑：“那你去把烧烤摊老板公主抱过来。”
“…”邹景一老老实实地去给他们买饮料。
大家本来就是打发打发时间，也没认真，接下来的林初夏选了大冒险，唱了首歌。下一局是路砚迟，由上一个人提问。
“真心话，”路砚迟拿了瓶可乐，“问吧。”
上一个人是刚唱完歌的林初夏，她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碰碰郁桃的人胳膊：“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郁桃抬眼看了看路砚迟，摇摇头：“没。”
林初夏只好说：“那就随便问了。”
路砚迟指节一屈，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他垂着眼帘，拿起可乐喝了口，修长的指节搭在瓶身，一身懒散劲儿。
林初夏四下看看，刚好看到隔壁桌上了一扎啤酒，她随口问：“那我问了，上一次喝醉是什么时候？”
路砚迟顿了顿。
“上个月。”
林初夏挺好奇地接着问了一句：“为什么？”
路砚迟耸了耸肩：“两个问题了。”
郁桃也开了瓶可乐，她握着可乐瓶，偏头看了看路砚迟，路砚迟察觉到她的视线，侧了侧身：“想知道？”
郁桃抿唇：“…不想。”
路砚迟笑笑，没说什么。
一顿饭吃到最后，总算是选到了郁桃。
郁桃想了想：“真心话。”
上一个人是顾知悦，她狡黠地挑了下眉：“有喜欢的人吗？”
郁桃一愣。
林初夏不明所以，还在那乐呵呵地说：“哎，这才是我印象里真心话大冒险该问的。”
郁桃下意识地看一眼路砚迟，他的手撑在桌上，低头看手机，好像不是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