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风流只为风尘顾。
进了房门,青衫公子便一把将青莲推开了:
“脱了。”
青莲姑娘感受到屈辱,手指按在衣领上时,泪珠不受控地喷薄而出,那时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便算是完了。
她如此激烈的表情把那青衫公子吓着了。
那公子抱臂看着青莲:
“那个,青莲姑娘,你不用害怕。”
“我便是想对你做点什么,也没有那个本事。”
他说着,见青莲姑娘一脸懵,便索性将发冠除了。
待三千青丝落下,黛色殊容,美不胜收。
青莲看呆了,又听那人说:
“时间有限,咱们长话短说。”
“我呢,能救得了你一次,却救不了你第二次。”
“你这个姿色,又还年轻,一看便是摇钱树,光给银子老鸨大抵都是不愿赎的。”
“你把这身累赘衣服换了,换身轻便的,我教你几个舞步,你学会了足以糊弄外面那些臭男人。”
“有了个一技之长,老鸨待你也会宽容一些。”
“我听老鸨说你是被卖进来的,家里可还有什么可靠的人?”
“你把家里的情况同我说一说,我出去给你传个信,让家里人去新乡县衙求新上任的县官老爷帮着出面救人,想必有戏。”
青莲尚在迷茫间,贵人已经帮她想好了出路。
她万分感激,对其自然是言听计从。
她苦练舞步一夜,虽比不上授业者一骑绝尘,但也已勉强够用,舞起来后十分叫座,招揽了生意无数。
老鸨诧异于她的绽放,勉强同意了她“暂不接客”的请求。
过了两日,新乡县官凌洒金英雄救美,解救了许多良家子,她也顺利地被家人接了回去。
那时,青莲便记住了新乡县官英俊的面庞和有为的担当。
可惜,县官大人,并不识她。
能够再次遇见凌洒金,是青莲此生的造化,为奴为婢她都不想错过他。
“青莲与那贵人一别,也有快一年光景了。”
“贵人对青莲有再造之恩,可惜青莲却不知其名姓,无以为报”
青莲姑娘正与凌县官述说这段辛酸往事,由远及近却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一个虬髯大汉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强行介入了二人的幽会所,又强行把那嗷嗷哭的婴儿一把塞进了凌县官的怀里。
凌洒金怀抱那柔弱无骨的一摊软肉,不明所以:
“你是何人?这又是谁家的小孩?”
那虬髯大汉看着手足无措的县官大人,笃定地告诉他:
“凌洒金,这是你的儿子。”
虬髯大汉说这话时,眼里有莫名的悲壮,孩子更是应景般哭得撕心裂肺。
凌洒金脑子里第一反应便是:
“荒谬。”
八角亭内的凌夫人显然也看到了前边的乱局,也赶来查探。
虬髯大汉凑近些对凌洒金说:
“凌洒金,照水不行了,她说在这个世上她只相信你,让把孩子托付给你。她给孩子娶了名字,叫凌三川。”
虬髯大汉说完,便火速撤离了。
凌洒金尚未反应过来,冲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喊:
“她在哪里?”
那大汉却没有回头,不久便消失在了凌洒金的视线里。
一滴猝不及防的泪滴落在婴儿啼哭的脸上,哭声停歇了,青莲看清了婴儿原本扭曲的面目,她发现,这孩子眉眼间长得还真的同凌洒金有那么几分相似。
还真的挺像是凌县官的儿子。
这个时候,凌夫人已经到了跟前。
她看着孩子,便问凌洒金:
“这是谁家的孩子?”
那虬髯大汉早就没了人影,凌洒金跪了下来,他低着头,凌夫人便无法不见他眼中噙满的泪。
凌洒金一口咬定:
“娘,这孩子是我的。”
凌夫人震惊得险些背过气去,被一旁的碧芳姑姑扶助,碧芳帮着凌夫人顺了好一会气,她才缓过气力来,追问道:
“你什么时候有了孩子,娘怎么不知道。”
凌洒金得母亲悉心教导,向来是个实诚孩子。因为凌夫人和倚梅园中那位的嫌隙,他打定了主意要将这孩子的身份隐瞒,但是凌县官不会撒谎啊,只能一遍遍强调:
“娘,这就是我的孩子。”
“洒金未能及时告知母亲实情,娘要打要骂,儿都悉听尊便。”
“但这确实是洒金的儿子,洒金是一定会对他负责到底的。”
凌夫人缓过来一口气,便镇定多了:
“儿啊,你既然认定了这是你的孩子,那他亲娘呢?”
对于凌夫人而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问询了。
但凌洒金堂堂八尺男儿,却因为这个稀疏平常的问题,哭得比婴儿还要响亮。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就无法应对凌夫人的问话。
就在这时,一旁的青莲姑娘咬了下唇,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
“回夫人,妾便是这孩子的娘。”
凌夫人险些又背过气去,凌洒金瞬间便不哭了,母子俩齐刷刷看向青莲姑娘。
她一向来忌讳别人提及她的那段青楼过往,如今却主动承认自己未婚便孕育了一个孩子。
这短短一瞬,历过的心里挣扎,只有青莲姑娘一人知晓。
青莲目不识丁,但她知晓一个道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凌县官对妾有救命之恩,妾无以为报,故而以身相许。”
青莲到底是黄花闺女,说到此难免嘴皮打架,可她一咬牙,还是说了下去:
“妾受父兄驱逐,常居新乡,与家人疏远,是以十月怀胎,亦无人问津。”
“今日,妾携幼儿至此,便是想在凌家,求得一席遮风避雨之地。”
事态的发展,诚然超出了每个人的预期。
新乡县官凌洒金,莫名便有了个儿子。
又多了个妾室。
坊间谣传凌家原本是不想纳这门妾的,一夜春宵事后却嫌弃人家进过窑子,不肯认账。
还好那青莲姑娘手段高明,竟哄得凌县官折了腰,阴沟里翻船留了子嗣。
凌家为了香火,才不得不将青莲姑娘纳进了门。
新乡县小,凌县官负心之名传了多年。
谈婚论嫁之事便彻底凉了下来。
那妾室终日侍弄着幼儿,视若眼珠子,看客们将凌府这点私事编了一个又一个版本,却从不曾想到过,进过窑子又有过子嗣的青莲姑娘,至死都还是个黄花闺女。